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刘嘉都在坚持在50%的熟悉之上添加50%的创新。
熟悉,还能怎么熟悉?
憋在屋里想,想的脑子都像要炸开,刘嘉信步前往卢浮宫散散心,顺便找找灵感,她看到了那尊着名的断臂维纳斯,围在她下半身的布料明明是大理石,却被雕出了布料的质感,轻盈、垂坠,穿在身上有一种慵懒潇洒的味道。
此时的晚礼服不是美式的闪闪发光,就是欧洲的一板一眼。
穿在身上都很板正,很认真很用力的模样,比起这张维纳斯的轻松随性,就显得特别刻意。
刻意,是各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最不想要的身份标签,他们讲究的就是“我,有钱,有显赫家族,我干什么都是对的。”
但又不可能真的穿着背心短裤拖鞋上街,大家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之中,想要表达个性,又不敢彻底的表达个性。
刘嘉决定尝试仿照这些雕塑上的衣褶,为自己做一条礼服裙。
布的织法是经纬交叉,横平竖直,大多数衣服的剪裁方法也是这样,沿着布的经纬线剪裁出的布料做成衣服最稳定,不会出现任何的不可控。
这种直裁法会导致腰部这种收细的位置出现面料堆积,不管怎么处理,都会在视觉上产生截断效果,不能做到刘嘉想要的轻松飘逸。
想要达到飘逸垂坠的感觉,就要采取斜裁法,也就是把平平直直的一块布倾斜45度夹角的裁剪法,那样裁出来的布料,就会产生自然的褶皱,下摆还会自动加宽,非常符合刘嘉想要的“不经意”“自然”。
时尚界普遍认定玛德琳·维奥内特首创了斜裁法,不过刘嘉知道在湖北江陵出土的战国楚国墓中,就有一件禅衣的领口采用了这种手法。只不过不是全衣使用,而是领口和袖口的滚边,这种被称为“颇缘”的滚边,使用直裁法,包边会起小皱纹,斜裁法就可以平平整整一路到底,21世纪的衣物上也能看出滚边是用什么样的手法裁出来的。
优点是明显的,确点也是明显的——费布,平常人家享用不起,有小皱不要紧,便宜啊。
既然出席舞会的都是有钱人,刘嘉也不打算替她们省布料了。
不要存心替他们省钱,一切以好看为要。
理论知识十足的刘嘉到真正动手的那一刻,才发现问题。
原来斜裁对布料的要求那么苛刻,以及布料上的花样还挺多。
稍硬一些的布料不适合用来做斜裁,经线与纬线数量偏差严重的也不行。
太轻的不行,太重的也不行……
太小的也不行,她希望能用一块布做出整体效果,而不是拼拼接接,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光是找布料,刘嘉就发动了她所有的面料提供商,最后在意大利人那里找到了一块红色丝绸。
那块丝绸尺寸大到惊人,是普通尺寸布料门幅好几倍,足足有三米那么宽。
正常的纺织机是做不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宽一块布。”刘嘉十分惊讶,这个时候的布料门幅也就90厘米左右,到八十年代出现一米五的面料,那种都会被称为“双门幅”。
供货商告诉她,这块丝绸不是为了做衣服织的,而是想做成旗子,挂在市政厅三层楼高的顶上,再垂下来。
不幸的是,订旗子的人是西西里人,他家有祖传的业务。
尽管他觉得那旗子代表的信仰很符合他的品味,但是扛旗的墨索里尼并不这么觉得,这段时间,西西里与墨索里尼的关系处于崩溃的边缘。
听说这位顾客,已经跑回西西里岛,准备带着家族跟墨索里尼对着干了。
所以,这旗子的面料就这么闲置了。
刘嘉不在乎面料商是不是一块料子卖两次,能织出来,充分说明现在的织机已经有了织巨幅布料的能力,很好,以后有充分的发挥空间了。
布料到手,下一步是研究应该做什么款式。
最简单的一块布款式就能看出斜剪的效果,但是普通人一眼未必能理解这种手法高级在哪里。
要想让消费群体看明白,快快掏钱,就得炫技,让人一看就“哇哦,牛逼”,而不是要仔细琢磨,还得有人在旁边帮做分析才能明白。
礼服裙上的每一个褶看起来随意,实际上非常讲究,打多了显得混乱,打错了位置显得臃肿,而且参加舞会,就是要动来动去,那些精心设计好的弧度不能因为舞蹈动作而乱了形状。
