隔着无线波传来,转为电流再被还原成声音,几经辗转进到耳朵里,比起面对面时,显得更加低而轻柔。
程奕心口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
惊喜顷刻化为另一种更鲜明、炽热的情感,猛然冲撞进胸膛,惯来处变不惊的性子心潮迭起,汹涌到难以平息。
激动之余,还残余一丝冷静。程奕克制住情绪,以正常语调问道:“什么时候订的?”
“十月份。”
答案在意料之外,“这么早。”
顾亦徐却说:“不算早了。按正常流程至少要提前半年预定,但我有特殊渠道,不到两个月时间从德国总部出厂空运送到,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从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后,就想送份礼物。”深究下去,这个想法最先产生于在酒楼吃饭的那晚,顾亦徐在数学方面的记性恐怕被全部借走,挪用到了程奕身上,记得他的每一丝细微表现,喜好或反感的一切,所以她现在才能信心十足地问:“特意按你偏好风格定制的,喜欢吗?”
如此契合,怎么可能不喜欢。
喜欢量身定制的这台跑车,但更喜欢的,是送礼物的那个人。
程奕披着寒气进门时,屋内竟一片漆黑,唯独入门左侧的古艺屏风后,依稀可见幽微光亮。
那是烛光。
顾亦徐刚刚插好最后一根生日蜡烛。在回来的路上,她不只是在和corina联系心理医生,还叫人将蛋糕送来,放进冰箱冷藏。
一见到他,顾亦徐嫣然笑道:“把外套脱了,快过来许愿。”
程奕怔愣片刻。
晃了晃神,蓦然记起最近几天……
好像,是他的生日?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提前为自己准备的。
程奕愣神的那会儿功夫,顾亦徐直接拉他过来坐下。
“你动作也太快了。”
她纳闷不已,本来预计得到一辆心仪的车,程奕会在下面停留会儿,谁知道这人竟不按常理出牌——
“现在足足提前了十分钟。”
“还没到零点。”烛火明灭间,顾亦徐双眸显得格外明亮,“我提前说一声,祝二十岁生日快乐。”
程奕已经很多年没这样被重视过一回生日,不需要烟花、宴会、名贵礼物和虚情假意的礼节。
一句真诚的祝福胜过所有。
“不用准时。”
他亲过顾亦徐的脸颊,眼底有浅淡笑意:“这样就很好。”
蛋糕没吃几口,顾亦徐突然想到件事,不由停了下来。
半天,方才踌躇开口:“其实,我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那件才是原定的生日礼物。”
程奕闻言颇感意外。
顾亦徐解释:“因为那台车能不能准时送到,那边一直没给我个准数,只说在加急赶制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准备了另一样东西。”
程奕不由失笑,“为什么我的生日礼物还要做双重保障?”
顾亦徐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副欲语还休的纠结,令程奕有些忍不住,眼神悄然变了,指尖轻轻磨蹭过她的脸颊、嘴唇……
最后压在下唇,游移几回。
顾亦徐仿佛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其实没有,只是擦掉唇边不小心沾到的一点奶油。
“……”
顾亦徐想歪,脸红得偏过头去。
程奕适才收手,迤然问:“那它在哪?”
·
·
另一件礼物藏在顾亦徐的卧室里。
早在月前顾亦徐就准备好了,她没有放到别的地方,而是选择自己的衣帽间,杜绝程奕提前发现它的可能。
这是程奕第二次进入她的衣帽间,上一回是因为台风夜里误闯入一只鸟,将顾亦徐吓得不轻,留下阴影,之后特意叫人把那间进鸟的柜子换掉,如今这个位置上摆放的是刻花镂空,门板形制隔扇的中式新衣柜。
顾亦徐蹲身,拖开最底下的格子,拿出件包装精心的礼袋。
程奕接过时,有些好奇:“之前怎么不拿出来。”
顾亦徐支吾片刻,道:“因为我不是确定,你会喜欢它。”
“放心,会的。”答得很快。
顾亦徐目光略有希冀,期待他说出“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或者“花费了心思准备就是最好的礼物”这样的话,但事实证明,她低估了程奕的腹黑程度——
程奕淡然一笑:“因为我不挑剔。”
他存心使坏。顾亦徐一时气结,嗔视道:“好吧,那你打开看看。”
那是一支万宝龙钢笔。笔尖铱粒打磨光滑,t舌采用海明威尖,精巧的笔身设计适合人手书写,金属外壳不仅美观,还具有极高收藏价值。
当初选择的想法很简单,程奕双手修长匀称,和他那张脸一样挑不出半点瑕疵,每次写字时顾亦徐在边上看着,都不禁暗自赞叹,若是有支做工精美、质地讲究的钢笔来配,一定赏心悦目。
金属笔帽上刻着一串英文花体,显然是某个人的名字。
见此,程奕明白了她为何会有顾虑。
因为那行刻字。
——“cyril”。
是他的英文名。
程奕微微凝神,目光在那行简洁清晰的字体上停留。
一旁,顾亦徐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程奕侧目望过来。
“中文示意图不太好看,我才选择英文的。但等我意识到你不喜欢这个名字的时候,字已经刻在上面了……改不了。”
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程奕嘴唇动了下,临出口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他早该明白会变成这样。
顾亦徐对他的了解在逐步深入,为了避免他们之间出现不必要的争执、矛盾,程奕渐渐将曾经发生的往事泄露少许,而这么一点只言片语,足以让顾亦徐对他产生怜惜和同情,与之对应的是,她在程奕面前变得越发小心翼翼,好奇他父母的长相时是如此,想问又不敢问,害怕说错话,担心某个无足轻重的小事、某个无心之失给他造成伤害。
只是印了个名字而已,为什么要犹豫忐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看大人的脸色袒露“罪行”。
程奕最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正是如此。
他不想以后随时背负着饱含怜悯的目光。悲惨过往会激起顾亦徐过于旺盛的同情心,但程奕并不需要这些。
钢笔放回盒子中,被搁在置物架上。
神情说不上高兴,或者失望,相当平静地问:“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脆弱?”
顾亦徐怔愣一瞬。
“无论我对这个名字持什么态度,事实都不会发生改变。”程奕道:“——它就是代表我。”
“你将其作为礼物送给我,上面刻的也正好是我的名字。”
程奕歪着脑袋,“所以,它有哪里不合适?”
顾亦徐:“……”
明明他没有责问,反而在说自己对这份礼物的合适、满意。可顾亦徐直觉程奕内心并非真心喜悦。
她开始惴惴不安,“可你现在也没有多高兴,不是吗?”
“是。”
程奕没打算否认:“你太照顾我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
顾亦徐不明白:“难道我不应该关心你?”
“应该。但不是这样的程度。”
程奕眼神指向那面香水橱柜,“正如我知道你对花香过度依赖,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步,并且了解到这不是无缘无故。”
顾亦徐十分吃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
他说:“可我并不会因此刻意避免。你喜欢花,我送花,仅此而已。”
“……”
顾亦徐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隐约明白程奕的意思,但更惊讶于程奕发现了她的秘密,而这段时间,他居然从没表现出来过!
信息量太大,顾亦徐喃喃:“慢点,我理一下。”
顾亦徐忽然敏感起来:“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她困惑又迷茫的样子,令程奕心软几分。
“你没做错,是我要求太多。”
一时间,程奕意兴阑珊,“算了。当没听我说过这些话。”
程奕微叹:“很晚了,早点休息。”
顾亦徐却执意挽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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