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驰把屋里的灯关了,坐到桌子前面,翻开了书,把台灯往自己这边扭了扭。
每次方驰坐在台灯前的时候都会有种特别安静的感觉,似乎台灯的光就是一个罩子,两尺之内是他的世界,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无尽的宁静。
不过像今天这么能集中注意力看书的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也许是孙问渠的那些话,也许是马上就要回校了,也许只是因为孙问渠在旁边平缓的呼吸。
孙问渠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没注意,楼下的麻将局什么时候散的他也不知道,方辉什么时间进了他房间睡觉的他更是没听到。
一直到黄总的小呼噜在屋里响起,他才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过了一点了。
真是惊讶。
这几天尽惊讶了……
不过虽然时间挺晚的了,他却没有太困,轻手轻脚地下了一趟楼,楼梯还没下完就听到了爷爷的呼噜,跟唱歌似的。
方驰笑着下楼进了爷爷屋里,把他推成侧躺,然后进厨房,找到一碗鸡翅,蹲厨房里跟小子分着啃了几个。
吃完洗了个脸,他还是上了楼,进了孙问渠的房间。
不过也许是因为吃了东西,再坐下想看看书的时候,他开始犯困了。
坚持到两点半,他撑不住了,起身准备睡觉。
依旧是楼梯没下完就听到了爷爷的呼噜,他在楼梯上站了能有五分钟,转身上楼又回了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孙问渠睡得很靠里,贴着墙,床上留出了很宽的一块,一个人睡上去足够了。
方驰去楼下拿了被子,尽量让自己悄无声息地上了床。
不过孙问渠这个腐败大少爷的床上垫的是床垫,方驰很小心地躺下去,床垫还是会有起伏。
起伏了两下,孙问渠翻了个身,平躺着扭过头把半张脸埋到了黄总的毛里。
方驰跟做贼似地定在要躺没躺做仰卧起坐做了一半的姿势上,等孙问渠的呼吸再次进入平缓之后才慢慢躺下,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耳边孙问渠的呼吸和黄总细细的小呼噜交错着,让人听着莫名其妙就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方驰偏过头,看着孙问渠只露出来一半的脸。
看不清,屋里关了灯就基本一片黑暗了。
黄总已经完全隐身,只能隐约看出孙问渠挺白的。
其实不用看清,孙问渠长什么像方驰轻松就能勾勒出来,包括他睡着的时候拧着眉的样子。
方驰在重重的睡意中瞪着眼看着孙问渠模糊的脸,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画面。
孙问渠趴在桌上给他讲题的样子,趴在床上露出的那一截腰的样子,坐在转台前盯着壶的样子,教训他的样子,对着他勾着嘴角一笑的样子……
还有……有些模糊但一想起来就会让他呼吸加快的那个场面,孙问渠被他按在床上时的样子……
方驰赶紧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孙问渠,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早上方驰醒得挺早的,一睁眼就跟黄总的眼神对上了,黄总靠在枕头上,半眯缝着眼瞅着他。
定了定神之后方驰发现自己的胳膊隔着被子搭在孙问渠腰上,他赶紧把胳膊收了回来。
黄总还是很轻蔑地看着他,他用手指在黄总尾巴尖儿上摸了摸,黄总没有拍他,但飞快地把尾巴往回一勾。
方驰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看了看孙问渠。
孙问渠整个脑袋都裹在被子里,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喘气的,方驰看得有点儿担心,轻轻推了他两下。
“嗯……”孙问渠在被子里哼了一声,翻过身,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只眼睛,看了他几秒钟,“嗯?”
