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听到赵玠一番话很是触动,没想到这位靖王爷竟是苦恋阿箩多年的主儿。若是阿箩没有跟宋晖解除婚约,他打算怎么办?一直等下去么?
这么一想,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几位夫人更是吃惊不小,没想到盛京城里人人惧怕的靖王爷,竟然对魏箩用情至深……
太夫人心软了下来,原本对赵玠还存着三分畏惧和惶恐,如今倒是慢慢不那么害怕他了。看来赵玠对魏箩是真心诚意的,不像她想的那样,他是为了利用魏箩巩固靖王府和英国公府的关系。太夫人的语气轻松不少,和蔼和亲道:“老妇先替阿箩谢过殿下厚爱。只不过国公爷和阿箩的父亲都不在府上,事关阿箩的终身大事,总要跟这两人商量一下才好……”
赵玠放下茶杯,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原本他来的时候就没存着一次成功的打算,如今太夫人这么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起身,给太夫人一个台阶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夫人和英国公商量商量,本王过几日再登门。”
太夫人松一口气,“多谢殿下体谅。”
赵玠没有久留,喝完一杯茶后便起身告辞。
太夫人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英国公府门口,赵玠翻身上马,握紧缰绳,骑着高头骏马渐渐远去。他心里丝毫没有挫败感,一次就成功反而不太好,体现不出阿箩的珍贵。他把她当成宝贝,自然愿意为她多跑几趟,次数越多越显得她求之不易。第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反正她迟早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
当天傍晚,英国公和魏昆从外面回来。
太夫人把今日白天的事同他们说了,两人都是错愕不已。
跟他们一同回来的魏常弘反而很平静,面不改色地坐在官帽椅中,神情翳翳,一言不发。
魏昆来回走了两步,既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靖王要娶阿箩,不会是为了英国公府吧?”
他跟太夫人想的一样,都担心赵玠是为了利用魏箩才求娶她。若真的如此,那是万万不能将阿箩嫁过去的。一个只想着利用她争权夺势的男人,怎么会给她幸福?
太夫人摇摇头,“我看不是……”说着,便把今日赵玠在前厅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慨叹道:“没想到靖王也是一个痴情之人。”
魏常弘默默地握紧了云纹扶手。
魏昆听罢,心中的担忧所有缓和,但还是不大同意这门亲事。他只想让阿箩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日后相夫教子,安安乐乐地过一生足矣。如今靖王看上了她,注定是不能平静的,先不说以后怎么样,就目前这情形来看,也是不容乐观。赵玠如今跟五皇子赵璋势如水火,无论以后是谁问鼎大宝,阿箩的后半生都不会太过平淡。
魏昆半喜半忧,坐在官帽椅中,久久不能做出决定。
然而不管他有没有做好决定,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七日之后,赵玠再次登门拜访英国公府。
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跟着他一起走下马车的,是一位穿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的女人,帽子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从身形外观看,是一位极有气质的妇人。
赵玠上次来得匆忙,手里什么都没带,这次特意准备了滋补的药材和几样古玩,送给英国公和太夫人。英国公接过东西,将他请入府内,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妇人身上,疑惑中带着点揣摩:“这位是……”
妇人停步,摘下头上的帽子,缓缓露出一张大气皎美的面容。青色直眉,美目媔只。
陈皇后微微一笑,故意问道:“英国公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英国公大骇,忙领着一干人等跪下,俯首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第102章
陈皇后此次出宫,没有跟崇贞皇帝说。
自从她得知赵玠上次求亲不成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在心里盘算着亲自来一趟。今日总算找到机会便装出宫,跟赵玠一起登门拜访英国公府。
皇后娘娘亲自登门,府里上下全都受宠若惊。丫鬟和下人低着头,悄悄抬眼打量陈皇后,眼里都是敬畏。
英国公表情严肃,隐约能猜到陈皇后来的原因。若是为了魏箩和赵玠的婚事,这么一来,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陈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都起来,含笑问道:“英国公今日没出门么?听说上回玠儿过来时,你不在家。”
