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人声鼎沸,江妙也看得出神,便听得身旁的薛今月道:“妙妙,你瞧……”
江妙顺着薛今月的目光,朝着正上方的看台望去,见是陆琉领着瑞王一道过来了,这才露出了笑容。
江妙小声朝着薛今月道:“是宣王和瑞王。”
今日到场的大人物,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往年观看比赛的皇室也不是没有,甚至在这比赛场上,也有王府世子。
只是因陆琉来了,江妙搁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了攥,看比赛时,也有些漫不经心了。
待她看到坐在上方的陆琉朝着她这儿看了一眼,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江妙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在看自己。
江妙笑了笑,不再去看,继续看蹴鞠比赛。
未料一刻钟后,有一个绿衫丫鬟自人群后头走来,朝着江妙行礼道:“江姑娘,瑞王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江姑娘说,关于元宝公子的。”
江妙看着来人清秀的面容,心里明澄澄的——哪里是瑞王想要见她,分明是宣王。
江妙犹豫一番才起身,朝着薛今月几人道:“那我先出去一会儿。”
绿衫丫鬟领着江妙往书院的红叶亭走去。
红叶亭旁流水潺潺,翠竹阴阴,江妙沿着小径过去,到走到一处茂密的竹林旁,便见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拖了进去。
江妙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的脸,才气恼道:“陆琉!”
陆琉低头,见小姑娘的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便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忙安抚道:“是本王不对,不该吓你,别生气。”
认错倒是快。
江妙觉得委屈,可她的确被吓到了。她吸了吸鼻子,半天没说话,见他也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怕惹恼自己的样子。江妙看了一会儿,有些破涕为笑。能让这么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的对她,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只是江妙面子上过不去,索性摆脸色给他看,道:“你找我做什么?”
瞧她生气了,陆琉的语气放温和些,伸手去着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的挣脱,他笑笑,再一次捉住,不过这一次的力道重了些,没让她逃脱。她挣扎了几下,便懒懒的垂了下来,任由他握着。先前她在自己的面前总是乖乖巧巧的,如今能看着她闹些小脾气,陆琉还是挺受用的。
他问道:“冯玉泉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男人温厚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虽有些重,却是堪堪握住她,不会弄疼她的力道。她听着陆琉的话,才一脸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并非她质疑他的能耐,只是这些日子,让她知道他是如何帮着景惠帝处理政务,这么一个大忙人,哪有闲暇关心这事儿。
她声音弱了些,仿佛猜到了什么,问道:“那日是王爷派人打了冯玉泉?”
他没说话。
江妙只当他是默认,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小姑娘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陆琉有些猜不透,可这会儿见她笑得开心,瞅着她粉嫩嫩的唇,令他喉头发紧,忍不住堵了上去,轻轻咬了一口。
不过含了几口,陆琉就放开了她,见小姑娘双颊酡红,眉目含羞,陆琉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抱入怀里,道:“这种事情,若是日后瞒着本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他搂着她的腰肢,顺着小姑娘娇小的身躯,大掌轻轻在她的翘臀上捏了一把。
江妙惊呼一声,这才害羞的把他推开,兔儿一般的躲远了几步,撅嘴道:“就不告诉你。”说着,便赶忙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陆琉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微抿的薄唇弯了弯,静静站在原地许久,才呆愣愣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
忍不住回味了一番。
从竹林出来,江妙便见宝巾和宝绿站在原地。
宝巾是知道内情的,而宝绿虽然大大咧咧,但不是个傻的,如今自然也是知道了。二人没说话,只见自家姑娘噙着笑意,一副开心的样子,便知没受都多少委屈。且待了不过半刻钟,想来也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二人并未说什么,只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令江妙这个薄脸皮的有些发臊。
俩丫鬟陪着自家姑娘回看台,白鹭书院和云山书院的比赛还在继续。
江妙落座后,瞧着她身边的位置空了,才问薛今月:“萱表姐去哪儿了?”
