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的药液滴下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病床边上，燕肆年紧紧握着她的手，眸子里盘踞着血丝，嘴角是乌青的胡渣，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过了。
林建章站在病床边上，手放在燕肆年的肩膀上：“我来守着阿月，你去睡一下吧。”
燕肆年摇头：“如果不是我……”
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恨不得让自己去死！
“是我、都是我的错……”林昭祖哭着走进来，“如果我半夜没有去卫生间，大姐就不会冒险回头来救我……大姐，你别睡了，快醒过来好不好……”
林承光、林靖宗和林钧耀，三人也赤红着眼眸，都哭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时，门外一个护士急匆匆走过来：“不好了，二小姐那边……”
“她的事就不要来汇报了！”林靖宗咬牙开口，“如果不是她在院子里烧东西，又怎么会发生火灾，大姐又怎么会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她想死就去死啊，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人……”
他说着，眼泪顿时崩出来，一个十五岁的大小伙子，顿时泣不成声。
林承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护士道：“林雪怡怎么了？”
护士满脸焦色：“她、她自己拔掉了氧气管，现在陷入了深度昏迷，正在抢救……”
林建章猛地扭头：“简直是胡闹，她疯了不成！”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隔壁的重症监护室，林雪怡已经结束了抢救，浑身缠着绷带，插满了管子。
她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哀求的看向林建章。
林建章看懂了这眼神的意思，她是想死，一心求死。
“雪儿，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你身上的这些烧伤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医生说过了，等你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回请专业的医生来给你做植皮手术，一两年之后，你身上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疤痕烧伤……”林建章柔声安抚着。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清楚，这些疤痕会伴随雪儿一辈子。
全身烧伤面积百分之六十，而头部烧伤高达百分之八十五，整张脸都毁掉了，眼睛上的睫毛都被烧没了，由此可以想象烧伤到底有多严重。
林雪怡的眸子里浸出泪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烧死她算了，为何要让她这样丑陋的活着。
一身丑陋的疤痕，永远去不掉的烧伤，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被人嗤笑。
她只是想重新开始啊，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林建章叹了一口气，走出病房，轻声道：“盯着她，不许她再做傻事。”
护士点头应下来。
然而，在当晚七点钟，护士跑来汇报：“林先生，二小姐再次自杀了……”
林雪怡是从病床上滚下去，喝掉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化学消毒液，当场死亡……
她一个全身烧伤的人，四肢都缠着纱布，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走的实在是太决绝了，林建章哑然，默默地站立了许久。
他去了一趟监狱。
白羽一出来，就冲着他一顿痛骂：“雪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让她报警，报警后这件事就相当于是公开了，你想让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们雪儿吗……你个王八蛋，你对我无情就算了，你怎么能对雪儿也这么冷酷……”
等她发泄完了，林建章才静静开口：“那天，和你见面回家之后，雪儿将家里很多东西都烧了，然后引发了一场大火，林家别墅被烧了个精光……”
“雪儿、雪儿呢，她有事吗？”白羽急不可耐的询问。
“雪儿浑身被烧伤高达百分之六十，面部烧伤严重，她一时想不开……”林建章声音沉重，“她第一次自杀，被抢救过来，很快进行第二次自杀，连抢救的机会都不给医生，当场就死亡了……”
“你说什么？！”
白羽呆呆的跌坐下来，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精心抚养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自杀！
雪儿的心理不可能这么脆弱，绝对不会自杀，不会，一定不会！
“林建章，这件事一定有猫腻！”白羽失声道，“是不是林清月故意放火意图谋杀雪儿，对，一定是林清月，是她害死了我们的雪儿，林建章，你一定要为雪儿报仇啊，这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最后能为雪儿做的一件事！”
“够了！”林建章冷声道，“消防员调查了现场，已经查明，这场大火是雪儿引起的，阿月因为这场大火，生死未卜，你怎能恶意中伤……”
“她装的！一定是她装的！她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林建章，我命令你必须报警，让警察把林清月那个小女表子抓起来……”
林建章放下听筒，满脸冷色。
本来，他可以申请让白羽出来送雪儿最后一程。
但白羽这样的态度，让他顿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没有……
他起身，离开监狱，开车前往医院。
医院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很重，燕肆年如石雕一样坐在病床边上。
在这场火灾中，他也受了一点伤，额头上一块皮肤被烧伤，留下了疤痕，小面积疤痕很好处理，但是他拒绝修复……
忽然之间，他感觉手心里的那只手好像动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低头，果然，看到林清月的小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连忙看向少女的脸：“宝宝，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宝宝，你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林清月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干枯的唇好似也张开了一下，好像还说话了。
燕肆年的心中透出狂喜：“宝宝，你终于醒了宝宝！”
第393章 身高不足一米八
“阿年……”
林清月干枯的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像是石头刮过玻璃。
燕肆年的心猛地一窒。
阿年，阿年……
姐姐心心念念的人，是原来的燕肆年。
早就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何，心里还是这么痛苦难受呢？
他慢慢的松开了林清月的手指，弯腰，在她干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起身走到病房外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大哥，是我。”
电话拨到了燕伯沉那里。
燕伯沉惊愕至极。
第二人格的嘟嘟，可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客气过。
他有些受宠若惊，顿了顿才试探开口：“嘟嘟？”
“嗯，是我。”燕肆年看向远处的凋零的树，缓声道，“我腻了，不想再扮演燕肆年了，你带催眠师来泉城，把原来的燕肆年唤出来。”
燕伯沉呆住：“你说什么？”
“只有这一次机会，大哥若是再问，这事就算了。”
“好，我马上去泉城！”
挂了电话，燕肆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他只是一个分裂出来的怪物而已，本来就不该存在。
是时候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他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电视，只要是财经频道，基本上每天都会播放燕氏集团的新闻。
“据悉，燕家掌舵人燕老先生将手中百分之十股权无偿转移到了燕家四爷燕肆年手中，如今燕肆年手中股权高达百分之二十，是燕家这一辈四个儿子中，股份占有比重最高的人……我们不难看出，燕肆年将会是燕氏集团下一任的董事长……”
“嗤！”
燕季年讥诮的笑了。
他对燕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没有丝毫兴趣。
他的目标，是摧毁燕氏。
他手上本来就有属于燕肆年的百分之十股份，燕老爷子转给了他百分之十，现在，他是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是燕氏集团第二大股东，第一大股东是老爷子，手握百分之二十五，燕家老大老二老三，各百分之十，老夫人那里，也有百分之十。
只要他将老太太手中的股份忽悠过来，那么，他可以直接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燕氏集团，生，或者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起身：“走，去燕家。”
他身后的秘书尼诺，赶紧跟上。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了燕家老宅子门口。
春节期间，院子里装饰的很是喜庆，到处都是大红灯笼和倒贴的红色福字。
“四爷。”
佣人们恭敬的打招呼。
以前的四爷就很不好惹，冷漠疏离，生人勿进。
而今的四爷，更加不好惹，浑身都释放着一股暴戾的气息。
这些佣人都不敢拿正眼看他。
燕季年大步流星走进去，燕家的人都在，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吃团年饭，所有人都将时间抽出来，欢聚一堂。
“小叔！”燕尘站起身，“怎么感觉小叔好像特别忙，过年了也不把工作放一放么？”
燕季年的眸光在客厅里梭巡了一圈，淡笑道：“你爸不也很忙么，今天都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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