英国公在人前素来不卑不亢,即便面对皇上也是敢说敢言。眼下陈皇后故意打趣他,他表现得还算淡定,拱手道:“臣上次不知靖王殿下登门,去了同僚家中做客,回来时殿下已经离去。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娘娘和殿下海涵。”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陈皇后觉得真没意思。还好她今天来不是见他的,而是有更要紧的事,她环顾一圈不见魏箩,开口道:“本宫出宫时答应了琉璃的要求,来看一看四小姐魏箩,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说是赵琉璃的要求,其实究竟为什么,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尤其她身后还立着一个靖王,意图再明显不过。
陈皇后这般重视魏箩,甚至亲自登门只为了见她一面,不仅让英国公惊讶,连带着其余几房的人都吃惊不小。可谓是有人羡慕有人欢喜,也有人嫉妒。
英国公坦言道:“孙女阿箩这会儿应该在松园,娘娘若是想见她,臣这就让人叫她过来。”
陈皇后闻言,状似思忖。
英国公府以为她要作罢,没想到她居然说:“不必了,本宫自己过去找她吧。”
英国公老脸凝了凝,表情很是微妙,还好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皇后要见他孙女,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想清楚以后,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带路道:“皇后娘娘请随老臣来吧。”
于是一行人改了方向,前往松园。
赵玠身穿一袭宝蓝色柿蒂窠纹锦袍,他本就挺拔,身如劲松,这身衣服更是将他衬得英姿勃发,气宇不凡。
英国公领着陈皇后来到松园,其余几位夫人不便入内,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恭送到门口。待到陈皇后走进松园,才各自离去。其中当属三夫人柳氏的表情最精彩,羡慕嫉妒怅惘,各种表情错从复杂,叫人看得眼花缭乱。除了她以外,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均是真心实意地为魏箩感到高兴。
尤其是四夫人秦氏,自从魏箩跟忠义伯府解除婚约后,她总是时不时地发愁魏箩的婚事。她跟魏箩说起时,那孩子还一副不怎么热衷的模样,更让她焦急了。这下可好,靖王要娶她,她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她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英国公府出了一位靖王妃,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
英国公、魏昆和陈皇后入屋时,金缕正在擦拭条案上的白釉塑贴红蟠螭纹蒜头瓶。金缕一扭头看到来人,顿时吓一大跳,忙放下手里的巾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金缕跟着魏箩入宫几次,有幸见过陈皇后的面,是以这会儿一眼就认出她来。
陈皇后让她起来,看了看屋里问:“阿箩呢?”
金缕回答道:“回娘娘,小姐正在屋里写字。”
英国公请陈皇后和赵玠坐在上位,吩咐金缕道:“去把阿箩请来。”
金缕点头应下,正要去请魏箩,陈皇后突发奇想道:“慢着,阿箩是姑娘,不好出面见人,还是本宫跟你一起去吧。反正就说两句话,用不了多少时间。”
金缕更是紧张,下意识往英国公那儿看去,见英国公没有反应,显然默认了。她只好垂首道:“娘娘请随婢子来。”
到了魏箩的闺房,金缕推门而入,往室内走去。十二扇紫檀喜鹊登枝屏风后面的翘头案上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浓密乌发铺在身后,像流淌的海藻,柔滑黑亮,有几缕滑落到她的颊边,挡住她柔软的樱唇。她长睫毛颤了颤,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还是没有醒。
魏箩早上洗了澡,头发没干就坐在这里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
翘头案上摆着文房墨宝,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她手臂底下压着一张纸,陈皇后上前看了看,上面写的正是《法言义疏》的开头。陈皇后不禁一愣,一般的姑娘家不学这些东西,只学四书五经便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还懂点哲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金缕见魏箩不醒,心里暗暗着急,在旁边唤了两声“小姐”。
魏箩这才慢慢睁开眼坐起来,长发淌了满肩,愈发衬得她小脸雪白,皮肤细腻。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囔囔地问:“嗯,怎么了……”话刚说完,抬眸看到对面的陈皇后,登时一愣,张了张小口,“皇后娘娘?”
