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锻炼啊,换身简单衣裳,她尝试着慢慢做几个拉伸。越做越来感,最后她干脆脱下绣鞋,换双利索的硬底布鞋,做跳起了健身操。这具身体协调性很好,只在一开始有点不适应,两节动作过后就开始行云流水,跳起来比她前世还要顺畅。
“瘦子就是轻盈。”
“阿嫤姐姐在做什么?”
踮脚扒在窗台上,阿昀墨葡萄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卫嫤看看外面不再那么毒辣的太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教阿昀读书的时辰。
“活动下筋骨,这几日秋老虎,外面热,阿昀快些进来。”
“哥哥军中也这样训练,他教过我,不过比阿嫤姐姐这些要简单。”说到这晏昀撇嘴,挠挠小脑袋:“也是奇怪,看阿嫤姐姐做那么轻松,为什么我简单打几拳就很累。”
卫嫤擦汗的手顿住了:“是什么样的招式,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酒泉郡几乎每个人都会。屋里地方有点小,我到院子里打给阿嫤姐姐看。”
两人来到树荫下,晏昀脚跟微分站直,双手握拳收在腰间。朝她点头后,他“哈”一声,右拳就是一记横打。伴随着这一拳,他原本可爱的小脸上无端多了三分肃杀。即便拳脚稍显绵软,但并不妨碍招式间的刚硬。
前世身为富n代,从小防身术就是卫嫤必修课。教她防身术的师傅曾做过佣兵,一身功夫简洁利索杀招尽出。但此刻在小家伙身上,她却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功夫。一招一式间带出西北漫天黄沙的厚重,隐隐有黄帝陵旁苍松翠柏般的浩然正气。
几下打完,小家伙满头大汗:“好累。”
卫嫤拿帕子给他擦擦汗,说来也怪,不过十来招,看起来动作也颇为轻巧,小家伙身上的汗却顺着脖子往下淌。
“阿昀能教我么?”
“当然能,”小家伙眼睛晶亮,一口答应下来,然后想到什么,歪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年纪小,只学了这一点,剩下的哥哥会。你看,我哥回来了。哥,阿嫤姐姐想学打拳。”
晏衡跨过门槛,长腿三两步迈过来。见他满头都是汗,卫嫤下意识地递过帕子。等她反应过来,那帕子阿昀和她已用过时,对面已经丝毫不嫌弃地擦完汗,认真叠两下攥在手心里。
“等我洗干净再还你,阿嫤想学拳?”
“恩,我看阿昀拳打得不错,想学学把身子骨练得健康些,日后也少受病痛折磨。那个……帕子方才我已用过,我自己洗了就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她说完后,晏衡握着帕子的手又攥紧了些。见此她突然想起在驿站时,他站在屏风前,手中握着她的肚兜。两次了……难道他有收集女子贴身衣物的怪癖?
想到这她一阵恶寒,打个哆嗦她就听晏衡说道:“那套拳法太过刚硬,向来为军中兵卒所用。女子天生力气比较小,还是以灵活使巧劲为主。若是阿嫤想强身健体,我教你另一套便是。”
还是没提帕子!
激动之下卫嫤点头,就见晏衡将帕子往怀里一揣,双腿微分示范站姿。有前世底子卫嫤学得很快,不过晏衡招式大气开阔,与她前世所学套路南辕北辙。前世影响根深蒂固,一开始比划她就有些跟不上。
“胳膊还得往上抬,不是……”
口头纠正无果,晏衡无奈,抓起她手腕。入手女子手腕纤细到不可思议,即便隔着一层意料,也能感觉到里面包裹的肌肤是何等柔软细腻。晏衡手下一僵,挥出去的力道弱了九成九,这样一来就与阿嫤方才姿势不相上下。
随着晏衡走到身后,卫嫤感觉一阵压迫感传来。被他抓住手腕,鼻腔内全是他浓烈的阳刚气息,她心思一紧。彼此呼吸可闻,他手上温度透过衣料传到她胳膊上,发烫的手心带她挥出去。
“感觉好像跟刚才差不多?”
