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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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武六年二月,帝过继端王次子为嗣,封其为太子。
一时间,朝野哗然。
想让陛下定下储君,一直是众大臣锲而不舍的事,如今他们倒是如愿了,却偏偏透着有一种不祥之感。
册封太子的大典上,多日未见的乾武帝再次出现人前,此时群臣才发现陛下的头发竟然白了。
也许奉天夫人的死,一直没有过去,只是他们以为过去了。
大典结束后,柔仪殿中,有男子在低语:“再等等,再等等……”
……
三月,帝龙体有恙,抱病紫宸殿。
乾武帝召来皇后。
两人已经许久没见面了,自打那次事后,皇后便一直禁足在凤栖宫中,哪怕后来乾武帝给她解了禁,她也依旧足不出门,仿佛一夕之间就淡出了人眼前。
此时,见到容貌大变的乾武帝,皇后震惊之后,也不禁红了眼眶。
“可知朕为何没废了你?”
皇后垂着头,道:“臣妾不知。”
“你是个聪明人,比她聪明太多,曾经朕想过,要不要让你下去陪她,若非你与你家人从中作梗,也许朕与她不会错过,如今也是儿女成群。”
随着乾武帝的话,皇后的身子一点点佝偻下去,直至趴伏在地。
“后来朕想了想,你如此聪明,也许留着你还有用。”
殿中静得吓人,只闻得皇后低低的啜泣声。
“太子交由你抚养,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与自己有益,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希望。”
皇后诧异地抬起头来:“陛下。”
“退下。”
皇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下了。
「为何不杀了她?」
「你忘了父皇临驾崩前嘱咐之言?」
“大梁交付你手,你要对得起朕的托付。”
他强撑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此。
「太子年幼,若无人抚养,只凭着福来福生二人,牵制不住那些心思各异的大臣们,最后恐会落得主弱臣强的境地,乱了大梁,只有借用她太后的身份来制衡。」
「快一点,我快等不及了……」
乾武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去召太子来。”
不多时,年幼的太子被人牵着进来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明辨自己的内心,希望你的聪明能一直维持下去。朕为你选了四位顾命大臣,福来福生也留给你,皇后是个聪明人,你二人可互为依仗,可借用福来福生制衡她,也可与她联合福来福生来制衡那四位顾命大臣,如此一来,局面便可维持到你长大后接掌朝政。
“皇后抚养你,于你有长辈之名,朕留一道圣旨给你,待你成年后,就将其废掉,朕不想让她挂着皇后之名入葬帝陵。你父亲我会让他去封地,永世不得入京,朕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太子脸色怔怔,终究还是太小,哪知道乾武帝这是在说遗言。
一旁的福来和福生却是忍不住地拭着泪。
“希望你不会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父皇……”
“去吧,朕累了。”
待太子下去后,福来还好,强忍着伤心,福生却眼泪巴巴地看着乾武帝。
“陛下……”
“哭什么,朕不放心那些人,你和福来要帮朕看着些。”
“陛下!”
二人终于忍不住了,扑在地上嚎嚎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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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武六年三月,帝崩于紫宸殿,享年三十有七。
这位皇帝在还是皇子时,便立下赫赫战功,为大梁开疆扩土,令四夷俱不敢来犯。
在位期间,虽专断独行,但勤政爱民,善用贤能,开创了大梁难得一见的太平盛世,虽难免有人非议其杀戮过重,到底是功大于过,堪称一代明君。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其在位时间太短,也未留下子嗣,以至于皇位落于旁枝。
又因与奉天夫人的事迹,虽其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少不了沾染了些香艳之气,让后人难免浮想联翩、津津乐道,以至于这段事迹广为流传。
……
因乾武帝临终前留下遗诏,丧仪只持续了七日,其梓宫就被送入早已修建好的陵寝中。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乾武帝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莲花石台上。
“这改命换天之法,从未有人摆成过,不光是术法失传,也是七星连珠的天象百年难得一见,臣也只从祖上流传下来的手书窥得一二……除过天时,还需地利,这世上万物支撑不了改命换天,唯有截取龙脉之气……即使阵法摆成,是否能成,却依旧不可知,而龙脉之气却损而不还,此举干系王朝天下,陛下当慎行……”
乾武帝没说话,只是拿过宋游手中的药一口服下,便去了她身边躺下。
随着一盏盏灯被点燃,宋游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臣不知能不能成,也不知到时会是什么情况,陛下只能见机行事……”
声音越来越远。
随着一阵响动,地宫的大门渐渐合闭。
……
是无边无际的黑。
隐隐在前方有一丝丝的微亮。
他移了过去,看见一身黑衫的他,还看到他掌心中那道晶莹的光。
莫名的,他知道这道光是她。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但我感觉应该是往前走。」
两人并肩往前行着。
渐渐的,黑暗中的光越来越多,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一块块微小的碎片。
那碎片里,竟然有画面在跳动,而那些画面莫名的眼熟。
他看见她闭目倒在地上,他抱着她仰天长啸;看见了她与他闹别扭,其实不是她还心悦赵见知,而是她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开口……
越往前走,带着画面的碎片越多。
可每一块碎片都离得很远,他们明明看得到,但走到碎片面前,却要花很长的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还是两天……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着,黑暗的前方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通过那一个个碎片,他们才能分辨走到了什么时间。
开始他们一日便能走到一块碎片面前,渐渐竟要花上两日。之所以能确定时间,是乾武帝一直在心中默数着。
就这么数着数着,转眼间十日过去了。
两人越来越累,而他们才走到她还在赵家遭受冷遇的时候。
「当初你不该放了赵家人。」
「朕只是想,也许她不愿看到那种场面。」
一开始两人还会说些闲话,渐渐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走路上了,两人也越来越感觉到了累,越来越精疲力尽。
开始还能一直不停歇的走,渐渐地需要休息了,以至于速度越来越慢。而从这时起,那道萤光突然不稳了起来,就像在风中飘摇的火烛。
虽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两人不约而同放弃了休息。
快一点,再快一点。
慢慢的走变成了一步步的挪,而此时他们才来到她与赵见知成亲当日,见她面带羞涩看着对方,换来的却是冷眼和鄙夷,二人又是恼怒又是心疼。
「别耽误了,快走。」
第一次,有人累倒了。
是白衫的他。
黑衣的他转身拽起他,拖着他往前走,另一手还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道萤光。
「你知不知道,其实朕一开始很讨厌你?你打乱了朕所有的一切。因为你的出现,朕不得不远赴边关,因为你的出现,朕如他们所愿成了个有疯病的人,因为你肆意妄为,朕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跟在你屁股后面为你擦屁股……你还想独占她,你耍的那点心眼在朕面前,不值得一提……」
黑衣他不耐烦地从扶着他,变成拽着他的胳膊。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与你这卑鄙之人计较,反正在她心里,你是我,我还是我,你永远没有姓名。」
这句话成功让白衣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会儿,因为拖着一个人,黑衣的步子也越来越慢了。
白衣又开始说话了。
「来到这里后,朕一直在想怎么给她改命。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最好在我们初回京,田庄避雨那一次,那次她也在。」
「那你就快点走,离得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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