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猎户村,我生了一场几乎治不好的大病,却好得莫名其妙,我只当是老天眷顾,可就在这之后,偏偏又让我撞破他与神兵候的交易。
照理说,神兵司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我逮个正着?
神兵候一直对我关爱有加,他是我最信赖的人,他明明都已经向母后求情,让她成全我们,没道理背过身就设计拆散我们。
神兵候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让我亲眼看到袁一的真面目?若真是如此,事后他应该会告诉我,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切最合理的解释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母后,她不是,绝对不可能是这样。
想到这儿,她连连摇头,否认心中的猜测。
真相对于太平来说,就如同一道最俗套,但也最经典的假设题。她身在悬挂在高谷中的吊索桥上,左边是虎,右边是狼,她被这两头虎视眈眈的猛兽挡在桥中心,不管她往两边走,都会被其中一头猛兽给吃掉。
对她而言,袁一的混蛋是右边的狼,而武后的歹毒才是左边的虎。所以,就算她知道一切,可她受到感情摆布,是无法靠自己猜到真相,除非站在桥两头的其中一个人,亲自向她吐露真相。可这又何其困难!
经过一番激烈是思想斗争后,太平终于再次鼓起勇气,迈开步子走到房前,就算她耳边响起一些不堪入耳的调笑声,可这并没有吓退她的决心,她重重地推开雕花的朱漆大门,昂首阔步走进房中,把所有的胆怯都丢在了门外。
仿佛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管她内心承受着多少惧怕,经受着多少恐慌,只要当她走到人前,看到众人的目光,所有胆怯都会被抛之脑后,而自信心就会莫名充盈,膨胀。
当把她作为焦点的目光越多,她的自信心就会无限扩大,犹如灌满风的风帆,不管面对多么恶劣的狂风暴雨,她都能以无所畏惧的强者之姿乘风破浪。
这一刻的她,自然也不另外。当她走进房中,看到叶双双正坐在袁一怀中,俩人皆是一副衣裳不整的摸样,只见袁一将头埋在叶双双胸前,而叶双双的红唇凑在他耳边低语着,俩人不时发出调情的浪声笑语。
见此,太平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努力克制内心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
待情绪稍稍平复,她索性走到他们身边坐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到太平这副气定神闲摸样,可是愁坏了卖力做戏的袁一。他稍稍侧头,用余光瞥了眼喝着茶的太平,只见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她究竟是真从容,还只是在隐藏愤怒。
见此,袁一抬起头坐直身子,看了眼太平,用尽可能轻松的口吻道:“你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真是太失礼了!”话虽如此,可他丝毫没有放下叶双双的意思。
太平依旧一脸平静:“我不是怕打扰到你们吗?不着急,我可以等,你们继续。”
叶双双对太平公主的大名素有耳闻,知道高宗对她极其宠溺,就算武后也拿她没辙,因此,她向来霸道任性,稍有不顺心就会搅得天翻地覆。所以,之前感觉这位公主,肯定是心里头藏不住事,行事作风蛮横的主,来这儿不管怎么着,也得先大吵大闹一番。
可现在,见这位公主既不吵,又不闹,反倒出奇的平静,这可不是一个女人找上门来抢男人,该有的表现。
以她经验来说,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预示着身边即将发生谋杀亲夫的惨案,或者,这个表现出一脸无所谓的女人,其实,枕头下早已藏好一把锋利的剪刀,只等着把死性不改的男人骗回家,然后,当晚就让男人惨变太监。
见此情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显然低估了这位公主的道行。这位公主不蠢不傻,而且还相当的精明,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有了这番心思,叶双双便决定提高自己的战斗力。只见她打量了眼太平,边摸着袁一的脸,边笑得风情万种道:“你这坏蛋,又在哪里惹了风流债,惹得人家眼巴巴地上门讨债,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可饶不了你!”
他用淡然的口吻道:“她只是一位故人。你们之前不是见过吗?”
叶双双想了想,笑道:“哦!那日买冰糖葫芦,缠着你不放的那位姑娘。”说着,她又打量了眼太平:“你这样干干净净的,又换了身男装,还真是让人不好认!话说回来,我的郡王爷是怎么欺负你了,惹得你要这样纠缠不休,看我能不能帮你教训他。”
太平笑了笑:“好啊!帮我杀了他!”
这话一出,叶双双顿时一脸尴尬,她稍稍愣了片刻,替自己圆场道:“姑娘真会说笑!”