晏衡只觉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了,竟然觉得阿嫤方才姿势最好。不对,晏衡凝眉,如果方才面前站的是瓦剌人,哪一种招式更直接?
脑中有什么而过,满眼都是阿嫤高挽的发髻,此刻他没心思想任何东西。平复呼吸,他往后退一步。
“你伤还未曾痊愈,不宜多动,今日暂且到这。”
望着躲进厢房的晏衡,卫嫤抿嘴,他这是害羞了?这点事都害羞,那他总该没怪癖吧?!
☆、第19章 天才阿昀
被晏衡手把手教习拳法的尴尬甜蜜过后,卫嫤略微梳洗下,便开始教小家伙识字。前世幼时她随祖父母长大,祖父拿国学给她开蒙,当日所用课本是曾祖父传下来的竖版繁体线装书。得益于此,这会她认繁体字并无障碍,虽然写得不是很好,但一笔一划慢慢来字迹也算清晰。
她本信心满满,自己虽水平不高,但教个幼儿园年纪的阿昀不成问题。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宽大的书桌旁,阿昀歪着小脑袋,神色颇为不解:“阿嫤姐姐,这段昨日讲过了。”
卫嫤当然知道讲过了,可基础教育不就是一遍遍重复简单的内容,直到牢牢记在脑子里。
“要重复多讲几遍,阿昀才能记住啊。”
小家伙低头,不安地搓搓手。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他小手白胖了几分,攥成拳头时像只白面馒头,让人忍不住戳一戳。
卫嫤一个没忍住,拉起他小手借机捏了捏。好软,根本摸不到骨头。
“可阿嫤姐姐,我已经全都记住了,我背给你听。”
说完他把书本一合,爬下椅子,站在她跟前背起了《三字经》。从“人之初”开始,小半本三字经,他流畅的背下来。中间一丝卡顿也无,她仔细听着,甚至都没错一个字。
从他开始学《三字经》,好像才三天吧……
好不容易回神,卫嫤半是期待半是肯定地问道:“阿昀之前可学过三字经?”
小家伙摇头,神色间有些小心翼翼:“阿嫤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娘说我不能比弟弟聪明,可弟弟还是个吃奶的娃娃,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才不要比他笨。”
睡干草、穿旧衣、连吃个包子都得看人脸色,阿衡不在家时,小家伙到底过得什么日子。鼻子一酸,卫嫤爱怜地摸摸他小脑袋。
“阿昀背得很好,只是光背过了,你明白里面的意思么?”
似乎感觉到她情绪,小家伙咧嘴一笑:“阿嫤姐姐别难过,其实我知道娘对我不好,爹也只喜欢弟弟。可正是她对我不好,哥哥这次来京城才会带上我。也是因为她对我不好,哥哥才会想找个人来照顾我。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不会遇见阿嫤姐姐,所以我很开心。而且哥哥也很开心,我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嘘,我只是偷偷告诉阿嫤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哥哥说。”
卫嫤唇角上扬,轻轻点头:“恩,这是我们间的小秘密,不告诉别人。”
小家伙眼睛更亮,满眼喜悦都快要飞出来了:“我们拉钩,反悔的人永远也吃不到小笼包。”
小指来回拉,大拇指对在一起,盖完戳后晏昀煞有其事地说道:“阿嫤姐姐讲那些小故事很有意思,我全都记住了。三字经是教人道理的,里面说人都是后来学的坏习性。但阿嫤姐姐放心,我不会跟爹娘学。我要学哥哥,长大后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卫嫤看着面前小家伙,他目光清澈眼神坚定,小小的身躯中仿佛包裹着无尽的能量。尽管现在他还是个矮冬瓜,但她却无比坚信,终有一日他会长成参天大树、栋梁之才。
“恩,那阿昀要努力。”
