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很早就走了。
反正他走时,无双还没睡醒。
等睡醒了,发现就自己一个人。
把玲珑叫来,问了问昨晚的事,才知他竟是一个人来的,连福生也没有带。
不禁想他一个人出入多危险啊,可事已经生了,只能想着再见面让他以后别再一个人出行。
起来后,刚用过早饭,听下人来禀报说二公子来了。
无双愣了一下,心想他来做什么?
又见玲珑几个看似如常,其实眼中暗含着警惕,不禁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明明两人在名义上是夫妻,现在见一面反倒像成了私通。
可不见也是不成的,赵见知难得来找她,既然来了,那必然是有事,难道是来找她和离的?
怀着复杂的心绪,无双让人放他进来,在正间的堂屋见了他。
.
也是许久没见过了,到底有多久,无双已经记不清了,也是懒得再去记。
这一次见面,无双发现赵见知的变化很大。
在她印象里,赵二公子赵见知是清冷的、高傲的,又是温和的、疏离的,现在则成了一股浓重的沉郁,像秋天的沉沉暮霭,又像冬日笼罩在天空铅色的云。
“你——找我有事?”
赵见知见她眸子半垂,并没有直视自己,又见她一改往日暮气沉沉,变得鲜活、明丽,各种复杂上了心头。
良久,他才道:“听说你受了伤,我过来看看。”
无双本想说两句客套话,可实在无从说起,眼见彼此的沉默,让整个场面十分尴尬。
她想了想道:“烦劳挂念了。”
可此言一出,反而更尴尬了。
两人是夫妻,却落得如此局面,连一句简单的客套之言,都能说得如此尴尬,也不知究竟是谁的错。
“既然你无碍,那就好。”
赵见知站了起来,“我就是过来看看。”
临走到门口时,他终究还是停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我来其实也是想说一句,这府里没人想害你,云裳她也不会,你受伤的事,不是家里人做的。”
无双愣住了,本想说点什么,就见他背影匆匆而去。
……
也许他来,其实就是想说这句话,这才是他来的主因。
到底是谁让他来,向来高傲冷清的他,又为何愿意来说这些话,无双已经不想再去想了,也懒得再去想。
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日子,她进宫的次数少,反倒他晚上来找她居多。
开始她也不敢说,后来小心翼翼提了一句,他倒也听了,再来就不是一人了,而是带了福生和护卫,却弄得场面更是难以收拾。
她是赵家妇,偏偏他不在意人言,偷偷摸摸来也就罢,偏偏如此大张旗鼓,又怎能瞒过赵家人?
可这场面是她弄出来的,她想反悔也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让他不带护卫,毕竟他的安全才最重要。
赵家人如何想,无双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她每日去给陈氏请安,对方时而面无表情,时而对她怒目而视,时而眼中含怨,幸好也是匆匆走个过场,无双倒感触不大。
时至今日,无双倒希望隔壁的宅子能早些弄好。
如此一来,也能免于尴尬。
赶着翻过年开春,宅子终于弄好了。
无双去看过一次,终于明白为何修个宅子能修这么久,里面几乎焕然一新,让她看不出以前这宅子的模样。
既然宅子修好了,就该搬了。
一般乔迁新宅,都有一定的礼俗,诸如要选个要良辰吉日,要挂红扎彩、祭灶神此类等等。
这些都有人安排,不用无双操心,倒是他赐下一个他亲手所书的匾额,让她郁郁半日,却又无可奈何。
那宅子大门上高悬一块金晃晃的匾额,上书‘奉天夫人府。’
掀匾额红绸时,无双没去,是府里下人操办的,但外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她听见了。
她不用想就知是何种场景,赵家人听见这鞭炮声又是何种心情,而她院中几个本是赵家家仆的下人,却显得十分高兴。
柱子的娘高婆子格外高兴,使着一个跑腿小丫头去外面看情况,回来转述给无双听。
说鞭炮的红纸铺满了整个门前大街,许多路人围观呢。
其实无双知道高婆子在想什么,随着那边的府邸逐渐修葺好,她院中几个下人不止一次表露出想跟她过去侍候她的想法。
她们不止一次偷偷跑过去看,打着她的旗号,回来转述给她听,宅子修得怎么样,如何的好之类等等。
那次赵国公府被封,吓到了不少赵家的下人,再是家生子,也没人想陪着主子一起倒霉一起去死,如今既然有高枝可攀,能逃离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不想放过。
可无双却听玲珑说,那边的下人都会从宫里调派过来。
不过那位宫嬷嬷倒是说,若是夫人想收了这几人,也是可以收的,反正放在下面侍候,不会让她们再近夫人的身。
开始无双不解其意,听了宫嬷嬷含蓄的解释才明白含义。
按照宫嬷嬷所言,当主子的要学会恩威并施,恩就是赏,威就是罚。此番就是施恩,而且是向整个赵家下人施恩,告知他们识趣的、侍候的好的,未尝没有改变命运的可能。
有了这几个做前例,其他赵家下人自知以后该如何处事,也不敢再对她不敬。下人虽小,但平时难免会遇上,不如收服了,以后日子也过得顺心如意些。
宫嬷嬷是最近才来的,以后要在那边宅子里当管事嬷嬷。
无双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理,遂就同意了。
至于之后的事,都交由了宫嬷嬷一并处理。
具体过程无双不知,总之经过宫嬷嬷一番□□,高婆子等人的规矩倒是越发好了,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恭敬。
也不光只带她们几人走,而是连同老子娘一并带走了。其中就包括之前受到牵连,被打了一棍子在家中养了一个多月的柱子。
其实无双会动收下几人的心思,多是因为柱子。
不管当初高婆子一家人基于什么用心讨好她,柱子平日接送她,对她恭恭敬敬,办事也认真妥当,又因为她受伤,她还是要承一份情的。
搬过去没几日,赵家就派人把这几家子的身契送了过来。
高嬷嬷露出笑容,说了一句倒也识趣,显然赵家人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
.
