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国战战兢兢的念着,念完直接跪下了。
池小天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有些嘲讽:“他还能算个好皇帝?”他不想管,自己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想反击也正常,但只要大魏在他手里,他还坐在这个皇位上,他就不在意,“随他们说吧。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李保国不肯起来,他低着头,说出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村人的事。
池小天坐着的,他还端着杯子,砰、茶杯被捏碎,上好的瓷器分崩开,滚烫的茶水、锋利的瓷片,一丝鲜血混在了茶水,滴湿了地毯:“一村多少人?”
李保国磕头:“三百二十四口。”
池小天往后仰了下:“可有稚童?”
李保国:“有。”
“可有孕妇?”
“有。”
“可有白发老叟?”
“……有。”
池小天吸气,还是忍不住,暴怒:“妈的!”
现今大魏识字的有几个人,那么华美的斌赋乡下人听得懂吗?谁当皇帝跟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有关系吗?
没关系!
他们会给景帝殉葬?
那些人为了给这篇文章造势,活殉了一村人。
李保国才看到池小天被割伤的手,他膝行过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哭着,“传御医,传御医啊!”元帝大怒,他命人烧毁所有的《念景帝》,禁止这篇哀赋在大魏传播。
写下《念景帝》的是位三四十岁的小官,他一脸刚正不阿:“陛下欲杀臣?”
池小天的手包扎着白布条,他看着这位一脸正气的臣子:“你不怕么?”
小官抚袖,他仰头,铁骨铮铮:“死有何惧。倒是你,昏君,景帝乃是你亲父,他死后你不加封、不大葬也就罢了,我写一篇追怀的赋就是死罪了么?”
他还呸了池小天一声,咒骂道,“你不得好死!”
好久没人敢骂池小天不得好死了。
“你如此不怕死。”池小天站了起来,声音倒是温和,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有图名不畏死的人,“是想留身后名吗?”
小官被猜中了心思,但一想能留笔史书,千古留名,他又面不改色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帝王缓缓起来,他俊美的过分了,不似凡人,真如真龙天子。
“你可知朕为何不与景帝加封,不与景帝大葬。”池小天咬字清晰,“你可知他犯下了何罪?你可知戎大将军如何战死的?”
小官一怔,心中忽然颤栗。
他又听帝王道:“他与大羌大运勾结,葬送我大魏数万将士、差点断送我大魏三百年的根基,叛国无家,他是我大魏的千古罪人。你为他写哀赋?将他美化成圣君?”
天子古怪的笑了两声,“你等着被铸成铜像,遭受万年唾骂吧。”
小官指着池小天:“你、你你你。”
气急攻心,他眼前一昏,瘫软的栽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去扒拉帝王的鞋子,“皇上、皇上,你不能、他是亲父,纵然万般不对,你也不可……”
元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不能,绝对不能!景帝叛国,何等可笑!
“朕可以。”
池小天踢开这小官,“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放消息出去,他将与明日午时在京武大街被砍头示众……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义士’会来救他。”
元帝想杀他可以现在杀。
小官瞪大眼,表情有些可怖:“你要利用我,你……”元帝想用他钓鱼,杀更多的人,他当即想咬舌头,“我纵使是死……”
池小天没拦他,而是淡淡出声:“朕要是你,就不会选择死,一群人遗臭万年总比一个人遗臭万年好,到时候你跪向大魏的时候,也不会孤独了。”
小官动作一滞,他咬不下去了。
他木愣愣的看着元帝,突然觉得这人很可怕。
池小天在小官被拖下去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你和他们同谋的时候,知道他们会杀了一村人闹大舆论吗?”这小官要是不知道,只是被当刀使,他还能饶他一命。
小官不言语,显然是知道的。
池小天摆手:“带下去吧。”大魏看着欣欣向荣,不过也是个沉腐的封建王朝。
池小天给戎星剑写信。
这封信一周后就到了戎星剑手里。
只有寥寥数语。
“哥。”
“我是圣上,我是天子,大魏的所有,应当我来裁决。”
“对不对?”
