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道上一世崔景贤什么时候中的举,却知道这人后来却是一路高升,更做到吏部尚书的职位,且从不避讳对对江南王家的感激之情,更和被人视为纨绔的表兄亲如同胞……
待几人上车,马夫一抖缰绳,马车便风驰电掣一般往酒楼而去,路途中还出现了个小插曲,却是怀安府最大赌场的管事恭恭敬敬的上前,奉上了面额足有百万两的银票……
只瞧得王大宝嘴直抽抽,更是眼睛都直了——
本来自己那一千两翻了数十倍,也算是不大不小发了一笔财了,可和车上其他两位相比,自己那点儿小钱算的了什么啊,说是九牛一毛还差不多!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赚钱机会!
又瞧见一旁蔫头耷脑的崔景贤,忙又住了嘴,表弟之前可是气的吐了血,可不好再刺激了他。
几人回来的倒是正好,刚下车,便听见一阵阵锣鼓喧天的声音远远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喜气洋洋的官差:
“快请方城县秀才陈毓陈老爷下楼,此次乡试,陈老爷高中第一名解元老爷了……”
听了官差的话,饶是陈毓这般沉稳心性,这会儿也是心潮起伏,至于喜子和裘文岩也都快乐疯了。裘文岩更是激动的什么似的,那兴奋的模样,真真是比自己中举还要开心,竟是直接令人包了十两银子一个的红包,赏给前来报喜的官差。简直把那些官差给高兴疯了,实在是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丰厚的赏赐。
“好叫陈老爷得知,明日在曲池苑举办鹿鸣宴,小的们到时就在曲池苑迎候陈老爷的大驾。”
许是有感于方才得的红封太过丰厚,那官差又特意卖了个好给陈毓:
“明儿个主持鹿鸣宴的可是钦差大臣、咱们大周最具声望的周清大人——”
“周清?”陈毓怔了一下,“曾经在咱们怀安府做过学政的那位周大人?”
也是当初帮自己扭转了命运的那位周大人——即便后来陈毓一早想通,周清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定然是为了后来到自家寄居了月余的安安,只做人要知恩图报,无论如何,周大人当初都算是于自己有恩。也因此,陈毓心里始终对那位周大人是颇为感激的。
“陈公子认得钦差大人?”那官差愣了一下,神情却是更加恭敬——这位陈公子举手投足间显露的气度,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现在再听说竟然和钦差大人熟悉,官差自是明白,这位陈公子家世怕也是颇显赫的。
殊不知曲池苑里,周清这会儿也正有些犯嘀咕——
“陈毓?会是那个和安丫头一起救出来的小子吗?”
只是怀安府的解元公,却是自己这个主考兼钦差亲自点的,这陈毓的试卷更是自己一点点仔细看了的,不说别的,所谓字如其人,但是那一笔潇洒遒劲的字体便让周清先生出不少的好感来。
更不要说那般让人心折的锦绣文章。
尤其是那篇策问,真真是说道自己心坎里了——
别人不晓得,自己还不明白吗,此次乡试选择水利民生作为核心,可不正是太子施政方针的投石问路。也是太子在朝中力量的一次制衡。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凡这次乡试中脱颖而出的举人,将来有很大几率成为太子的班底。
别人自己不了解,只这怀安府的解元公陈毓,怕是完全符合太子对手下重臣的期待——
有才,识时务而又通透,更兼心怀天下……
这陈毓,简直就是位太子量身打造的人才。
虽然觉得以自己识得的那个陈毓的情形,埋头苦读钻研圣贤书小有所成或许尚有可能,真是如卷中透露的那般大智慧却依旧不太现实……
☆、第132章 传奇
怀安府原是旧朝和亲王的封地。
本来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例来都是皇帝亲自掌控,鲜有作为封地赏给兄弟的。
奈何那和亲王却是例外。
听闻此人虽是出身皇室,却无半分骄娇之气,不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兼文才武略、风华无双。
按理说这样的人中俊杰最易受到帝王猜忌,偏是这和亲王却受尽皇帝宠信,甚而不忍放他远离,打破了历来受封藩王必到偏远之地就藩的惯例,直接把江南划给了自己这兄弟。
而曲池苑便是那和亲王亲自督建,听说里面亭台楼阁、甚而一草一木全是和亲王亲手设计,最是风雅无边的一个去处。
更神奇的是,虽然经历了朝代更迭,连遭战火洗礼,曲池苑依旧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到得现在更是怀安府一大景观,也是历次鹿鸣宴饮之地。
此次江南一省十二府共取中举人一百四十六名。江南自来是文风鼎盛之地,此次参加乡试秀才人数逾万人之多,录取比例已逾一百比一。