之后,无双就开启了辟府另居的日子。
她日里住在奉天夫人府,平日出入却从赵国公府出入,两府之间开了个小门,平时锁着,只有无双用时,才会打开。
为此,他又跟她生了气,当时无双不明白,后来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过去了,遂她也就装傻充糊涂。
现如今,无双也渐渐习惯了他喜怒无常的性子,总之一切哄着他就对了,不然最后吃亏受罪的还是她。
他虽不会打她,也不会罚她,但他会换一种方式惩治她。总之——是极不好受的,弄得无双精疲力尽,又心力交瘁,各种滋味难以言表。
他性格差异如此之大,有时前脚刚说过的话,后脚就忘了,一会儿喜一会儿怒,无双也渐渐起了疑心,但她所能想到的缘由,都不是什么好的。
这要归咎于她七八岁时,一次外面下雪,几个丫头和婆子躲在她屋里烤火,闲来无事讲的那些鬼怪志异的故事。
若是书上的故事也就罢,偏偏被她们冠以听自己老子娘讲的,听奶奶姥娘之类长辈讲的,因此让那些故事多了一种诡异阴森的可怖之感。
例如有个小丫头就讲过一个。
说她娘幼年时住在乡下,有一次半夜起来上茅厕看到一个浑身赤/裸,黑发覆面的男子。说她娘当时就吓得魂跑了,还是她姥娘请了神婆来喊魂儿,才将她娘治好。
还有个婆子讲了个有人被鬼吃了心的故事。
说这事是听她什么姨婆说的,说他们以前有个邻居姓张,有一次外出喝酒回来晚了,路过一处坟地遇见了鬼。
那鬼吃了男人的心后,就穿着男人的皮住在家里,日里也跟自己的妻子十分恩爱,连他妻子都没察觉出异常。
可很快事情就不对了,他妻子连生了两胎,每一胎生下来都是死胎。死胎浑身青紫,状似鬼婴,吓得接生婆当场就跑了,连接生钱都不敢要。
妻子虽伤心难过,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吓人是吓人了些,但总是要埋掉的。
当时习俗是夭折的孩子下葬是不立碑的,随便找个地方悄悄地埋了便是。妻子心疼孩子,就强撑着产后的身体给孩子洗了洗,又换上一身小衣裳,用包袱包好,交给丈夫,让他拿出去掩埋。
丈夫也就去了,谁知半夜妻子口渴,起来发现丈夫不在身边,便强撑着身体去灶房,却发现丈夫在煮东西。
她心想大半夜的煮什么东西,谁知走过去才发现丈夫满嘴都是黑血,而锅里煮得正是那死胎。
原来妻子所生两胎都是鬼胎,而鬼胎对穿着男人皮的鬼是大补,才会悄悄藏下半夜起来煮了吃。
……
当时无双被吓得不轻,却不敢撵了丫鬟婆子出去,便自己躲进里屋。
谁知人是躲进了里屋,外间的声音还是能传进来,她堵着耳朵还是能听见。于是接下来几日,她每晚都会噩梦,梦里都是有鬼穿了她身边丫鬟的皮,然后吃了她。
总之后来无双长大了,这些故事对她来说依旧印象深刻。
虽长大后,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可她就是怕,晚上睡觉也不敢熄灯,总觉得会从角落里钻出一个鬼来。
也因此当无双察觉出越来越多的端倪后,她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些鬼魅魍魉的故事。
又觉得害怕,又觉得荒谬。
明明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心里总是会想。
想第一次她见他时,他状似疯魔的模样,想他身上的诡异之处……以至于夜里睡不好,白日里也魂不守舍,人也恹恹的没有精神。
于是不免在相处中带了些出来。
……
乾武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动声色。
纪昜也察觉到了,他却反倒其行去找了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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