太平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了她一眼:“这可不是说笑。帮不了,就先滚到一边去。”
这时,袁一凑到叶双双耳边压低声音,又故意让太平听到:“她真够烦人!你先去里屋待会儿,等我把她打发走,我再去找你,到时你可要好好教训我,就像昨晚那样!”
叶双双推了他一把,娇嗔道:“讨厌!”说罢,起身便往内寝去了。
等叶双双走后,袁一看了眼目光呆滞的太平,问道:“公主究竟有什么事,说吧!?”
太平笑了笑,用极为从容的口气道:“刚才的戏演得真好,甚至比那晚你跟神兵候的那场戏还要精彩!”
袁一听得一愣,心语:“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究竟是谁跟她说了?照理来说,知道内情的人只有我,沈爷和皇后,他们是绝不会把真相告诉令月,这样说来,她这是在套我的话吗?”
这样想着,袁一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慌,装作一脸平静道:“演戏?公主一旦认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公主觉得是演戏,那就当是演戏吧!”
听到这番答复,太平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终于恼羞成怒,指着案几上布偶道:“既然如此,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布偶?”
“我觉得没必要解释。”
太平用命令的口吻道:“不!必须解释。”
袁一用强硬的口吻,反问道:“为什么要解释?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说到这儿,太平克制不住地哽咽起来,她不想将脆弱表露,她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等到平复情绪,方才继续道:“我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情,而我有权利知道,比如这个布偶。”
袁一回应道:“没有。该看到的,你都看到了。我还能向你隐瞒什么?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来说,对你的确有所亏欠,可我已经做了,无法挽回,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原本在太平眼眶打转的眼水,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她大声吼叫道:“不好!可以挽回。看在这个布偶的份上,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真的!”
袁一垂下视线,声音沉重道:“我不值得原谅。今天你来这里,就是想再次抛弃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吗?”
第285章 步步紧逼
太平深深吸了口气,道:“没错!我又再次伤害所有人,抛弃一切,选择跟你走。我知道,不该这样做,你可能真是一个混蛋,一切都错得太离谱,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能这样自甘下贱?”
她轻微停顿了片刻,哽咽道:“因为,我太爱你,爱得走火入魔,爱得无法自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可我不敢承认,更不敢去做,直到我看到这个布偶。我才敢相信,你也像我爱你那样,爱着我,只是你出于某种原因,必须向我隐瞒这种爱。”
听到这番动情,真挚的告白,袁一伪装得刚强如铁的心,毫无预兆地卸去防备,骤然间变得脆弱不堪。
他只能用满脸痛苦挣扎的表情看着太平,嘴里却被千斤巨石堵住般,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沉默不语,太平拉起他的手,动情道:“我不需要真相,也不需要你的苦衷,我们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现在就离开,去到一个像猎户村那样的地方,过回以前的生活,好吗?”
他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不行!这次不行!”
太平甩开他的手,怒不可遏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他一脸疲惫,声音无力道:“因为,我放不下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之所以,会费尽心思捡回这个布偶,是因为怕你怀恨在心,他日对我施以报复,我需要一个保障。有朝一日,我要是落难了,你看到这个布偶,说不准就会顾念旧情,放过我!”这个理由,袁一事先就已经想好,因此,合情合理地解释了这件事。
太平连连摇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
袁一继续道:“我本不想说。可对一个心怀愧疚,从来没有爱过的女人说谎,实在太累!太累了!”
听到这话,太平犹如遭受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瞪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过了半晌,太平才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你说从来没有爱过我?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见他沉默以对,太平怒吼道:“说啊!说话啊!”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说着,袁一便撇下太平,独自往内寝去了。
袁一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平应该会死心离去。可是,他刚走进内寝,太平就追了进来。
当看到房中的摆设,太平满脸的愤恨顿散,她用迷惘的眼神打量着房中一切。
这时,叶双双见俩人这一前一后来到房中,便知道太平还没死心,这场戏还欠些火候。
于是,她便上前拉了拉袁一的胳膊,嗔怒道:“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要把她留在这里,那我就好了!”说着,她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见此,袁一极力配合着,只见他一把将迈开步子的叶双双拉入怀中,柔声劝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她一定要跟进来,我也没辙!我会解决,你就乖乖的待着,好吗?”
叶双双推开他,语带不快道:“那你还不赶紧跟她说清楚,请她离开!”