陈皇后但笑不语。
她吃惊不小,皇后娘娘为何会在她房间里?来不及多想,忙站起来欠身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陈皇后扶她起来,打趣道:“怎么一大早就瞌睡,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魏箩很有些不好意思,抄书是薛先生布置的课业,她抄到一般睡着了,说出去真是笑话人。“这本书内容太复杂……我读得吃力,本想着休息一会儿再看,没想到竟睡着了,让皇后娘娘笑话了。”
陈皇后一点也不介意,相反的,还认为她很刻苦好学。“姑娘家读这些委实辛苦你了……别说你,连我都不愿意看这些说,只有长生小时候爱看。”
魏箩至今仍对“长生”这个名字很陌生,好半响才想起来这是赵玠的小名。她微滞,“不知皇后娘娘怎么会到我家来?”
陈皇后微笑,含蓄道:“本宫有事跟你父亲商量。”
魏箩:“……”
至于商量什么,不用猜也知道。陈皇后最重视赵琉璃和赵玠,能让她亲自跑一趟的,除了这俩人再也没有别人。赵琉璃最近很安分,没什么事儿,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是赵玠了。
魏箩拢了拢肩头的头发,赧然道:“皇后娘娘可否等我片刻……我梳好头发再跟您说话。”
陈皇后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看着她笑道:“你尽管梳洗打扮,本宫一会儿就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魏箩不能强行赶人,只好坐在双凤缠枝葡萄镜前,让金缕给她梳头。金缕接过篦子,准备给她梳一个元宝髻。
魏箩总不能把皇后娘娘晾在一边儿,正想找话题开口,那边陈皇后已经开门见山地问道:“阿箩,你认为长生如何?”
魏箩看着镜子里双颊泛红的姑娘,思考一番,中规中矩地回答:“靖王成熟沉稳,体贴入微,是一位难得的好王爷。”
言讫,半响不闻身后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说错话了?
魏箩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陈皇后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她微微有些窘,不明所以地问:“娘娘,我说错了吗?”
陈皇后含笑,“没有,你说得很好。”
旁人眼中,赵玠是一位残忍暴虐,心狠手辣的王爷,就连赵琉璃都要怕他几分。然而到了这个小姑娘这里,他竟成了“成熟沉稳,体贴入微”,如果不是魏箩看人的眼光很有问题,那就是她的儿子当真喜欢她喜欢得不轻,在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完全两个样子。
不多时,金缕替魏箩梳好一个元宝髻,又簪上一支金累丝碧玺簪。魏箩起身准备和陈皇后一起走出屋外,陈皇后却对她道:“你留在屋中吧,不必去堂屋了。本宫有事跟你父亲说,说完就回去。”
魏箩想了想,陈皇后既然来了,赵玠肯定也在。她这时候出去委实不大好,便没有坚持,将陈皇后送到门外,目送她离去。
*
松园堂屋内。
陈皇后端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中,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对英国公和魏昆道:“本宫今日来是为了玠儿和阿箩的婚事。”
英国公早有准备,是以此刻还算平静。
倒是魏昆心中一紧,握紧了白釉茶杯。
陈皇后又道:“英国公若是没什么意见,明日本宫就告诉陛下,请他为玠儿和阿箩赐婚。”
英国公没说话,魏昆踟蹰片刻,忍不住道:“阿箩年纪尚幼,又顽劣调皮,嫁给靖王殿下,恐怕会给殿下添麻烦……”
赵玠就坐在陈皇后下方,闻言表态道:“阿箩既是嫁给了本王,便是靖王府的王妃,本王照顾她天经地义,何来麻烦一说?”
这还没嫁呢,就一副自己所有物的口吻了。
只不过回答得倒是真挚,打消了魏昆心中所有的顾忌。以前赵玠在魏昆眼里是高高在上,威严肃穆的,如今猛地一下子要成为自己的女婿,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转变,连带着面对赵玠时都不知该端什么态度。
不只是他,连英国公也如此。
先前赵玠来英国公府时,处处表现得坦坦荡荡,同阿箩也没有过几次接触,更别说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究竟什么时候看上阿箩的?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疑惑归疑惑,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皇后娘娘都亲自登门了,他们再拒绝便是不识好歹。
赵玠看出两人脸上的松动,起身抱拳道:“请二位同意将阿箩嫁给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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