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楚君逸有多疼爱祺哥儿,都不能改变他是顾家孩子的事实,就算楚君逸不介意,可是楚家的人也能不介意?
若是祺哥儿顶着顾家人的名头去楚家宗祠祭祀,估计还没进院子就能被人打出去。
祺哥儿是被记在了顾诚之名下,不管是宗法还是礼法,他就是顾诚之的儿子,是顾家二房的子嗣。
就算顾诚之和楚君逸成了亲,祺哥儿依然是顾家的孩子,楚君逸膝下空空,楚家三房无嗣。
楚君逸想要和男人过日子,唐老太爷不想管也管不了,但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女儿,他的外孙日后无人祭祀,身后凄凉。
楚君逸是打定了主意不和离不娶妻,就算孩子都帮别人养了,可他名下总要有个孩子才行,一个上过楚家族谱的孩子,一个可以在祭祀的时候为女儿一家上一炷香、捧一碗饭的孩子。
唐老太爷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想事情想得也多,他不止一次梦到外孙走后,年年祭祀时旁人坟前香火鼎盛,可女儿一家的坟前却是落叶满地,杂草丛生。
现在祺哥儿对楚君逸是有感情,或许能在楚君逸过世之后帮着上一炷香,可他的儿子呢?孙子呢?几代下去还有谁能记得他的外孙?!
每次夜间惊醒,唐老太爷都再难入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梦里的场景时时都会出现在眼前,他是真的担心。
各家祖坟都很排斥外人进入,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不止楚家会不高兴,就算是顾家也不会愿意。
难道要看着女儿一家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无人祭祀,无人上香,无人扫墓?!
以前唐老太爷一直觉得楚君逸比较像他的女儿,可这些年下来,外孙却越来越像他那个父亲,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撅的要死。
楚君逸不可能娶妻生子,想要儿子就只能过继,楚家嫡系本来就缺儿子,过继的可能性太小,这孩子的人选就只能从旁支来选。
年纪、品行、教育、亲生父母,种种因素掺杂其中,所以总说过继是下下之选。
其实他也有想过,若是楚家没有合适的过继人选,那就从唐家挑,楚君逸的表兄弟就有三个,下头的孩子也不会少,总能碰到一个合眼缘的。
可过继一事看着不难,想要过继外姓人,必然要楚家点头才行,就以楚君逸和楚家的关系,能同意的可能性太小。
女儿过世的时候还有儿子打幡摔盆,到了楚君逸这里就只能由子侄来办,只要想到这里,唐老太爷就悲从心来。
就算祺哥儿有心,可楚家那帮子人如何能够愿意,为无子叔伯摔盆,可以继承死者大部分的家产,只要是心存贪念的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楚君逸姓楚,由外姓人摔盆倒显得楚家没人,楚氏一族定是不会同意。
唐老太爷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是想让楚君逸过继个孩子,不过今日一家团聚,他也不想说这些扫兴的话,故而先前一直未曾说过。
但在看到楚君逸那般照顾祺哥儿的时候,他突然很想问问楚君逸是何想法,他们俩成亲了那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要为楚君逸过继个孩子?
屋中鸦雀无声,就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小辈们或许还没想到这些,可长辈们却是担心了许久,他们和唐老太爷的想法一致。
顾诚之的神情未变,在开口回话之前偏头和楚君逸对视一眼,随后笑着拍了拍祺哥儿的头,道:“由祺哥儿身兼两房,次子过继给君逸,跟着他姓楚。”
屋中人皆是一愣,目光顺着顾诚之的手滑到了祺哥儿身上,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楚君逸那里。
“你也是这样想的?”唐老太爷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楚君逸掏出帕子替呆愣中的祺哥儿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祺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孙子,养儿子养一个就够了,等到时候过继孙子就好,省事。”
唐老太爷抬手揉了揉眉心,犹豫一番才道:“楚家……能同意?”
不是他想要诋毁楚家,而是楚家的确是不干人事,楚君逸从来不对他们诉苦,但他们又不是傻子,派人打听就能知道楚君逸在楚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楚君逸毕竟姓楚,他的儿子必须要过了明路上了族谱才能继承三房,楚家人能同意?