小家伙努力的很直接,听完后他端坐在书桌旁,翻开书本等她去讲《三字经》。卫嫤坐在他身旁,依旧把每一句拆分成一个个小故事。不过这次,她手边多了个笔洗。小家伙手上骨头软,拿不起毛笔,两人便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比划着字。
穿越前几年用惯了电脑,她已经很少提笔写字,这会写起来有些生疏。而让她惊讶的是,旁边小家伙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跟着写几遍后他就能基本不少比划的默写出来。
卫嫤心下惊奇,待第二日清晨四人围在石桌旁用小笼包时,她刻意考校昨日内容。就见阿昀伸着油乎乎的手指,咽下一口包子,边背边在空气中慢慢比划。这次他不仅背诵流利,昨日所学那些字,除去几个稍复杂的,其余竟是一个没错。
卫妈妈啧啧称奇:“莫非昀哥儿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卫嫤猜测了一晚上,这会终于肯定。这世上的确有天才存在,小小年纪明事理且过目不忘,阿昀便是那极少数的天才。
给天才当老师,她也是压力山大。以她那半吊子水平,万一搞成伤仲永可怎么办。一阵后怕,卫嫤暗自下定决心,这几年自己多看些书,先教会阿昀识字。待他长大些自己教不了时,一定要为他延请名师。
没想到她说出想法后,兄弟俩却是有志一同的摇头。
小家伙撇撇嘴:“阿嫤姐姐嫌我烦,不要我了么?”
晏衡顿了顿,神色间有些遥远:“不瞒阿嫤,我外祖家藏书众多。都是些旧书,其上批注甚多。”
卫嫤嘴唇阖动,见晏衡神色凝重,最终没有多问。
不过出于对晏昀天分的震撼,早膳过后,再听闻世子登门时,她还是放下账本,亲自去门口迎接。毕竟这是她如今唯一想到,最接近当世大儒之人。
几日不见,原本神色间带着几分天真的世子,如今却沧桑起来。虽然他神色依旧焦急,但见到她却并未如在驿站时那样疾步冲过来,而是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抱拳见礼。
“阿嫤妹妹。”
“世子。”
“上次不是说过,叫我大哥便是。”
卫嫤从善如流地改口,然后就看他释然一笑。好看的面庞舒展开,正应了那句君子如玉,晃得她有一瞬间失神。
“我听下人说,阿嫤妹妹要与晏小旗定亲。卫妈妈如此着急,可是担心吴氏那边再施计加以迫害,故而着急家人离京?若是如此那你不必担心,我保证日后不仅吴氏、甚至吴家都不会再打扰你与卫妈妈。至于亲事,我在国子监也有些同窗,虽然如今尚未得功名,但也出自耕读之家。阿嫤下月便及笄,到时我亲自去给你提亲,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好阿嫤,听为兄一句劝,回了这门亲事。待你及笄,为兄在侯府大摆宴席,送你风光出嫁。”
卫嫤心下复杂,虽与世子成了兄妹,但平心而论,她心底对世子印象并不是很好。强纳红绫不说,还天真到不知平衡妻妾关系。如今听完这番话,她倒明白了卫妈妈所言。世子本性温柔,他不是不知为人着想,只是身处高位许多人情世故从没机会接触。
个性如此,既然他认下她做妹子,日后定不会多做纠缠。轻松一笑,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门口传来惊奇声。
“镇北侯世子也在?看来本王今天保这媒,又多一个见证人,晏小旗好运道。”
☆、第20章 交换信物
门槛外的说话人一身深蓝色袍子,简单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尊贵无比。
卫嫤不认识此人,楚琏却很熟悉。正是因为熟悉,听他道明来意后,他才一个头两个大。端王朱厚熙,今上四皇子,与九公主一母同胞同为淑妃所出。其外祖家乃是传承几朝的史官世家杜家,虽不握权柄,但依旧为帝王所重视。
今上年迈,中宫皇后无所出。皇长子武王、以贤名被立太子的皇次子与皇六子魏王三足鼎立,勾心斗角,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浮动。甚至连上任不足一个月的兵部尚书吴良雍都已暗中倒向武王,更别提内廷是何等的风云诡谲。
