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要议论的,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别的事,随便他们怎么说吧,我们做我们的。”霍长英笑笑。
“可是……”
“走吧。”
霍长英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带过她往外走。
‘滋滋……’系统中摇摆了一下,也选择催周晓月去医院见卫沉,‘先去……’
车子早就在校门口停着了。
车后座上还放着一篮之前订好的水果。
都是霍长英安排过的。
第一医院的位置靠近市区,离得并不远,从学校过去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现在是白天。
视野更加明亮展阔。
周晓月已经吃过一次夜探医院的亏,她便牢牢地记在心上,再也不敢忘记路线。她这次很清楚,要怎么从停车位走到住院部。
“霍长英,这边。”
她先下的车,又自己找到拐弯的出口,还一路带着霍长英走。
霍长英提着水果篮跟着。
一开始,他仍是笑着的,到后来笑意便收了一些。他当然不需要周晓月教他,霍长英之前就是来这里找的周晓月。
他知道该怎么走,怎么看指示牌,只是他想不到,周晓月来过一次,就记得这么深刻。
“你都记得呀,周晓月。”
霍长英恰到好处得表达了一点惊讶,他放缓了语速,将惊讶之外的其他情绪尽数从话语里抹去。
“嗯呢。”
周晓月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我想快点认路。我也不能总让别人带着我……”
司机、保镖、爸爸妈妈、未婚夫……这些会跟在身边,时时看顾的,是周家千金,而不是她。
周晓月是下定决心要脱离这样的豪门生活。
虽然刚开始,她做得很慢,很不好,甚至还在和霍长英牵扯不断,但是,周晓月也在一点点地努力。
现在,她的目标,不是做好周家的乖女儿,也不是当上霍家的好妻子。
就只是成为周晓月她自己。
周晓月走在前面,脚步微快,自然看不到霍长英落在后头的眼神。那双始终注视着周晓月的眼神,略微变得深暗一些。
霍长英忍不住想得更深。
那没人带的时候呢?
周晓月会自己来医院看望卫沉的母亲,和卫沉吗?
霍长英嘴角上的笑半挂着,他没有接话。
周晓月又说:“你上次带我看了莫医生,我也记住了。你不用担心我啦,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会自己挂号的。”
她不只是记得卫沉的事。
霍长英这才舒心地微笑出来:“好。”
尽管那笑容里,仍然带着几分不满足。
他们到了住院大楼。
因为卫沉母亲是申请更换过病房的,周晓月并不知道新的病房号,就被霍长英拿回了主动权。他们到达的时候,卫沉正端着一盆塑料制成的开口壶从卫生间里出来。
消瘦的少年套着一件棉衫,大了一些,松垮地坠在腰间。
一头又黑又密的半长发还是盖在眼睛上面,将狭长精致的眉目压得更得阴郁,将苍白的皮肤分成冷色调的明暗界限。
他冷淡的样子,好像和找到莫医生诊室、和来周晓月家里的时候都没什么分别,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卫沉。”
周晓月在病房外面轻轻叫了一声,像是躲在灌木丛里的猫咪试探地叫唤。
霍长英就站在周晓月旁边,他看了周晓月一眼,才冲卫沉划开一个标准的礼貌微笑,跟着打招呼。
“你……”
卫沉第一眼就看到周晓月了,然后又看到霍长英,“你们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十分冷静。
但是卫沉轻微皱了一下眉,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下往身后掩,可是他很快就察觉到这是根本藏不住的,才僵硬地拿在手里。
周晓月只是觉得一点疑惑,并没有在意这些。
“我们担心你和你妈妈就提前过来了。你千万别慌张呀,我们都陪着你。”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抚卫沉。
哪怕她自己看上去比卫沉慌乱多了。
霍长英解释说:“卫沉,周晓月很关心你的母亲。刚好医院问了我血型的事,我就带她一起过来了,抱歉没提前说一声。”
卫沉的眼睛沉下去,黑得不见光。
那张漂亮的脸上,黑的更黑,白的更白,连单薄的唇都是不显颜色的,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疏离感。
“没事。”
他沉声开口,声音有点发干。
“如果真要用到你的血,我还要谢谢你。”
关于手术的事情,卫沉都需要了解,医院会提前告诉他,霍长英也不会隐瞒这些。但是关于周晓月,霍长英却看顾得密不透风,连一丝一毫也不肯让出。
霍长英全权接手这些事,就是为了把周晓月和卫沉彻底剥离开。
就算是周晓月想要来看望,也会被霍长英修饰成他们两个人的共同意愿。他忽然带着周晓月过来,这本身就是一种主权宣示。
他们是以一种施救者的姿态来探望卫沉的母亲。
但是卫沉没有准备好,卫沉的母亲也没有。
卫沉压低声音:“麻烦你们等等,我妈妈还要准备一下……”
周晓月心中一紧,关切地问:“你妈妈没事吧?”
卫沉先沉默着,嘴唇紧闭,又像是回到了最开始封闭一切的状态。但当少女看向他,把那莹莹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再坚硬的外壳也忍不住松软,开启。
“手术前需要空腹排完尿。”
卫沉说:“她现在下不了床,有些困难。”
周晓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卫沉拿的是女式用的尿壶。
在羞耻和惊疑冒出来之前,周晓月只想到,卫沉妈妈病得这么重了,她现在身体一定很难受。她想着,便也觉得难过。
周晓月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她单纯想要做些什么。
少女的脸上全是真切的关心,没有任何异样。卫沉看一眼,面容的冷漠就松懈一分,他松开眉,眸底微亮。
这些事情对于卫沉来说,并不是难题。
他早就习惯应付这些护理的琐碎。
只是在周晓月面前,卫沉才忽的多出一丝迟疑。
“不用。”
卫沉放轻声音:“谢谢。”
霍长英在周晓月之前回答了:“没关系,不用和我们这么客气的。”
卫沉看向霍长英,原本平静如水的神色更加冰冷。
两个少年,一个少女,个个都出落得那么好看,十分显眼。病房里其他的病人都打量了几眼。
有一床还说了一句:“诶,孙若男,这两个是你儿子的朋友吗?”
卫沉母亲听,抬手拉开帘子,看过来。
她看到周晓月,眼睛一亮,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活气。只是隔了两天,卫沉母亲的脸色更差了,透出一种泛黄的青。
卫妈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卫沉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去,扶住她。
“晓月,你来了。”
卫妈妈先冲周晓月笑着,然后又看向霍长英。生病妇女脸上的喜悦被另外的感激、恭敬盖过去,卫沉母亲扩大了笑容,挤得更加热切。
“你就是,霍长英吧?阿沉和我说过了,都是你帮了我们,听莫医生说,你还主动愿意捐一些血……”
卫沉母亲努力调整音量和语气,但是还是显得虚弱无力,甚至连底气也没有。
这是一个受惠者在施予者面前惯有的弱小姿态。
“真的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卫妈妈看周晓月的眼神,是实的,看霍长英却是虚的,都不敢仔细打量。她越说越小声:“我们这样的人家,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卫沉站在母亲身边,无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霍长英把水果篮提到病床边的柜子上。
“阿姨,别这么说,你还有一个很优秀的儿子。”他教养极好,一贯擅长说话。霍长英温柔微笑,对长辈来说是很讨喜的。
“我也没有出什么力,这样能帮到你们的话,再好不过。”
卫沉母亲听霍长英说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不安了,但当看着周晓月和霍长英一起,看卫沉陪在自己身边,她有些明悟,又有些黯然。
护士走过来,检查术前准备的情况。
然后又看向床边的三个年轻人。
“谁是病人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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