“他们只能同意。”顾诚之淡淡的道。
楚君逸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楚家前程堪忧,就算他能把楚家谋反的证据销毁,也不会过多去管他们,夺爵抄家几乎是肯定的,日后求着他的机会多着呢,不过是过继个儿子,为这就要得罪他们,以楚家人的性子是干不出来的。
而顾诚之想的却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另立宗祠,用楚家不让过继为由,也惹不来多少闲话。
唐老太爷略带诧异的看着这俩孩子,听他们的口气,是能压制得住楚家?
不过想想也是,顾诚之深得圣心,日后前途无限,现在楚家名声大损,根本就没法与顾诚之相比。
倒是楚君逸,许多年不见,竟也有这般底气,到底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屋中其他人的脸上也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便隐去了,几位长辈见他们说得肯定,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心酸,但能有个孩子总是好事,不至于身后凄凉。
祺哥儿听他们说了一通,也是明白了在说些什么,拉着楚君逸的手表示他愿意让儿子姓楚。
楚君逸笑着摸了摸祺哥儿的头,顾诚之挑了挑眉,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
唐老太爷看着外孙一家三口,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他所求的不多,就是希望外孙能有子送终,不至于断了女儿一家的香火,血脉是接不上了,但能有子嗣披麻戴孝,打幡摔盆,供奉祭祀,烧纸扫墓,这样也就够了。
饭后,唐老太太又把祺哥儿叫了过去,翻出一对镯子就塞到了祺哥儿怀里。
楚君逸想要推辞,可唐老太太却板起了脸,直言这镯子是给祺哥儿媳妇的,跟楚君逸没关系。
无奈之下,楚君逸带祺哥儿收下,又领着祺哥儿跟唐家人道别,这才驱车回府。
儿孙相继回房,屋中只剩下这老两口时,唐老太太的眼泪再次决堤。
唐老太爷倍感无奈,取了帕子就递到了妻子手中,低声宽慰。
“我是高兴……我是高兴……”唐老太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只是那笑容之中满是辛酸苦楚,“再过几年祺哥儿就能成亲了,到时候逸哥儿就有孙子了,我闺女……我闺女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话未说完,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高兴就别哭了,我看逸哥儿过得挺好的,他也苦了那么多年……顾小子也不像没良心的人,若是有事不是还有我们呢吗?”唐老太爷眼眶泛红,仰起头眨了眨眼。
唐老太太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回府的路上,祺哥儿趴在楚君逸怀里,楚君逸靠在顾诚之身上,顾诚之搂着这父子二人,神情异常柔和。
“外祖母肯定又在哭。”楚君逸突然说道。
顾诚之沉默了一瞬,道:“外祖父会安慰她的。”
“恩……”楚君逸垂眸看着怀里睡着的儿子,又道:“我惹外祖母伤心了。”
“你过得好了,外祖母心里也能舒服些。”顾诚之安慰道。
楚君逸点了点头,偏头看向顾诚之,目光从他的额头开始,一寸一寸的往下移,最后落到了他的唇上。
顾诚之只觉得他的目光就像有实质一般,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渐渐加深,带着无限情意。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难道你还想反悔?”顾诚之的声音低沉沙哑,听得楚君逸一阵失神。
待到回过了神,楚君逸缓缓摇头,垂眸靠回到顾诚之怀里。
自那日以后,楚君逸去唐家时总会带上祺哥儿,唐老太太本来就挺喜欢祺哥儿的,现在对他更加好了。
祺哥儿很懂事,知道楚君逸带他来的目的,到了唐家就变着法的讨唐老太太欢心。
楚君逸也觉得挺愧疚的,但就像顾诚之说的,都到了这种地步,一旦退了,那他们就谁也对不起。
看着唐老太太眉宇之间的愁容渐渐淡去,楚君逸的心也安定下来。
唐老太爷乞骸骨,不会再任官职,可唐老爷却是要留京的,顾诚之帮着走了走关系,基本上确定是京官,具体品级不好说。
楚君逸看在眼里,寻思一番还是问道:“你外放的事是定下来了,外放地点不确定,但总有个范围,大概是哪里?”