只除了端王,这位虽遗传了淑妃美貌,生的诸皇子中独一份的好看,但偏偏没随了史官舅舅的滴水不漏、更没有今上的霸业雄心。他不爱美人、不贪权柄、不笼钱财,只好一个字——吃。在人人自危之时,独他每日优哉游哉,一副有美食万事足的模样。偏偏圣上极其偏爱这个好看的儿子,从小宠到大不说,近年来还越发宠爱。
传闻端王对广源楼东家的私房菜情有独钟,想到这楚琏大概明白,今日他为何会纡尊降贵来卫家做媒。但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不明白,越是明白,他越知道执着于吃的端王,对今日做媒成功换一顿佳肴的心有多坚决。
阿嫤终身大事只值一顿珍馐美味,更可恶的是晏衡,为夺阿嫤竟想出这等主意。他从小看到大的小阿嫤如何能受得了西北荒凉,想到这楚琏越发坚决。
“王爷有所误会,楚某今日前来,正是为替自家妹子解除婚约。”
端王疑惑:“妹妹,她不是侯府丫鬟?”
“我与阿嫤自幼一起长大,虽然面上她是侯府丫鬟,但我却一直视她为妹妹。如今她归入良籍,前几日我已认她为义妹,当日晏小旗也在场。”
晏衡点头,算是承认此事。
见此楚琏继续说道:“晏小旗也知,阿嫤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如何受得了塞外苦寒。你若真心喜爱阿嫤,便不该叫她跟你一块吃苦。”
“楚琏!”
卫嫤实在听不下去,忙出声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在你心中,我就是只能享福不能吃苦的娇惯之人?西北又如何,当年楚家先祖多年征战西北,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封镇北侯;如今西北军将士能驻扎边陲抵抗外族,同为大越子民,他们能,为什么我就不能。”
“姑娘说得好!今日这媒,本王做得值。”
端王面露激赏,向前一步与楚琏面对面:“世子虽不尚武,但做文官也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怎能因关心义妹,便硬将她圈在羽翼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经历些才不枉来人世一遭。比如本王,深知自己出身尊贵责任重大,虽不能像父皇那样身兼江山社稷,但也能另辟蹊径。”
见众人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端王颇为自得:“常言道民以食为天,本王愿仿神农尝百草之大义,尝遍天下美味,将其中珍馐献予父皇。他老人家吃得舒服了,处理起国事来更有精神,本王不就做到尽忠、尽孝、尽责?”
他说得好有道理,卫嫤看着端王背后欢快摇摆的狐狸尾巴,一时间完全无言以对。
楚琏憋了半天,脸色涨红拱拱手:“王爷高风亮节。”
“哪里哪里,不过既然世子如此夸奖,想必信得过本王品性。今日本王做媒,为晏小旗求娶卫家姑娘,婚书在此。”
楚琏一口老血涌上心头,端王哪只耳朵听出他在夸人。不过最终让他败下阵来的,还是阿嫤态度。阿嫤打小就有主意,她想上房揭瓦,他只能搭梯子。唯一一次反对便是通房那次,即便如此最后他也没碰阿嫤。如今她决意要嫁给晏衡,连端王都惊动了,他还能怎么办?
嘴唇阖动,最后他恶狠狠地看着晏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卫家虽只有孤儿寡母,但镇北侯府也是阿嫤娘家。我妹子,由不得人半点磋磨。”
端王错愕,镇北侯世子何时变得这般凶悍。不过想到母妃宫中一母同胞,从小雪团子般跟在他身后的九妹。过几年九妹出嫁,面对驸马,单想想他就知道自己会有多凶,不仅要凶,甚至打那臭小子一顿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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