无论是静还是动,每一个褶,每一个弧度,都必须落在刘嘉要求它必须落在的地方。
普通木制人台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刘嘉的要求,她需要能动的人台,但是现在的人台,也只有四肢能动,腰部是不能动的。
于是身材与刘嘉相仿的几个店员轮番上阵,站在那里给刘嘉当模特,布料在她们身上缠绕包裹好后,她们再行、坐、跳、跑,举手、弯腰……刘嘉再根据活动对面料产生的影响进行修改。
一遍又一遍,仅仅是胸口和后腰,就来来回回修改了二十多次。
刘嘉在设计的时候,也会向公司里的设计师们寻求意见帮助,但是斜裁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方向,他们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稍微提供一些款式上的意见。
他们看着款式不断被提出又被推翻,看见只为了一个位置的设计,就要重复修改。
他们彻底服了,以前觉得刘嘉对他们太过苛刻,现在才发现,原来刘嘉对他们已经很宽容,她对自己那是真的狠。
如果要是让他们这么改,他们可能已经崩溃到要辞职了。
刘嘉在看了许多款式的晚礼服后,发现它们有一个特性:想要展示女性魅力,又想要轻松随意,结果只能在裙摆上做得宽宽大大,大多数晚礼服都不重视腰部线条,导致上半身毫无曲线。
尽管这个时代开始出现了追求平坦消瘦的男孩化风潮,但是刻在基因里对第二性征的追求是不会轻易被捍动的。
刘嘉就是不喜欢衣着男孩风的人之一,女汉子算什么好词,也不见有人夸男人有出息是“雄娘子”。
最终,刘嘉决定做的礼服款式是古希腊女神式的斜肩鱼尾长裙。
布料斜搭在左肩,裹至右边腋下,胸口部位的布料就会自然出现褶皱,顺着纹理到腰间,插入一块半环在腰间的斜裁布料,像鱼儿的背鳍,它的作用是在视觉上增大臀围,可以将腰部衬得更加纤细。
整条裙子向下收束,在膝盖上面再大面积展开,让裙摆像传说中美人鱼的尾巴那样。
在舞会上,她的身份不是最尊贵的那一批,不能过于炫目抢了女宾们的风头,那样只会激起她们的反感,无法带货。也不能太寡淡,淡到无人注意。
刘嘉比划了很多次,决定在插入的布料上绣着金线绣出的菱形花纹,缝着亮片与水钻。
只有那么一小块,已经足够引人注意。
阿花为了这条礼服裙设计了一朵鹅黄色,毛茸茸的花,用来别在肩带,就像一只小鸟栖在美人鱼的耳旁。
刘嘉觉得阿花要是活在21世纪也很厉害,没有人教她,她居然已经想到了“飞鸟与鱼”的创意,现在刘嘉可以向女士们讲述这个被天空与大海相隔,也要在一起的浪漫爱情故事了。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舞会的那一天。
顾宗华在约定的时间开车过来接刘嘉,他已经做好准备,要等上至少半个小时,这是几乎全法国的男人等女伴出门的平均时间。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过他想,也许这是女士考验男伴耐心的一种方式。
顾宗华刚进门,还没有坐下,就看见刘嘉从里间走出来,她头发挽在头顶,戴着橄榄枝形状的发冠。
身着一件长长的红色鱼尾裙,红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晶莹如雪,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飘飘摇摇,像在水中甩尾的金鱼,而她肩头的鹅黄色小毛球,就像对她悄声低语的小鸟。
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来自水中的精灵,天真纯洁不谙世事,对一切都感到懵懂,充满好奇。
顾宗华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刘嘉伸手接过锦儿递来的金色晚宴手包,一面说:
“稍微早点到,人不多,可以抓紧机会跟其他人多聊一会儿,特别重要的客人肯定来得迟,等把先到的人聊完,就可以专心主攻他们了……你愣着干什么?走啊。”
