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打扰了。
是它刚刚想得太禽兽了。
不过这么一来,系统的逻辑模块里,无法推演的疑惑就更多了。
“宿主,一个12岁的孩子把您从婴儿养到现在这么大……难道过去那些年里,您从来没有和莫潮生问起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凌一弦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是的,我问过他一次。”
从小到大,凌一弦也只问过莫潮生那么一次。
她问莫潮生:“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回,从来都有话直说、直来直往、做事干脆爽利的莫潮生,难得地沉吟了很久。
最后他告诉凌一弦:她的母亲温柔又勇敢,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父亲,则是个像英雄一样的男人。
在满足了凌一弦的好奇心后,莫潮生和凌一弦约定,以后不要再提起类似的事情。
系统的电子音微微有些迟疑:“然后……?”
凌一弦勾开了冰镇饮料的拉环,慢慢地喝上一口。她感受着微甜的液体像一道冰冷的雪线,顺着自己的食道一路滑进胃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凌一弦闭上眼睛,悠悠地说道,“然后,我当然就再没和莫潮生提过类似的问题。”
“……”
凌一弦的脑海里,传来几道像是平时调拨电台旋钮时会有的嘈杂电波声。
就好像系统想要说些什么,又半路终止。
微微一笑,凌一弦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和系统继续往下聊。
她大致能够猜到系统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更深入的话题,凌一弦并不打算拿出来分享了。
她没有和莫潮生再提及过自己的父母,当然不是因为一诺千金这么简单的理由。
凌一弦就纯粹是……不想让莫潮生感到为难而已。
——她是被莫潮生养大的。
虽然在平时,凌一弦叫起莫潮生的时候,“大哥”、“义父”、“师父”、莫潮生的名字、乃至于“龟儿子”和“孙子”这种称呼都胡乱混着喊。
但毫无疑问,莫潮生是凌一弦唯一的养育人。
从小到大,凌一弦没见过她的爸爸妈妈。她身边只有莫潮生。
十几年前的凌一弦,不过是个小小的人类幼崽。而莫潮生那个时候,也只是个脾气比现在更加暴躁的小少年。
他毫无养育小孩子的经验,甚至在过去的生活里可能都没见过该怎么养孩子。
少年莫潮生被凌一弦气到跳脚,一杆子劈碎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凌一弦不肯练武,莫潮生被凌一弦气得发癫。
可等到半夜凌一弦剧毒发作的时候,莫潮生还是得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单手按住她的背心,源源不断的向凌一弦体内输送内力,压制住那难缠的毒性。
有一次,莫潮生背着小小的凌一弦进山,寻找一味难得的药材。
他们这一去,足有半个月之久。
有一天,因为没找到合适的营地,两人只好住进一个莫潮生连腿都伸不直的山洞,躺下以后,莫潮生小半个身子都露在洞口外面。
那天半夜,山上忽然打雷下雨。
凌一弦对莫潮生抱怨天气很冷,莫潮生只好骂骂咧咧地翻身坐起来,一屁股墩在洞口,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半吹向洞里的狂风冷雨。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莫潮生脾气很差、耐性很糟、嘴上总是带着一些不太干净的零碎。
他罚凌一弦扎上一夜的马步,一旦教授武功时,演练三遍凌一弦还学不会,莫潮生就气得踹树。
可是,他从来没有忽视过凌一弦真正的需求。
他们两个像是兄妹、像是父女、像是师父和徒儿。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样相依为命了16年。
凌一弦想:所以,我怎么忍心让他为难?
……
20分钟后,凌一弦终于拨出了这通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四声,就被对面接起。
这一回,莫潮生接起电话时没再问出“你是谁”这种令人火冒三丈的问题,他大概把明秋惊的号码保存了下来。
然而,别看凌一弦的脑海中那些上下沉浮、颜色斑驳的旧回忆尚未褪尽,可莫潮生刚张嘴说了第一句话,就把煽情的气氛冲淡得七七八八。
莫潮生语气很快,口吻很坏地说道:“喂!干嘛?有事快说,我现在赶时间。”
凌一弦:“……”
凌一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天天赶时间,你连做饭都赶时间。”
大概自知理亏,莫潮生哼哼唧唧了两声,还是问道:“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凌一弦撇了撇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
“什么?没事儿还要给我打电话?”莫潮生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屑一顾,“得了吧,你当我不知道你?”