“你不憋啊?”方驰问。
孙问渠没说话,眼神有些空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
方驰只得把他被子往下拉了拉,看到鼻尖了才放心地下了床。
今天二叔和姑姑都要回去了,吃完早点,客厅里就堆满了东西,都是爷爷奶奶让他们带回去的年货。
方驰帮忙把东西都捆好了,心情有点儿低落。
他不是舍不得二叔和姑姑,是想着这么一大屋子人突然一块儿都走了,爷爷奶奶会觉得失落。
这时他就会觉得孙问渠住在这里,挺好的,虽然他一般都不出屋,但家里毕竟多了一个人。
“把东西搬车上去吧,张叔刚把他的车停院子外面了。”奶奶拍拍方驰。
“哦。”方驰把行李都拿了出去在车上码好了。
屋里姑姑跟奶奶一大通地交待着,多休息屋子不用老收拾有事儿打电话。
“哎呦知道了,多大年纪啊就啰嗦成这样了,”奶奶看了看墙上的钟,“快走吧,要不该赶不上车了。”
方驰开着张叔的车分两拨把他们都送到了等班车的地方。
“小驰过两天回学校了吧?”二叔问。
“嗯。”方驰点点头。
“最后半年了,加把劲,”二叔点了根烟,“考个好学校,让爷爷奶奶高兴高兴。”
“嗯。”方驰笑笑。
“回去吧,别跟这儿等着了,”姑姑说,“回去抓紧看书复习。”
“不差这几分钟。”方驰说。
班车来得挺准时的,就是车上人挺多,他们这一帮连人行李一上去,车上就挤得满满当当了。
应该挺暖和的。方驰冲车上挥挥手,转身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小子迎着跑过来了,他摸摸小子的头:“跑哪儿去了,居然没跟上。”
小子叫了两声,在空旷的路上传出去很远。
回到家,屋里就只有老爸老妈和爷爷奶奶在客厅坐着聊天儿了。
“你屋我给你收拾了一下。”老妈说。
“我要换被罩,”方驰往楼上走,“还有床单。”
“知道你要换要换,”老妈说,“干净的都给你拿出来放着了,自己换上吧。”
“哦。”方驰应了一声。
年还没完,但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平常,只有鞭炮声响起的时候方驰才会感觉到现在还过年。
回学校的时间按小时一点点逼近,方驰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心慌。
心慌又要离开爷爷奶奶,心慌这半年自己到底能拼出个什么结果来,心慌以后自己会怎么样……
还有孙问渠,方驰趴到桌上,要挺长时间见不到了吧。
他抬眼看了看窗台上的小花盆,不知道孙问渠能不能记得在花开的时候给他拍照片。
这两天孙问渠似乎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里,不太出屋,闷头在屋里弄他的陶。
方驰给他拿饭上去的时候,看到屋里那个跟大保险柜似的电窑炉亮了,应该是在烧那套壶了吧?
“明天回学校了?”孙问渠一边吃饭一边问他。
“嗯。”方驰点点头。
“还去训练吗?”孙问渠啃着排骨。
“只有周日下午了,别的时间的都取消了,”方驰看着他,“好吃吗?”
“好吃,”孙问渠说,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不训练不比赛也不接向导的活儿了……你还有钱花么?”
“有啊,”方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我都记着帐计划着的,压岁钱我都存着,房租上半年交过了,就吃个饭,买点儿资料,足够了,哦还要去把黄总阉了,该宰了吧。”
方影那儿还有他一万,不过这个他没说出来,怕孙问渠不爽。
“黄总!”孙问渠笑着回过头对躺在两个枕头中间四脚朝天睡着的黄总喊了一声,“你完了!”
“小娘炮不在乎这个,”方驰啧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句,“那个……我屋里那些小叶子,要是开花了,你记得拍照片让我看看。”
“嗯,”孙问渠笑了,“你还想看什么,告诉我,我拍给你看,爷爷做饭啊,奶奶织毛衣啊,爷爷跟情敌老头儿打架啊这些都没问题,你别说要看山上的日出就行。”
“没那么复杂,”方驰笑了笑,“我也不至于想我爷爷奶奶想成那样的。”
“那我自拍好了,”孙问渠说完拿过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然后发给了他,“怎么样。”
方驰拿出手机,看到了孙问渠的照片,笑了笑:“挺好的,帅。”
“马屁能不能拍认真点儿,”孙问渠啧了一声,“这么凑合,一听就是嫉妒了。”
“啊!好帅啊!孙大师你太帅了啊!”方驰突然捧着手机很夸张地喊了一声,然后乐得不行,“是要这样吗?”
“演技太浮夸,”孙问渠让他吓了一跳,筷子上的菜都掉桌上了,“行了,下去吃饭吧,明天不就要回学校了么,晚上得早点儿睡吧。”
“……嗯。”方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他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孙问渠的照片,其实也不算演技浮夸吧,孙问渠长得的确是好看,就这么拿起手机随便一拍,没有找角度没有看光线也没摆表情,能拍成这样必须得是底子够好。
啧。
方驰几步蹦下了楼梯。
晚饭还是很丰盛,完全没有因为二叔和姑姑他们走了而有所减少,一大桌菜,还有好几个是新做的,都是方驰爱吃的。
“这次回来也不见胖呢,”奶奶在方驰身上捏着,“都不长肉,着急死我了。”
“我这还没肉啊,”方驰笑着躲了躲,“我这阵训练减量了还长胖了不少呢。”
“没看出来,”奶奶给他碗里夹了一堆菜,“你这回都没怎么放开吃,可别学那些小姑娘减肥啊。”
“我没减,真的,”方驰埋头塞了几口菜,含糊不清地说,“你看,我这不是吃挺多的嘛。”
吃完饭奶奶把他叫进了屋里,塞给他一个信封。
“什么?”方驰搓开信封口往里看了看,是一沓钱,“干嘛啊这是?”
“我看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复习,怪吓人的,往那儿一坐就不动唤了,”奶奶一脸担心地看着他,“脑浆不够用了吧?”
“……够用,我脑浆挺稠的。”方驰有点儿无奈。
“拿着平时给自己买点儿什么好吃的,还有营养品什么的,考不考得上都没所谓,”奶奶抓着他的胳膊,“别把身体弄垮了,为个什么大学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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