“嗯。”顾宗华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与纯纯天真小精灵相比,还是指挥若定排兵布阵的大将军更适合她。
她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个被人养着宠着,任人摆布的金丝雀了。
第160章 揭底
舞会上衣香鬓影,高朋满座,来者多是政界人士,就算是商人,也有各自的身份。
在一群高鼻深目的欧美人之间,东方面孔显得十分突出,刘嘉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倒是有不少人与顾宗华打招呼,看起来与他十分熟络。
“你认识的人真不少。”刘嘉压低声音。
顾宗华笑着与另一个人遥遥招了招手,对她说:“我做的生意,不跟这些人打交道,怎么行。”
这些人中有不少名声在外的色中饿鬼,刘嘉在报纸上看过不少关于他们的花边新闻,此时她忽然理解了顾宗华为什么总是对她说危险。
对于女性来说,危险不仅仅是来自于黑吃黑,或是交易的时候。如果这些决定着生意成败的人想要对刘嘉表示兴趣,想来点潜规则,如果不从,就有可能失去许多重要的生意机会,就会变得十分被动,是从还是不从?
职场性骚扰这种事,以前有,将来还会有,对女职员动手动脚,对男职员强行灌酒,不只是为了满足性,更多的是享受强势地位者对弱势地位者的征服感。
“他们中间,就没有谁是对你有兴趣的?”道理刘嘉都懂,就是不服气,做女人怎么这么难。
顾宗华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女的,怎么会对我有兴趣。你看,有好多人在偷偷看你。”
“是在看你!”
顾宗华还想说点什么,舞池那里传来动静,第一支舞曲响起。
“去看看舞池里有没有什么熟人。”刘嘉拉着顾宗华向舞池走去。
一曲终了,很快就有人向刘嘉走来,长相平平,气质也一般,刘嘉已经打算拒绝他,有时间跳舞,不如跟旁边的爱德华聊聊他们在石油里提炼尼龙的技术已经到哪一步了。
顾宗华压低声音:“是挪威王储。他这几天在法国做国事访问。”
“王储啊……好。”刘嘉向王储微笑,接受了他的邀请。
刘嘉对挪威和挪威王储都没感情,她知道二战的时候,德国已经在研究原子弹了,原子弹需要的重水来自于挪威尤坎小镇,为了破坏这个重水工厂,盟军突击队士兵死不少,主要是对地形不熟,如果她能事先去一趟现在还是化肥厂的重水工厂,去踩个点,将来把地形图卖给盟军,说不定能换点什么好处。
舞池中,刘嘉一袭红裙,裙摆轻灵飞扬,有人凑到顾宗华身边:
“顾,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怎么?”顾宗华转头看着来人。
“她真漂亮,如果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就追了。”
“她是!”
“好吧。”来人耸耸肩,“我就知道这么漂亮的美人,是不会孤单的。”
第二支曲子结束,王储将刘嘉送回顾宗华身边,向她欠了欠身:“很期待你到挪威来。”
“谢谢。”刘嘉微笑,连跳两支舞,她决定去洗手间检查一下衣服和妆容。
王储对顾宗华说:“你们中国人真有意思,都对种地感兴趣。”
“你们刚才在聊种地?”顾宗华不明白,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一边跳舞一边聊种地啊。
“是啊,她跟你一样,都在问化肥厂,非常有意思的是,她也问的是尤坦镇的化肥厂,说老实话,要不是上次你问,我甚至不知道在我的国家,还有这么一个小镇。”王储哈哈大笑。
顾宗华脸上还带着笑,眼神里却带着重重疑惑:“她也问尤坎镇?”
“是啊,而且还指名说想去诺尔斯克·海多罗电气化学工厂看看。”王储对两个中国人居然对他的国家这么熟悉,非常开心,什么都没多想,一气都告诉了顾宗华。
与此同时,在洗手间里补妆的刘嘉,想到王储刚才告诉她:“你们中国人怎么都想去尤坎镇,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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