也因此,眼下能站在曲池苑外的这些举人委实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自然,虽是同为天之骄子,地位却又各个不同。
而站在最前面隐隐和其他举子拉开一定距离的那个挺拔少年,无疑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也是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存在——
自古以来,江南一地的解元公,都被公认为含金量最高的,皆因但凡夺得江南解元的,无不是名动大江南北的才子。
唯有这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即便亦是因一举夺魁而在最短时间内震动了江南儒林,却没有一个人能准确说出他的来历。
却是此次考中的一干举人里,竟是没有一个人与之交好。
这少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
却偏又以几乎灼瞎人眼的姿态,以卓然之资挺立于众人面前。
更不可思议的是少年人的本性,但凡取得一点成绩,便不免沾沾自喜,有轻狂之态,而这陈毓以十六岁之龄在上万人的乡试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这般荣光便是成年人怕也会失了本心,陈毓倒好,竟是无一点骄矜之态,那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度,令得其他人即便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解元公颇有几分质疑,却不敢有半分冒犯。
只排挤是必不可少的。
便如同这会儿,众举子看似闲闲站着,却明显簇拥在亚元赵恩泽的周围——
便是这会儿夺得解元又如何,说不好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或者就是运气使然!而且这也就是乡试罢了,来年春闱到底如何还未可知。须知江南解元有的是止步于春闱名落孙山的。
这陈毓一次运气好,总不至于此次运气都好吧?至于赵恩泽,单凭家世,就能甩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几条街,若论将来的前程,自然也是赵恩泽人生的路更为光明。
以致拔得头筹的陈毓,虽是站在最前面,周遭却并没有一个人,明显处于被孤立的境地。
陈毓自然明白自己这会儿的处境。
只是和身旁那些纯粹的文人不同,上辈子占山为王的经历令得陈毓更有着一股独属于武人的纯然血性,更兼这三年的游历,更令得陈毓心胸不是一般的豁达,这些文人瞧着陈毓就是一个毛孩子罢了,却不知陈毓看他们也幼稚的紧,哪会把他们的排挤放在心上?
便是自诩出身书香门第、仕宦人家的赵恩泽瞧着也不由大为佩服,深知之前的怀疑怕是无妄猜测,少年的气度,夺得这头名解元怕是绝非偶然。
眼瞧着曲池苑大门大开,竟是笑吟吟趋前一步,冲陈毓拱手道:
“陈公子,请——”
赵恩泽此番所为,明显有示好之意,陈毓虽不在意旁人的态度,却也不会拂了旁人的好意,当下微微一笑:
“赵兄客气了,请。”
两人联袂而行,并肩往曲池苑而去。
后面举子愣了片刻,忙也纷纷跟了上去,瞧向陈毓的眼神却是有些复杂——
竟然连最有希望夺得解元结果却被压了一头的赵恩泽都愿意主动折节结交,这陈毓倒是个有福的。
到了曲池苑中,已是处于官家视线范围之内,众人自然都各自打叠起精神来。
约莫盏茶时光,远远的青石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一个威严端肃的方脸男子,陈毓一眼认出来,竟然正是数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周清大人。
至于其他相陪的官员,陈毓虽是不识,赵恩泽倒是认得,可不正是江南巡抚宋运成并学政邹敏,及怀安府一众官员?
当下以陈毓为首,众举子抢步上前齐齐拜倒:“见过各位大人。”
邹敏作为主管一省学子的学政,这会儿自然抢先一步,伸手对着众人虚扶了一下:
“此番鹿鸣宴,既是汝等荣耀亦是官家盛事,今儿这鹿鸣宴乃是天家特意为各位筹办,诸位学子,切莫拘束,只管各安其座便是。”
众人恭谢皇帝圣恩,这才起身。周遭早有乐曲奏起,陈毓领起,众人齐诵《鹿鸣》诗,朗朗书声一时在整个曲池苑传扬。
一曲甫毕,邹敏一指和陈毓并肩而立的赵恩泽,笑着对宋运成等人道:
“这就是赵家的麒麟儿赵恩泽。不愧是名动江南的才子,恩泽的文章当真是花团锦簇一般。”
一番话出口,令得人群顿时一寂——
要知道此次乡试,陈毓才是昭告天下的解元公,也理所应当是今日鹿鸣宴当之无愧的主角,作为一省学政,邹敏无论如何也不该避开陈毓才是。
却怎么在这么多官员面前,独独赞誉赵恩泽?这不明摆着是打解元陈毓的脸吗?
