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蓝色锦袍的少年自然是认识这两个人的,见状差点没将眼珠子瞪下来,平素他只知道这老将军脾气暴戾,又下手狠辣,可他认为那应该只是在战场上。却没有想到,如今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也会动鞭子揍人。
虽说林二老爷是他女婿,是小辈,但人家到底是贵安侯府嫡子,这样当着全京城的百姓打贵安侯府的脸,难道不怕两家就此结下仇怨吗?
“子都,你说这可真有意思,老丈人打女婿。”蓝袍少年一边捶桌子,一边哈哈大笑,“要不是顾及着你我身份特殊,我还真想下去凑这个热闹呢。”见坐在他对面的玄衣少年只是漠着一张脸喝茶,似乎并未将他话听进去,蓝袍少年撇嘴,“你真无趣,成日冷着一张面孔,不是喝酒就是吹埙,才多大的人,就跟个小老头似的,真无趣。”
蓝袍少年又兀自嘀咕几句,倒也不再理会玄衣少年,只自顾自撑着下巴看热闹。
薛勇虽勇猛无敌,但到底上了岁数,林成寅又是个练家子,脚下力道够,自然不会叫老将军追得上来。
林成寅心中十分不爽,他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家打打就算了,如今竟然当街打骂?这往后叫他怎么做人啊,他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想想就来火,但也不敢停下脚步跟那老头顶着干,只能一溜烟闷头往自家跑去。
周太君虽然心中对女婿有诸多不满,但也觉得这次老头子做得有些过了,关起门来怎么打骂都行,但在外头,该给的脸面还是得给的。
老太君乃将门虎女,打小就跟着父兄练武,当初赵家打天下的时候,她还跟着父兄一起上过战场呢。如今虽然也老了,但是功夫底子还在,再加上她身子轻,自然灵活一些,几步就追上了薛勇,然后拽住他。
“你发什么疯?你这老头子,脾气一上来真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周太君凶他,“你瞧瞧,你自个儿瞧瞧,现在算是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心里是爽了,要咱闺女以后怎么做人?往后在林家岂不是尴尬?”
薛勇跑得气喘吁吁的,可恨还是没有逮着那兔崽子,他大口喘着粗气。
“他爷爷的,小子跑得倒是挺快,可累死老子了。”他半歪在路边,见前面林成寅跑得贼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他心里那股子火气越发压制不住,一把甩开周太君的手,气得跳脚,“老子爽个屁!你看那小子,跑得简直比兔子还快,咱闺女怎么就嫁了这样的人?这都怪你!”
狠狠瞪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后手中鞭子又唰唰甩了起来,飞速追了去。
“这死老头!”周太君气急,想再跑,可瞧着到贵安侯府还得有些路程,她到底上了年岁,体力不如男子,有些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的声音,周太君回头一看,就见自己那外孙女独自骑马而来。
马技娴熟,裙角飘飘,她控马的技术也极为熟练自然……琬琬何时骑术这般好了?
“外祖母!”林琬勒缰停在周太君身边,微微倾斜身子,单脚勾住马蹬,一只手伸到周太君跟前去,“上马来吧,咱们骑马去。”
周太君顾不得想许多,此番她只祈祷老头子不要砸了贵安侯府才好。
身子灵活一跃,周太君就跳到马背上,林琬见状,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后蹄使劲蹬了蹬,前蹄高高翘起,再落下的时候,已经跑到两仗开外了。
看热闹的人被蹭了一头一脸的灰,却没有一丝怨言,个个眼巴巴望着远去的林琬。
“这姑娘是谁?以前京城没听过这号人物啊,马儿骑得叫一漂亮。”
“你没听她方才唤周太君叫外祖母吗?忠勇老将军夫妇平生只得一女,嫁了贵安侯府二老爷,这女子自然是林二老爷的姑娘。”
“怪道呢,原来是将门之后啊,怪道马技这般好。”
楼下七嘴八舌,楼上的人自当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蓝袍少年嘴巴张得老大,半饷才道:“子都,方才那姑娘控马的技术,不是你所擅长的吗?那姿势那动作,简直跟你如出一辙啊,你们……”蓝袍少年惊讶之后显然来了兴致,开始八卦起来,“你老实说,上次贵安侯府赏桃宴上,你偏帮着这林家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私下已经见过面了?”
