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赤眼神顿了一下,又在一路追踪着自己的徐恒身上停顿片刻,半晌黯然道:
“果然是老天也不愿成全我吗!”
既有镇府司的人马,又有那么多官兵,便是手里的人质也被那个古怪的少年给救走,自己手里已是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既不能重新翱翔在草原之上,自己宁愿死也绝不会再过阶下囚的生活,竟是抬起长刀横于颈上,冲着徐恒几人厉声道:
“你们不就是想要铁赤项上人头吗?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的兄弟,在下立刻成全你们!”
“王子——”兀格一听就急了,登时大声道,“咱们草原的儿女,从来都是只有站着死,绝不会跪着生,王子若然不在,兀格绝不愿一人苟活!”
“是!”其他人也都红了眼,“我等愿同王子一起死战,还请王子成全!”
说着举起大刀,就要朝陈毓等人冲杀过来。
“果然是英雄。”徐恒忽然阴阴的开口,“不过你铁赤王子还是好的,即便死在这里,好歹还有个埋骨之所,就不知那些昔日追随你的兄弟和你的族人,是不是也有这个荣幸?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自己等人已是完全掌控了局面,要杀死这几个蛮人根本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只是小毓之前的话让徐恒意识到,除了杀死铁赤外,说不好,还有更大的好处。
眼下还不清楚北方草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正好从铁赤嘴里套出底细?
铁赤果然脸色大变——难不成草原上的变故周人已是知晓?
若然真趁这个机会和羌扬联合,那铁翼族可不是将有灭族之祸?
一想到这个可怕后果,别说其余几人,便是铁赤也失去了原先视死如归的淡定:
“羌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愿意帮他?”
羌扬?徐恒和顾云飞对视一眼,俱是心神大震——
竟是让陈毓给猜着了!
两人一个是执掌天下情报来源的镇府司的得力干将,一个是之前经年镇守边关的常胜将军,别人不知道羌扬这个名字,两人却全都熟悉的紧——
如果说铁赤是傲视草原的雄鹰,那羌扬就是地上奔跑的狐狼。其狡诈阴险程度,尚在铁赤之上。
只是摩凌族的势力自来比不上铁翼族,所以不得不俯首甘做下属。
眼下听铁赤的意思,羌扬竟是把手伸到了铁翼族吗?
而铁赤又这么亡命潜逃,岂不昭示着铁翼族怕是已然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按理说铁翼族的死活和大周丝毫不相干,只是即便徐恒和顾云飞这个层次的官员也明白,草原上兵强马壮,之所以这么多次和大周的较量都处于下风,除了成家军英勇无敌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草原上各方势力一盘散沙样的现状。
摩凌族实力本就仅次于铁翼族罢了,要是真把铁翼族给吞并了,岂不是意味着会一统整个草原?
真到了那时候,怕是周朝边境再不得安宁!
“我饿了。”陈毓打了个呵欠道。
“饿了?”徐恒刀似的眼睛一下从铁赤身上收过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无比殷勤,“我兄弟就是贴心,那,我好像也饿了。”
“那咱们去酒楼吃点儿饭,养足精神了再接着打?”顾云飞也是个知情识趣的,闻言笑着道,“我今儿个心情好,你们说要上哪儿吃,我请客。”
“就之前我和毓儿吃饭的酒楼就成,”徐恒砸吧了下嘴,伸手就去牵马,“那酒楼生意挺好的,晚了说不好就没座了。”
“对了,明日好像是毓哥儿姐姐的婚礼吧,嗯,那么喜庆的日子,可也不好见血不是?”徐恒已经上了马,又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铁赤道,“明儿个我们去吃喜酒,那这样,咱们后儿个再干架。”
说着施施然上了马,留下僵立原地的铁赤几人扬长而去。
至于说具体什么时候打,怕是朝廷那边很快就会有决断。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靠谱的对手,铁赤好险没给气疯——大周皇帝到底是昏庸到了什么程度,才会选出这样坏了脑子一般的官员?