第122章 晋朝律法
顾诚之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才道:“具体地点不好说,不过应该是安庆府、九江府、广信府、黄州府中的一处。”
听着他报出了地名,楚君逸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变成了了然,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先让人去那边探探情况,你也别急。”说完还伸手拍了拍顾诚之的肩膀。
顾诚之轻笑一声,拉过了楚君逸的手,道:“都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个月。”
从顾诚之那里得了信儿,楚君逸又去找了陆勤,让他分一批人去那四个地方,便宜行事,先探明情况再说。
陆勤得知这是顾诚之可能外放的地方,也没有多问,回去之后就让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顾诚之即将外放的地方说不上差,只是里面有点不清不楚,那里当官的都有后台,而这个后台则是有些微妙,反正不全是皇上的人。
顺便一提,顾二老爷就是出了九江府,路过黄州府,最后在安庆府境内被杀的。
当时皇上震怒,派人去查,结果却连根毛都没查到,那些杀手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周遭几府的官员却上折说顾二老爷是自尽而亡,气得皇上将那些人都给撸了下来。
若说顾诚之没有追查顾二老爷之死的意思,楚君逸是打死也不会信的,不过他还真没想到顾诚之会把外放地点选在那里。
当年事发,皇上派人去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时隔多年,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楚君逸到不觉得这是无用功,皇上肯放行就说明这事有可行性,或许他们已经找到了线索,就缺个人去执行。
顾诚之接触的事物多而杂,皇上那头也没少使唤他,楚君逸不会过问太多政务,一个是他没兴趣,再一个也是怕顾诚之为难。
下头的人已经出了京城,提前去那头踩踩点,到时候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楚君逸吩咐完后,又带着祺哥儿去了唐家。
唐老太太看到楚君逸和祺哥儿显得很是高兴,拉着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将祺哥儿留下,让楚君逸去找唐老太爷。
唐大爷的儿子比祺哥儿要大几岁,站在唐老太爷跟前像个小大人似的,看到楚君逸时乖乖叫了人,唐老太爷拍了拍唐大少的肩膀,让他先下去。
楚君逸给唐老太爷行了礼,坐在下首等着老爷子发话。
唐老太爷看了他许久,末了叹了口气,说的还是子嗣的问题。
真不是他多想,楚家那头就没个厚道人,楚三老爷留下的东西挺多,在加上分家得的产业,如果楚君逸有儿子那还说什么,可他没儿子,而且还想让个异姓子继承这些,楚家能同意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那天听到顾诚之说的话,唐老太爷心里也是挺欣慰,至少他们有考虑过这些,可等过了几天,那种不安再次袭来,尤其是知道楚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消停。
楚家的孩子少,前些年是一直没孩子,他们对楚君逸估计已是恨之入骨,巴不得盼着他断子绝孙,只要死压着不让过继,不止日后没人祭祀,就连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也都留不住了。
楚君逸倒是没怎么担心,孩子的问题至少十年之内都不用去想,十年之后祺哥儿成没成亲都不好说,孩子的事他不急。
如果是在前朝,他还要担心一下,可在本朝却算不得大事。
大晋朝的许多法令都是以前朝律法为基础修改而来,大体都差不多,不过也有很多被改得面目全非。
异姓养子在前朝是违法的,律法明令禁止收养或是过继异姓养子,养女倒是无所谓,一个姑娘家到了年纪就是一份嫁妆,但是养子绝对不行。
开国之初,几乎是照搬前朝律法,可事情总有意外,而关于异姓养子的律法也是那时被修改的。
开国皇帝打下江山,改国号为晋,那时他已四十多岁,儿子有五六个,孙子再过几年就能成亲了。
可就在开国皇帝登基为帝的第三年,众多皇孙接二连三的夭折,整整十年,皇孙死的一个不剩,哪怕是新生儿也活不过三天。
开国皇帝真是快疯了,他打下了江山,结果却没有后代继承。
就在这时,那位救过幼时开国皇帝的南行山道长出现了,道长算了一卦,说是要过继一个孩子,只有将那孩子过继到名下,才能保住晋家的骨血。
当夜,那位道长羽化登真。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