赵邕一双凤眸微垂着,那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攥着杯沿,面上虽依旧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可心里也是疑惑起来。
他对她莫名有种亲切感,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似是相识多年了。
那双眼睛他很熟悉,那种望着他的眼神,他都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可他确定,在桃林宴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林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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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寅刚跑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老丈人也赶到了,然后挥着鞭子就揍他。
想着已经在自家地盘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挨打,也是会有人去找侯爷跟老太太来救自己,于是就赤手空拳反击起来。
他倒是不敢真打薛勇,更多的是防守,但还是挨了好几鞭子。
林老太太见外面天色渐晚,早打发了喜鹊去问二太太回了没,听说媳妇虽然还没回家,但儿子已经去接了,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到底松了口气。
可那口气还没顺匀,外面黄莺快步跑了进来,朝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不好了,忠勇老将军在咱们侯府门口打二老爷呢。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说是老将军是从将军府一路追着二老爷打回来的,此番闹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了。”
“什么?”老太太拍案而起,险些没有站稳,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这个畜生!”老太太怒骂一句,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个老二跟老大简直不能比,气归气,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只能出去。
林成寅已经被打到侯府院子里面来,他身上脸上都有了鞭伤,正上蹿下跳。
“亲家公!”林老太太虽然对次子诸多不满,但见他此刻满身满脸都是伤,也不忍心,忙劝着道,“亲家公且先歇一歇,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薛勇见林成寅浑身是伤,心里大爽,那口气也就出了。
到底是给林老太太面子的,就此停了手,他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如劲松。
“这兔崽子,背地里欺负我闺女,没有剥了他的皮,算是看在老侯爷跟老太太的面子上。”薛勇冲林老太太匆匆一抱拳,那张热得碳红的脸上透着狂傲,“有些事情我也就不挑明了说了,老夫人也是明事理的人,哪些人该怎么处置,全凭老夫人说了算。”
“老头子!”周太君赶了来,见林成寅脸上被甩了数道鞭痕,她瞪了薛勇一眼,朝着林老太太陪笑脸道,“这糟老头子,脾气上来真是逮谁打谁,方才在家还将平哥儿打了一顿呢,就是一头倔牛,亲家母,这……”
林老太太笑道:“小辈不听话,自当是该教训的。只是……如今闹得满城皆知,往后怕是咱们两家要被全京城的人笑话好一阵子了。”
林成寅有老娘撑腰,开始跳脚了:“就是!我好歹也是堂堂……”
“你闭嘴!你还敢说!”薛勇见这崽子又跳起来,他伸手指着他,然后鞭子啪啪甩起来,要冲他挥去,好在被周太君拦住。
林老太太道:“叫亲家公跟亲家母挂心了,两位放心,那些该送走的人,我们侯府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见自己儿子似是要跳起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薛勇手上鞭子,在他屁股上狠狠抽打了一下,“你这个不孝子,将你岳父气成这样,你还敢顶嘴?”说罢又抽打几下,然后林成寅身后就掉下一块肉垫子。
他被老丈人打得有经验了,所以得了先招,每次去将军府的时候都得事先在膝盖跟屁股上垫上厚厚一层垫子。
以前都是万无一失,如今却……
林成寅见状,赶紧弯腰将垫子捡起来,想要再塞回去,好似来不及了……他倒是反应快,一溜烟就跑了。
“兔崽子!”老将军这次是真气得暴躁起来,一把夺过马鞭,一路狂追。
林老太太跟周太君两人对视一眼,忽而都笑将起来,摇了摇头。
将周太君请去喝茶,林老太太就吩咐几个婆子到苏姨娘那里去,一刻都没有耽误,派人将苏姨娘趁夜送了出去。
林玥得知消息的时候,狠狠摔碎了好几个茶碗,将一众丫鬟都赶了出去。
她心里好恨,恨自己托生在了姨娘肚子里,不但事事都要自己付出多倍努力,而且关键的时刻,她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去那清冷毫无人气的庄子上,自此孤苦无依。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蓄满泪水,一双拳头攥得死死的,泪水抖落,她贝齿将下唇要得沁出血来。
就这样一坐就是一夜,不休不眠,也不理会任何人。
第二日晌午,有丫头推门而入,低着头小声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话音才落,陆荃就风风火火闯将进来,乍一见到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的林玥,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大步朝床边走来。
“姑姑又来提亲了?”林玥微微抬眸,眼神空洞地望向陆荃。
陆荃点头,然后一拳捶在床板上,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想嫁,我哥还不想娶呢。”自当是又说了好些林琬的不是,这才道,“玥姐姐不知道,我母亲两次亲自来说亲,都给二舅母拒绝了,连外祖母都不帮着说话,母亲可气坏了呢。”
林玥动了动身子,轻哼道:“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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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谢谢亲爱的。
☆、020借刀杀人
020借刀杀人
陆荃气得双眼冒火星:“真不晓得她神气什么,她哪里比得上玥姐姐了?要不是因为运气好投生在二舅母肚子里,又有忠勇将军府那样的外祖家庇荫着,哪里轮得到她嫁给我哥?”越说越气,双手狠狠在木板上捶了几拳,“这口恶气,我总得出了才好。”
林玥十指倏地攥紧,瞳孔微缩,眸中闪过阴森狠戾。
“是啊,这口恶气,不出不足以平心头怒气。”她咬牙切齿,自当是想害得林琬身败名裂的,可又谈何容易?