☆、第99章 章
“朱公子伤情如何?”徐恒瞧着依旧浑浑噩噩躺在床上的朱庆涵,蹙紧眉头——若然这人能醒来就好了,毕竟朱庆涵被捉了这么久,对铁赤等人的情形自然掌握的更详细。
程峰这会儿惊魂甫定,连带的听说徐恒竟然是镇府司千户的震撼也平静了些,终于重新找回些许名医的风采,一手把着脉搏一手捋着胡须道:
“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若然大人有话要问,程某不才,让这位公子清醒片刻还是可以做到的。”
徐恒瞧向程峰的眼神顿时就带了抹诧异——倒没想到鹿泠郡这里竟是卧虎藏龙之地,要知道朱庆涵的伤势,可是最容易要人命的,毕竟,伤口已是感染发炎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
程峰如何不明白自己引起了镇府司的主意,倒也没有准备隐瞒——毕竟,镇府司想要知道什么事情还不是易如反掌?
当下哂然道:
“不瞒大人说,京城太医院院判周宁则正是在下大师兄。”
“竟然是周院判的师弟,失敬失敬。”徐恒笑意中明显多了几分郑重,毕竟,世人哪会没有个三病五灾的,太医院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而且既是周院判的师弟,想来必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程峰不再说话,随手取了几根银针,朝着朱庆涵周身几个穴位刺下,银针甫一入体,朱庆涵就睁开眼睛。
徐恒顿时大喜,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朱庆涵猛地抬头,眼睛发直的盯着同样站在病床前的陈毓,完好的右手更是一下攥住陈毓的衣襟,痛哭流涕道:
“兔大神,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敢问这里可是大神的宝洞?”
之前因着程峰帮着疗伤时的心不在焉,朱庆涵很是吃了些苦头,昏昏沉沉中有过片刻的清醒,却是恰好看见陈毓领着兔子大军冲进来的一刻,连带着可不是这位兔大神把自己从劫匪手里捞出来,又给远远的丢开的?
这会儿醒来,脑筋不清楚之下,直觉自己是被兔大神给带回山洞了。
又怕怕的扫了眼徐恒几人,倒不知道这能化形的兔子精还不是一个两个,竟是这么多!只是平日里看那么多精怪小说,成精的不是以狐媚女子居多吗,怎么这里全是些大男人?
看来看去还就是第一个冲出来救了自己的兔子精最好看!
兔大神?连带着朱庆涵瞧过来时惊艳的眼神,都让陈毓眼角直抽抽——
这混账,枉自己救了他!
有兔儿爷专美于前,怎么听怎么就觉得这兔大神味儿道不对呢?
“我去看小七了。”当下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根根掰开朱庆涵的手指,径直往外而去。一点儿不管后面倍受打击快要哭出来的朱庆涵……
行至外面,四处逡巡了一圈,却是不见小七的影子。
便又转身往小七惯常溜达的地方而去,待行至后院,眼前白影一闪,却是一只雪白的鸽子和大白正同时跃起,鸽子很快飞人云霄,不见了踪影,大白却是不要命的巴住了陈毓的脖子。
似是没想到陈毓会突然出现,小七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接着又想到什么,瞪了一眼陈毓,转身便走。
慌得陈毓忙探手去拉小七,好容易抱得美人归的大白却是不愿就此和陈毓分开,两只前爪依旧搭在陈毓肩上,无比委屈的被拖拽着前行。令得陈毓不胜其扰,抬手揪住大白的两只耳朵往外一丢,哪想到大白去得快回来的更快,照旧拼了命般死乞白赖的巴住陈毓肩头。
陈毓无奈何,只得任它巴着。
小七瞧得哭笑不得,下一刻却是更加恼火——陈毓的性子自来冷清,其他男孩子喜欢喂猫养狗,陈毓却是除了每日里读书练功,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甚而更是对大白这类长着长毛的生物避之唯恐不及。
之前为了救五师兄,身上撒了自己特制的药物以吸引兔子也就罢了,这会儿既是解决了五师兄的窘境,依着他的性子,早不耐烦的让自己送他解药,好把大白踢到一边了。
却容许大白这么窝在他身上,明显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只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都忍受了,跟自己道个歉,就那么难吗!