薛今月笑了笑,江妙当即便明白了。
江妙落座继续看,见看台中央的男子眉目带着浅笑往她这里看,心下就忍不住想到他捏她小屁|股时的样子,登时脸颊红彤彤的,不再理他了。
突然,见蹴鞠场上突然窜出来一匹棕色大马,一下子打乱了比赛。
马儿生得高大壮实,目下仿佛是受了惊吓,横冲直撞,将一方的球门柱撞得七歪八倒,场上的年轻男子们,一个个避到一旁,不敢招惹这匹突然跑出来的疯马。
看台上的人忍不住站了起来,薛今月也急急道:“这马是怎么回事?”说着,见马儿将其中一名云山书院的学生撞到在地,马蹄踩到男子的腿上,男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看得在场的小姑娘们面色煞白,心都揪成一团了。
马儿在场上驰骋,胡乱疯跑,之后又朝着另一边跑去。
江妙顺势看去,见不远处的外围草地上,小姑娘碧裙翩然,亭亭玉立,正是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梁青萱。
梁青萱在外围走得好好的,正打算回看台上去,突然见前面跑出来一匹疯马,吓得当时就失去了反应,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旁跑出来一个蓝衣男子,一把抱住梁青萱的身子,二人一道滚到一旁。
之后见江承让和江承许,一人骑到马上,一人攥紧缰绳,二人努力制服着疯马,场面令人心惊。
梁青萱吓得瑟瑟发抖,待听到头顶传来的关切声音,才泪眼婆娑的抬起眼,颤着声儿道:“三、三表哥。”她攥着江承谚衣襟的小手紧了紧,显然是吓坏了。
江承谚见她小脸煞白,心疼不已,并没有松手,只开口问道:“可有哪里伤着了?”
因对方救了她一命,梁青萱感激不已,她心下害怕,哪里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偎在他的怀里没动,声音带着哭腔道:“我腿……腿疼。”
江妙木木的看着不远处,自家三哥抱着梁青萱起身,登时觉得手心一片冰冷。
暗道:完了,这辈子她三哥的姻缘,怕是要发生变数了。
☆、第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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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萱小腿受了点轻伤,旁的倒是不打紧,只需静养数日就成。
可江承谚就没这般好运了。当时江承谚死死的护着怀里的梁青萱,倒地时后脑勺和手臂处都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当即就流了好多血。可饶是受了伤,还是忍痛抱着梁青萱去了医馆。
江承谚受了伤,自然不好继续参加蹴鞠比赛。不过就算没了江承谚,嵩山书院还是又一次蝉联魁首。
嵩山书院设有医馆,江承谚和梁青萱都被小心处理伤口后,各自送回府上。江妙陪着江承谚回了府,乔氏一听自家儿子受伤的消息,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命人请了大夫。虽说乔氏同梁青萱的娘亲兰氏素来不合,两家人极少走动,可说实话,乔氏对梁青萱的印象还不错。梁青萱差点出事,她儿子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只是这般舍命救人,自然免不了身体碰触,加之今日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总归影响了梁青萱的闺誉。
乔氏坐在江承谚的榻边,思忖一阵,才道:“谚哥儿,你同娘说,你是不是中意你萱表妹?”
瞧着问得直接,令站在一旁的江妙都神色一怔。
她抬起眼,见自家三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便知她三哥当真对梁青萱动了心。
梁青萱温柔贤惠,上辈子嫁错了人,才早早的去了。这辈子,她自然希望她能嫁得好些。可是嫁给她三哥,却是另一回事。上辈子她的三嫂另有其人,是岷州唐府的三姑娘唐樱。唐樱活泼可爱,娇小机灵,和她三哥很是相配。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六月她大哥成亲时,二人就会遇上。
上辈子,她大哥大嫂相敬如宾,三哥三嫂是对欢喜冤家,这两对是天赐的姻缘,江妙知道自己不需要做什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这辈子努力促成今月和她二哥,晓得只要今月能早些对她二哥改观,而她二哥能主动些,二人不需要她推波助澜,就会走到一起。如今这二人倒是成事了,不料她三哥这里却出了岔子。
江承谚明白乔氏的意思。
他虽然迟钝,可今儿见梁青萱差点出事儿,那一刻他心里的担忧,远远超出他的预计——他很担心她。之后他见她楚楚可人的被他抱在怀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江承谚的俊脸略略泛红,半晌才道:“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萱表妹?”
乔氏和兰氏的关系,江承谚也是知道的。
这么一说,乔氏就明白了。她神色淡然的起身,说道:“娘知道了。你好生养伤,娘会让人去庆国公府提亲的。不过——你那表姨母素来眼高于顶,若是不愿将闺女许配与你,娘也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人家。”对于素来高傲的乔氏来说,这已然是极大的让步了。
榻上的江承谚点头,感激道:“多谢娘。”
乔氏“嗯”了一声,对着江妙道:“妙妙,你同娘出来。”
江妙忙跟着乔氏走出了卧房。
一到外头,江妙就问道:“娘的意思是,要让三哥娶萱表姐吗?”
乔氏叹息,说道:“你也瞧见了,你三哥明显是对萱丫头上心了。”说着,便疑惑道,“你三哥何时同萱丫头接触过,你可知道?”在乔氏的心里,一直将三儿子当成长不大孩子,可实际上,三个孩子是一般大的,都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如今,二人若是没有接触过,哪里会突然看上人家?