戎星剑回了信。
只有一个字:对百官威逼京城,要求释放圣天公。
《念景帝》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些东西越禁闹的越大,就连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能背上里面的一两句,那小官被有心人高高捧起,奉为圣天公。
池小天的名字里有一个天字……圣天公,“胜”天公。
池小天上位的手段算不上光明,尤其是他离京,将所有事都交给了徐跃宇,徐跃宇为了稳下京城,可杀了不少冒头的人。
一些人乖了,选择蛰伏,等待着池小天归来。
朝堂上利益交换都是有数的,他们暂时隐忍是等着池小天处置徐跃宇,徐跃宇杀了这么多人,他岂能不死?
徐跃宇不死,他就敢为元帝继续杀人,谁能安心?
可徐跃宇没死,非但没死,他还封王,单字号的王,还是最尊贵的东王。
那些人怕啊,惊惧。
传承了数百年、即便王朝更改他们也不倒,地位优越超然的世家怕了。
他们一地扎根百年,枝繁叶茂到能笼罩一省,皇帝到了世家,都得给族老三分薄面,
可元帝登基以来呢,他非但不拉拢世家乡绅,还派人屠戮他们。
必须得逼元帝低头,让元帝看一下各地世家的势力。
大魏贫民上升的阶层基本被垄断了,大魏的各个级别的官员基本都出自世家,或者跟世家沾上点关系。
不止是京城,各省各府都有官员罢工……风雨欲来。
万里之遥。
池小天捏着信纸浅浅的笑了下,他的眼里有一湾清泉,像是流动的月光。
官员团团围在京城外,大魏的内部矛盾尖锐的像泼进去水的滚油。
沉舟面色严峻:“放了那小官吧,你是帝王,饶他一段时间,过了风头再杀他,那些人不会拦着你的。”
帝王也不能诸事顺心,心想事成,“不是让你低头,是暂时的隐忍……”
池小天幽幽的看向沉舟:“朕才是皇帝,没有人可以逼朕。朕恨不得杀了景帝,他们竟然妄图冠以景帝圣人之位。”
“该死,”池小天声音愈来愈冷,“都该死。”
沉舟觉得池小天有点走火入魔了:“池……”
池小天虽然性情不好,但从未处罚过身边的人,他并不畏惧池小天,对池小天也没有过尊称。
“放肆,朕是皇帝!”
池小天突然起来,他面容冷戾,“朕是天子。”
沉舟:“……”
他闭眼,“陛下。”
池小天又笑,目光有着神经质的疯狂:“朕为什么要当皇帝?朕不想有人再欺负朕。”他弄死了那些太监,弄死了景帝。
还是有人要欺负他。
池小天遥望边塞:“哥。”
他蹲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人欺负我。”他喃喃,“有人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我只想杀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杀。”
池小天小时候是经常哭的,他那时候很丑,但哭起来很可怜,也不出声,就那么默默的流眼泪,彼时的孩童与现在的帝王身影重叠。
沉舟喉咙一涩:“陛下。”
池小天去看沉舟,桃花眼有些湿润,还有些茫然。
沉舟跟了池小天也有十年了,他是看着昔日的孩童长大的:“陛下要杀谁。”他跪下,“愿为陛下效劳。”
池小天不哭了,他有些发愣:“……你也会死的。”
沉舟说:“臣无惧。”
他知道池小天到底为什么发怒,不是因为景帝,是那一村的百姓。曾经的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孩,眼里还是有了天下和臣民。
李保国也爬了进来:“陛下,还有咱家呢,咱家也不怕。”
池小天不说话了。
次日,京武大街午门。
人头乌泱泱的。
昨天还是中年人模样的小官一夜衰老,他步伐踉跄,头发花白,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枷锁,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挣得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
“圣天公!”
“圣天公……”
“快放开圣天公。”
嘈杂的声音骤然沸腾,热闹的跟菜市场门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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