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遇上上官瑶了,换二一个,府里有这种不知高下的厨子,不直接打死,也得撵出去,唯独上官瑶,不仅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在心里沾沾自喜,故此,对刘易财师徒颇为照顾,王品荣挑战松月楼的事儿,还是她让府里的侍卫跟着王品荣去松月楼下的挑战书,公然表明总督府支持王品荣。
正因如此,崔福才会如临大敌焦虑不安,当然,这么做除了刘易财仰慕自己之外,还有崔诚之,上官瑶是个最没气量的,只要是得罪过她的人,都会记在心里,寻机会收拾了。
尤其,崔诚之这种有眼无珠的男人,自己堂堂的总督千金跟前,却要护着一个低贱的小丫头,不敢对安嘉慕如何,难道还不能对付崔诚之吗,赶上这档子事,自然要插上一脚。
这会儿一见刘易财,边想起今儿挑战的事儿,开口叫住他。
刘易财一见上官瑶,目光闪了闪,心说,自己还找什么,眼前不就是最有用的靠山吗。
刘易财拜王品荣当师傅之前,在青楼里干过两年打杂的,天天跟那些粉头打交道,最知道女人的心思,那些风月场里的女子都能让他哄的团团转,更何况上官瑶了。
说穿了,上官瑶除了是总督千金,养成了刁蛮不讲理的性子之外,是个没心机的,更没什么城府,这样的最为好骗。
刘易财之前虽做了样儿,却只是想得了上官瑶的青眼捞些好处,如今失了王品荣这个靠山,若是能攀上上官瑶,不仅还能留在总督府,好处更多。
想到此,更做出一副惊艳的样儿,瞄了上官瑶一眼,慌忙低下头:“刘易财给小姐请安。”
上官瑶对他的表现异常满意,也只有在刘易财身上,上官瑶方能找到一些身为女人的虚荣,而不是总督府千金。
所以说,不管多刁钻的女人,都有犯傻的时候,上官瑶摆摆手:“行了,起来吧,今儿不是你师傅跟松月楼比试厨艺吗,怎么着了,你师傅赢了吧。”
刘易财立马做出一副苦瓜脸:“我师傅输了。”
上官瑶一愣:“以你师傅的厨艺,怎会输?”
刘易财义愤填膺的道:“要是松月楼那几个厨子,自然不是我师傅的对手,却不想,崔福从齐州找来了小丫头,那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却是郑春阳的亲传弟子,厨艺高不说,还有逍遥郡王跟明月先生偏帮与她,以至于我师傅连输了两场,而且,那丫头的男人故意设计拿住了我师傅的短儿,如今我师傅断了一直胳膊,被知府大人带回府衙审问了。”
上官瑶眉头都立起来:“我爹呢,我爹难道不管。”
刘易财含糊的道:“那丫头极会做人,煽动的周围百姓都说我师傅不好,总督大人也不好插手。”
丫头?上官瑶猛然想起什:“你说那丫头是郑春阳的徒弟,多大年纪?”
“瞧着也就十六七的样子,颇有几分姿色,不过,在小的眼里,她连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句话让上官瑶掩着嘴笑了一声,却想这个安然到底是不是安府那个贱丫头?
模糊记得表哥说过那丫头也是郑春阳的徒弟,如果是的话,又怎会跑来江南?她不是安府的丫头吗?
忽想起安嘉慕对那丫头的态度,上官瑶顿时嫉恨起来,看向刘易财:“你可知这丫头在苏州的住处?”
刘易财从刚就瞄着上官瑶,上官瑶的表情一丝都没漏过他的眼,自然,那明显的嫉恨也落在了他眼里。
刘易财心里异常纳闷,不明白堂堂的总督府千金,跟个厨子能有什么干系,却看得出来,绝对不是交情,如果上官瑶要寻安大厨的麻烦,可真是解气了。
想到此,便道:“知道,就是城外原先的翠园,如今成了梅府。”
翠园?梅府?上官瑶愣了愣,这翠园她自然是知道的,是安家在苏州的一处产业,原是前任苏州织造的别院,因贪墨坏了事,抄家罚没,后辗转落到了安嘉慕手里。
这件事听她爹提过,怎会成了什么梅府:“你不说这丫头姓安吗?怎么又成了梅府?”