越想越气,抬手就去拽大白:
“过来,人家是什么人,怎么是咱们这样的高攀的起的。即便前脚刚帮了大忙又怎样,说不好后脚就会把你煮吧煮吧给吃了。”
“小七——”陈毓怔了一下,反手叼住小七的手腕,语气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相仿。”
不但不道歉,竟是还有理了!小七越发恼火,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大白虽是更想继续留在陈毓身边,好在大脑没有坏掉,知道谁是自己的真正主人,恋恋不舍的四爪在地上一撑,朝着小七就扑了过去——
眼瞧着主人都快气哭了,身为合格的宠物,怎么也要好好安慰一下不是?
小七身子本就往后撑着呢,被突然飞过来的大白这么凌空一压,惊叫一声就朝地上倒去。亏得陈毓反应快,一把捞住抱在怀里——
当然,作为唯恐天下不乱的萌宠大白,好巧不巧正好隔在二人中间。
终究不舍得小七继续难过,陈毓无奈道:“不过是一只蠢兔子,当初那可是匹惊马——若然当时有一丝疏漏,你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你是什么人,那韩家又算什么东西?他们阖府加在一起也没有你一根头发丝重要。你如何能为了惩治那么一群混账东西就让自己置身于那般危险的境地中?我宁肯杀了那匹马,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记得,决不许再有下次!”
这话说的决绝,听在小七耳里却是宛若雷鸣,呆立半晌,竟是整个人酸软的站都站不住,连带的只觉得隔着自己和陈毓的大白碍眼无比,终究从怀里摸出颗药丸塞到陈毓嘴里,低声道:
“这是解药,吃了,大白就不会再缠着你……”
陈毓苦着脸把解药咽了下去,下一刻小七又从荷包里翻出一颗蜜饯塞到陈毓嘴里。
不得不说小七的药果然神奇,待得服下解药,那股吸引的大白神魂颠倒的气息瞬间消失殆尽。
大白晃了晃脑袋,眼神中忽然露出极为惊悚的神情——
天啦撸,自己怎么吃了熊心豹胆,扑到那个杀神怀里了?早在第一次被这小子提溜着耳朵扔给主人时,动物的直觉就让大白忙不迭的选择了远远的躲开——
对方的眼神分明是把自己看成了一坨肉,而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宠物啊。
好不容易这会儿吃了一身肥肉,不想着赶紧躲开来,怎么反倒巴巴的送到眼前了。
虽然身上肥肉太过累赘,可趋利避害的本性驱使下,还是让大白不一般的矫健,竟是“嗖”的一声从两人怀里跃出,然后飞快的挪着肥胖的身躯,把自己安置在一颗大白菜的后面,只可惜实在太肥了,虽是脑袋和身子藏了进去,后面的屁/股和尾巴却还是漏在外面……
“噗嗤——”小七终于忍不住笑倒在陈毓怀里,下一刻又想到什么,忙不迭后退,正好对上陈毓专注的瞧过来的亮晶晶的眸子。
“饿不饿?”陈毓柔声道,“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依旧牵着小七的手,大踏步往外而去。
小七被动的跟着,绯红的脸颊上却是笑意更浓——
好吧,就原谅毓哥哥这一次,毕竟,要不是毓哥哥,面对那么多攻讦的爹爹他们,不定要如何焦头烂额——
论起打仗,爹爹自然是手到擒来,却又哪里是那些惯会胡搅蛮缠打文字官司的文人的对手?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能帮着家人,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信中跟父兄提起陈毓这个名字……
当然,陈毓不知道的是,不独成家人很快会记住自己的名字,便是徐恒和顾云飞的奏折上,自己的名字也是赫然在列……
十月初六,易嫁娶。
状元里韩家一大早就开始鼓乐齐鸣,到得戌时,新娘的花轿终于到了。
陈毓骑在马上,亲眼瞧着姐姐的花轿进入韩家大门,两只眼睛竟是有些湿润——
虽然考察过韩伯霖的人品,也确知韩家夫人不是那等会拿捏儿媳的婆婆,可这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酸楚,陈毓甚至忽然有个冲动,那就是让轿子回转,自己护着回家去。
“啧啧啧,咱们小毓也有这么儿女情长的时候。”同样骑着马的徐恒瞧得不住感慨,却是照着陈毓的肩用力拍了一下,“事关你姐姐的终身幸福,你小子可不要犯浑。”
陈毓一激灵,也明白即便再如何不忍心,姐姐都是终究要嫁人的。
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正回头笑呵呵的瞧着自己的韩伯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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