他点点头,看了眼身边发呆的太平,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算你身份特殊,可也没有权利闯进这里,妨碍他人隐私。请你离开!”
太平没有理会他的驱赶,而是进行着自己的话题:“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摆设和月欢宫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我从没想过贺兰敏之会一直留着这些东西,更没想过今天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些摆设。为什么你还要还要留下这些?为什么不换掉?”
叶双双向来心思细腻,听到太平提到月欢宫之类的话,感到很是纳闷,不由得问道:“宫里?你们究竟是?”
袁一明白不能让叶双双知道太多事情,因此,他便抢在太平之前,回话道:“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现在,先让我跟她把话说清楚。”
见叶双双点点头,他便将目光转向太平,试着解释摆设的事情:“这些摆设价值不菲,又与我的身份相称,把它们留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我从没想过你会来这里,会误会,明天我就让人把这些全都换掉,这样可以了吗?”
太平摇着头道:“不可以!为什么总是让我看到,你对我的眷念不舍,然后,又要做出各种牵强的解释,狠狠的伤害我,将我推开?你真希望,我放弃你,放弃过去,对你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眷念,一心一意的去做薛绍的妻子,对吗?”
虽然,这一直是他所期望的,可听到太平亲口说出来,他感到心如刀绞,甚至,还些许难以接受。
因此,他出现了不该有的短暂沉默,而后,又用并不坚定的声音回应道:“你应该这样做。”
见他垂下视线,太平用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不要再对你有一丝一毫的眷念,一心一意的去做薛绍的妻子。让我看到你的真心,我就会这样去做!”
袁一依言抬起头,当看到太平那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他的心骤然一颤,他怎么能对着这双眼睛说谎?这实在太残忍了!
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她有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母亲。
她不该遭受任何痛苦的罪过,应该好好的活着。
薛绍会是个全心全意疼爱她的好丈夫。
只要忘记自己,她才能幸福!
有了这么多好理由,袁一便能鼓起说谎的勇气,以最坚定的目光看着太平:“不要再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眷念,你该一心一意的做好薛绍的妻子。”
太平凝望他的眼睛,她发现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那样诚恳,好似这些都是他的真心之言。
太平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哽咽道:“好!就按你说的做。”说着,已然绝望的太平垂下了视线,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此时,袁一感觉到这回,太平真会离去,不仅仅是人,还有心。他在乎的人已经离他远去,唯独留下太平,支撑着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太平也将离他而去,一瞬之间,他感觉世界正在悄然崩塌,他将被埋入暗无天日的尘埃之下。
正当太平迈开步子,准备离开之时,她抬起头瞥见,袁一的眼眶中隐约闪现着点点泪光。
突然,她回忆起,那晚他对于父母忏悔的哭诉,在猎户村的悬崖上,面对病入膏肓的自己,他悲痛欲绝的哭泣。她能够感受到,那些软弱悲伤和眼泪都是真的。
那么,此时此刻,他眼眶里的那些真是眼泪吗?那又代表着什么?
这样想着,太平问道:“你眼里的是泪吗?为什么?”
听到问话,袁一方才意识到,难以割舍之情悄然变作眼泪,涌上了眼眶,差点将他出卖。幸好,它还没落下,只是留在眼眶,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他可以让眼泪退回去。
当他片刻沉默逼退眼泪后,他便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你想太多了,我还有事要办,请你离开。”
太平争辩道:“我明明看到了!你明明就是舍不得我,为什么还要把我逼走?”
他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我还有事要办,请你离开!”
太平大声吼叫道:“不!我不会离开!直到你承认心里还有我!”
“好!只要你不妨碍我办事,就一直待着吧!”说罢,他走上前一把抱起叶双双,要往床边去。
叶双双自然明白袁一的心思,心中难免有些顾虑。
因而,她便拍了拍袁一,让他放下自己。她看了眼一脸倔强的太平,好言相劝道:“姑娘,我并不了解,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你何必再苦苦纠缠,这样伤害自己呢?”
太平一脸冷笑:“你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青楼女子,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叶双双见自己一番好心,竟受到这般羞辱,心中很是来气,她指着太平正要发作,袁一急忙将她拉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太平又是一声冷笑:“没错!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说着,她用凶狠的眼神看着袁一,用宣战的口吻道:“你喜欢演戏,我奉陪到底!”
原本叶双双对太平还是有几分怜悯之情,可经过那番羞辱,又听到这番宣战,叶双双心中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她看着太平,不甘示弱道:“那你真得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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