尤其是那一干举子,除极少数人外,余者看向陈毓的眼神满满的全是幸灾乐祸和猜忌——
难不成陈毓的解元果然有些不妥?不然,学政大人何以如此丝毫不给他面子?
便是赵恩泽,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惶恐。毕竟自家虽有人在朝为官,可和学政大人关系也就泛泛之交罢了,实在没想到邹敏竟然就这么把自己给推了出去。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吗?
只旁人不知道邹敏的来历,赵恩泽却听家中长辈说起过,邹家也是京中世家,这邹敏更是潘家的女婿,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好得罪。
而且赵恩泽也委实奇怪的紧,以陈毓这般年纪,又会跟邹敏有什么恩怨?或者是父辈有什么嫌隙?
这般一想,越发坐实了之前的猜测,解元公陈毓怕是绝不和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根基,说不好,也是名门之后,毕竟,能让邹敏这样层面的人忌惮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泛泛无能之辈才是。
不得不说赵恩泽的推测很对。
于邹敏而言,“陈毓”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邹敏和阮筠、还有之前被诛族的武原府知府朱恩荣乃是同榜进士,三人自来关系颇好,邹敏和阮筠又都是娶得潘家之女,关系自然更亲近。
只是几年前,阮筠差点栽了个大跟头,邹敏后来才知道,竟是因为一个叫陈毓的孩子,而三年前,朱恩荣更是被诛族,其原因,竟依旧和陈毓这个名字有关。
知道这次解元也叫陈毓之后,邹敏自然颇为留心,特意调出陈毓籍贯的详细资料,终于确定,这个解元陈毓可不就是之前令得自己两位好友都吃了大亏的那个陈毓?
基于此,邹敏如何会对陈毓有半分好感?
借捧赵恩泽来踩陈毓自然做的再顺手不过。自然,邹敏敢于当众给陈毓没脸,也有自己的考量——
现下皇帝年老,太子势强,才令得三年一度的乡试却是体现了太子的意志。
却不知这恰恰令得各省但凡是力拔头筹的解元怕是都不会得皇上喜欢,这自然也就注定了即便陈毓来年参加春闱,怕也是名落孙山的命。
而以邹敏学政的身份,一言一行无不代表官家,此番作为自然给那些学子留下了颇为丰富的想象空间,甚至认定,陈毓的解元名号十有*,确然和大家猜想的那般名不副实,说不好鹿鸣宴后,就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发生也不一定……
这般想着,一干举子对陈毓的羡慕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得罪了一省学政,别说陈毓也就是个解元,就是中了进士,官路怕也走不了多远。
一片静寂中,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
“陈毓,果然是你吗?”
却是钦差大臣周清,正满脸微笑的瞧着陈毓。
如果说之前还不敢相信,待看到陈毓瞧见自己时惊讶又带有些许激动的眼神后,周清终于确定,江南的解元公陈毓,就是九年前那个曾因被拐卖差点儿陷入绝境的孩子。
虽说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可周清明白,自己之后仕途能一路畅通,委实从陈毓身上得益不少。
以致虽是事隔经年,周清却依旧对陈毓观感极好。又有之前亲自检阅了陈毓的卷子,不客气的说,便是第二名的赵恩泽,相较陈毓而言也差了太多。
至于邹敏所想的,周清也考虑到了,不过和邹敏心中认定的不同,周清却是觉得,陈毓怕是要一飞冲天,毕竟陈毓仁义公子的名号可是皇上亲口所说。
这会儿再科举得中,不是更证明了皇上有识人之明吗?
这陈毓还真是好运道,此去京城,怕是不但会入了太子的眼,说不好怕是皇上也会对他青眼有加。再加上来之前成国公府少主暗示自己多照拂旧人,如果说之前还不明白,这会儿自然清楚,成家口里的故人,定然就是这陈毓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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