几次交手下来,次次都是她林玥占下风,不但没有伤得林琬一根手指,反而害得自己姨娘被发落去了庄子上。
想到此处,林玥越发恨起来,那眼神毒得恨不能即刻将林琬生吞活剥。
陆荃一来就听府上的丫头婆子私下说了苏姨娘的事情,她也替林玥着急,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玥姐姐放心,总之我也是恨透了她,咱们来日方长。”陆荃一双娇嫩的柔荑轻轻拍了拍林玥肩膀,想了片刻,又道,“哼,她不肯嫁我哥才叫识相,我哥心中只有玥姐姐一个,她林琬算什么!”
林玥苦笑一声道:“姑母瞧不上我的庶出身份,就算她不肯嫁,姑母也只会再择旁人家的嫡出姑娘,哪里会轮到我?”
陆荃漆黑的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思忖着说:“也不能怪我母亲,要怪就怪我祖父祖母太偏心我小叔了,当初若不是见我父亲年岁实在大,而小叔又年纪尚小,怕是父亲如今这个世子之位就是小叔的了。现在小婶又怀有身孕,前些日子祖母还特地请了神算先生来算上一卦呢,也不知道那个神算是不是事先被谁收买好了,不但说小婶腹中怀的是男胎,还说那会是陆国公府将来的福星……祖父祖母听后简直乐坏了,我父亲母亲自然着急。”
“我哥是好,可也抵不过老人家偏心啊,这不,我母亲才这般急着要给哥哥说亲的。”她噘嘴哼道,“不然的话,谁稀罕她!”
林玥却道:“什么福星?想做这个福星也得有命去做,若是连命都没了,又怎么会给国公府带来好运?”
林玥语气平淡,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荃忽然明白过来,眼睛瞪得老圆,想尖叫,却又赶紧压低声音。
“玥姐姐的意思是……”她的确是没有这般想过,她只想着,要是哥哥能够事事都比小叔好,要是哥哥能够娶一位背后有权势的夫人,那么哥哥就不必怕争取不到世子之位了,可如今看来,似乎只要一招棋,就足够了。
陆荃先是有些害怕,但只要一想到成功之后所能够得到的好处,就淡定很多。
“还是玥姐姐聪明。”她开心地笑,满脸都是光芒,仿佛此刻已经成功一般,“玥姐姐,待我回去跟我母亲说,她会顾得周全。”
林玥瞥了她一眼:“兵行险招,只可成功,不许失败。”
微微顿了片刻,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妙招来,忽然觉得心中那股子怨气消散去了,只剩下满腔的舒爽。
“这样的事情,若是不找一个替罪羔羊,你们家老太太查起来的话,姑母也难辞其咎。”林玥心情大好,慢悠悠起身,歪身坐在一边的美人榻上,单手撑头道,“毕竟如今姑母是当家主母,她每走一步,都需得顾虑周全才行。”
“那玥姐姐有什么妙计?”陆荃跟林玥相处这么些年,自当了解林玥,她方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肯定是已经想好妙计了,不由凑到她跟前去,催促道,“玥姐姐打小就聪慧,比荃儿好多了。”
林玥道:“你且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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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一过,天气渐渐热起来,林琬也脱下厚重的袄子,换上了轻便的春衫。
人间四月芳菲尽,到了四月天,各种各样的花都开得旺盛起来,千娇百媚,争奇斗艳。
画堂静静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自家姑娘,她总觉得姑娘越发沉静稳重起来了。模样还是原来那个模样,只是她觉得姑娘的性子好似变了很多,不再爱玩,只爱看书了。而且还是看的医书,画堂好奇得很,姑娘以往何曾看过这样的书?
“姑娘,今天天气可好了,您要不要出去走走?”虽然知道说了也无用,但画堂还是不死心,站在一边小心问了一句。
林琬这书是托了自己大哥哥朝太医院借的,太医院里面的书籍,可都是珍藏版,一般人根本看不着的。既然动用了关系费劲心思得了书来,又怎能放着书不看,而去外面看花呢?再说了,大哥哥借书的时候可是做了保证的,一个月内还书。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若是言而无信,就再难有下次喽,林琬暗暗发誓,定要让大哥哥做个守信用的人。
“外头的花有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还不是一个样,哪里有我手中的书好看。”林琬一边翻着书册,一边认真看书,遇到觉得需要理解理解才能消化的东西,直接握了紫毫笔,在一本已经事先订好的白纸上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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