想起那日梁青萱送她回府,恰好遇见了她三哥。江妙觉着,那时候她三哥就有些动心了吧。之后她一直觉得,她三哥应该还是会喜欢上辈子的三嫂,只要到了大哥成亲的那一日,二人碰了面,这姻缘也就成了。可她没想到,在这之前,她三哥会喜欢上梁青萱。
说到底,还是她的缘故——若非她搭乘梁青萱的马车,她三哥就不会同她见面。
乔氏有些心烦,见闺女呆呆愣愣,便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妙回神,忙说道:“娘还记得,那日女儿从宫里出来,马车坏了,是萱表姐送女儿回来的?”
乔氏说记得,面色一怔,问道:“就是那一日,谚哥儿遇到了萱丫头?”
江妙点头,道:“嗯。萱表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素同咱们家没什么往来,女儿思来想去,也就那一回吧。”
若是真正的缘分,只要遇见了,当即就看对眼了。乔氏明白这个理,目下儿子喜欢,又生出了这等事,他们没有理由不上门去提亲。只是一想到日后兴许要和兰氏成为亲家,乔氏就一个头两个大。
乔氏想了想,便对着江妙道:“你明儿去一趟庆国公府,瞧瞧你萱表姐,若是你萱表姐对你三哥也上了心,下回娘就挑个好日子,让人上门提亲去。”
江妙乖巧点头。若是梁青萱对她三哥也有意,那她这个妹妹,没道理不祝福哥哥。
·
庆国公府
梁青萱的住处容安居内,兰氏冷着脸替梁青萱掖了掖被褥,瞧着闺女苍白的小脸,略略有些心疼,但想到今儿发生的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不好生在台上看你哥哥蹴鞠,胡乱跑做什么?你瞧瞧,这下出事了吧。今儿这么一闹,你的名声全完了,有哪家公子还愿意上门提亲?”
说着竟这般直白,令梁青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一向乖巧,这会儿被训斥了,也不过是咬了咬唇,沉默着没说话。想到今日令人惊心的一幕,梁青萱也是久久不能平静,先前她欣赏的是江承许这般冷静内敛的男子,却不料在要紧关头,舍命救她的竟是江承谚……
边上穿着青衣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去年才过继到长房的梁实。梁实见妹妹委屈,又听兰氏这番话,忍不住替妹妹说话:“娘,今日那是意外,再说了,若非江承谚救了妹妹,妹妹岂止是腿上这点轻伤。”原本梁实对这位孩子气的江三公子没多大好感,可今儿他如此果决英武,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梁实又道,“……至于妹妹的名声,若是镇国公府上门替江承谚提亲,妹妹嫁到镇国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而且镇国公夫人怎么说也算是妹妹的表姨母——”
“……什么表姨母!”一想到乔氏那张美艳的脸,及每回乔氏出现,就夺走她的风采,兰氏就恨屋及乌不喜她那三个儿子。
兰氏深吸一口气,说道,“上月淮阴侯府不是前来提亲了吗?明儿娘会命人放出消息,那淮阴侯府的二公子,对萱姐儿甚是痴心,若是这回还愿意上门提亲,这门亲事就定下吧。”
兰氏眼高于顶,膝下就梁青萱一个闺女,自小对梁青萱甚是严苛,梁青萱也是聪慧刻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也是颇受欢迎。淮阴侯府的二公子老早就钟情于梁青萱,数次让人提亲,可兰氏嫌弃人家日后不能继承爵位,自然不想委屈自己的闺女嫁过去,这门亲事久久未点头。
且淮阴侯府的二公子,生得其貌不扬,不过人倒是老实敦厚。兰氏觉着,闺女嫁过去,虽然不能给她长脸,却也不会吃亏。
梁青萱登时眼眶一热,急急道:“娘!”
兰氏起身,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好生养伤。无论如何,我都不许我的女儿嫁到镇国公府去。”
梁青萱泪珠子簌簌滚落,哭得眼眶通红,待兰氏走后。梁实才坐到妹妹的榻边,小声安抚道:“别担心,大哥替你想想法子。镇国公府那边,我会想办法将这消息透露给江承谚,他若有心,就会早些来提亲。我会让爹爹去劝劝娘,怎么说这也是你的终身大事,那淮阴侯府的二公子,哪里及得上江承谚?”他拿出汗巾,替妹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放心。”
梁青萱心下感动不已,却当真没把握江承谚会来提亲。她知道他是个心善的,今儿若是换做是其他姑娘,他兴许也会出手相助吧。可一想到今日江承谚脑袋上和手臂上的血,梁青萱就期盼着,希望自己不要错过这么一个好男人。
她抬眼,看着梁实,小声抽泣着,感激道:“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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