凌一弦:“……”
要是莫潮生就在跟前的话,凌一弦准要用大白眼翻他。
考虑到电话那端的莫潮生或许真有急事,凌一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丰沮玉门吗?”
“唔。”莫潮生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丰沮玉门,然后呢,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的语气或许足以骗过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却绝对骗不过与他朝暮相处了十六年的凌一弦。
宛如东风压倒西风一般,凌一弦的声势duang地一下立了起来:“你果然知道对不对?!”
莫潮生仍在装糊涂:“我该知道什么?”
凌一弦提醒他:“山海经。”
“……”
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装傻是肯定不行了。
但莫潮生仍然大惊失色。
——哦,这回的大惊失色是真的。
“连丰沮玉门和山海经有关都知道了?我的妈呀,天上没下红雨吧,你竟然开始有文化了?!!”
凌一弦:“……”
只能说莫潮生其人,就是拥有这种轻而易举就可以令人暴跳如雷的超能力。
在打电话之前,凌一弦脑海里呈现的,全都是莫潮生的各种好处。
然而,才刚跟他说了两三句话,凌一弦就感觉心火上涨,很想当场敲爆莫潮生那颗狗头。
这种时候,就看出明秋惊提前准备好冰镇饮料的先见之明了。
凌一弦吨吨吨了大半瓶橙汁,这才压下心头升起的怒焰。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血里有毒?除了我之外,丰沮玉门里还有我这样的人吗?《山海经》又和我有什么关联,什么叫‘后山海’,有没有‘前山海’?”
听着凌一弦这一长串儿连珠炮似的问题,莫潮生悠悠地叹了口气。
行叭,孩子长大了,智商也开阔了,脑子更不像从前似的,那么容易短路了。
“你血里有毒,是因为你娘胎里带毒。”
莫潮生简短地回答道:“至于丰沮玉门这几年搞没搞出跟你类似的武者,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你先好好参加你的节目吧,既然已经考完武者证,就拿着证明去a市少年班读书。至于山海经和其他问题,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凌一弦眼神猛地一凛:“等等,你知道我考了武者证?你还知道我要去上少年班?你是通过直播了解我的消息的吗?喂?莫潮生,你别挂电话——”
“——然后别再打我这个手机了,等我换完新号后,会给你拨回来的。”
莫潮生说罢,不管凌一弦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喂喂喂,直接一把就掐断了通讯。
凌一弦气得一拍茶几,把易拉罐里的另一半饮料也给吨没了。
“喂?你挂我!莫潮生你大爷!这什么人啊!”
还好意思说换了新号以后,就给她打电话。
莫潮生是不是忘了,这手机其实是明秋惊的。凌一弦自己的那个手机,早在下山那天因为泡水不能用了。
而在电话的另一头,呈现在莫潮生眼前的,是一片猎猎作响的火场。
从寨子布局来看,这里仿佛是一个隐藏在深山间的秘密基地。
整座寨子依山而建,周围的树木被清空了一大片。在还未着火的地方,尚且残留着许多人类生活的痕迹。
前脚刚刚掐断手机通讯,下一秒钟,莫潮生就毫不犹豫地劈手一掷,将手机朝着声音方向打出。
黑色的手机划过一道利落的曲线,带着破空风声,落进橙红色的火苗之间。
眨眼之间,高温点燃了手机电池,引发了一场剧烈的小型爆炸。强气流掀起了漫天的沙土,一时之间,土屑四溅,落在皮肤上时直把人打得生疼。
莫潮生摸了摸脚边那条皮毛赤红的猎犬,他冷笑着说道:“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放狗。”
“……”
这一回,火场里终于有了动静。
这座山寨原本一片死寂,仿佛只有火焰在毕剥作响。
但在莫潮生的警告声落下以后,橘红色的火苗有意识般地向两侧翻动,从燃烧最旺的山寨中心里,走出了一个身材彪悍的壮年男人。
这男人把头发剃得光光,他赤着上身,背上纹着一只形状狰狞的怪兽,头生四角、长着一双彘耳,形貌宛如传说中的异兽“诸怀”。
壮汉左手提着一把巨斧,右手则拎着一把厚重的大盾。光头男人狞笑着看向莫潮生:“我都听到了,原来他们两个的小崽子居然还真活到了现在。”
“可不是吗,不但活得比你精神,而且长得还比你这丑逼漂亮一万倍。”
莫潮生不屑地一撇嘴:“我刚才是特意把这个好消息说给你听的,好让你离开人世时能瞑目一点。”
光头男人露出牙齿:“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消息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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