刘易财:“她男人姓梅,听说是齐州梅先生的家仆,陪着她来苏州,翠园就成了梅府。”
上官瑶倒是越听越糊涂起来,若这什么安大厨就是安府那贱丫头,嫁给个下人倒也门当户对,却,既是下人怎会住进安家的园子,还改成了梅府?这事儿怎么都让人想不通,便道:“你跟我去翠园瞧瞧。”
刘易财为难的道:“小姐,梅府可是私宅。”
上官瑶哼了一声:“私宅怎么了?本小姐上门是她的福气。”
到了梅府大门口,上官瑶下车看了看这雅致的园子,心里更怀疑了,一个下人有本事买下这么气派的园子?
根本不理会门上拦她,直接就闯了进去,刘易财忙在后头跟着,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尤其,看到安然果然从后院出来,心说,你再牛也是个厨子,就不信敢得罪总督府的千金。
上官瑶扫过安然袅娜的身姿,那张分外讨厌,却不得不承认,比自己好看无数倍的小脸,眼里的嫉恨遮都遮不住。
下意识看了刘易财一眼,见刘易财并未盯着外头的安然看,心里略舒服了一些,越发觉得刘易财仰慕自己是真的,在自己跟前,安然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能无视。
其实,上官瑶是不知道,就算刘易财有再大的色心,经了松月楼的比试,见识过安然的本事,哪还会有这样的心思,在他眼里,安然就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连他师傅都折在了她手,更何况自己,尤其她男人的手段,更让刘易财不寒而栗。
安然一走进来,见上官瑶脸色不善,就知道不是好来的,安然真觉这女人没脑子,就算你爹是江南总督,这么大喇喇的闯进人家私宅里,还一副不善的神色,是想做什么?
安然目光一闪:“上官小姐光临寒舍,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上官瑶一见她既不给自己行礼,也不让座,连面儿上的客气都没有,更气上来,指着她:“我当是谁原来真是安府的贱丫头,见了本小姐怎不行礼?”
安然给她气乐了:“上官小姐擅闯私宅,无礼在先,却还吆喝民妇给你行礼,岂不可笑,这礼是给知礼之人行的,像小姐这种无礼之人,民妇没叫人把你轰出去,已是相当客气了,不经主人同意便私闯民宅,小姐可知是什么罪?”
上官瑶一愣,火气更旺:“你这贱丫头莫非还敢把本小姐扭送府衙治罪不成?”
安然脸色一沉:“小姐若再口出恶言,辱骂民妇,那就莫怪民妇对不住了 。”
上官瑶却笑了起来:“不过一个贱丫头狐狸精罢了,不说骂你几句,就本小姐掌你的嘴,你能如何?这里可没有安家大老爷给你撑腰”说着,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后头的刘易财都傻了,就没见过比上官瑶更没脑子的,这里是人家的私宅,你闯进来已经无礼在先,这还动手打人,就算她爹是总督大人也不成啊。
更何况,安然是好惹的丫头吗,那可是如今鼎鼎大名的厨子,还有她那男人……正想着忽听啪一声脆响,刘易财忍不住抖了一下,看过去,不禁睁大了眼,明明是上官瑶呼出去的巴掌,却不想被安然一把抓住,然后,安然也没客气,反手一巴掌还了回去。
这一巴掌安然用足了十分力气,既然她敢上门来挑衅,那自己还客气什么,就算她是总督府千金,跑到民宅来撒泼,不管是理还是法,都站不住脚,且,先动手的是她,自己只不过还了回去,打到哪儿,也是自己的理儿,这一巴掌正好还给她。
安然虽瞧着弱,力气着实不小,这一巴掌把上官瑶打的两眼直冒金星,比当初在别院安然挨的那巴掌可重的多,几乎立刻,上官瑶的脸就肿了起来。
上官瑶活到现在,别说挨打,对她说句重话儿的人都没有,这忽然挨了一巴掌,真把上官瑶打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扑过去就要跟安然撕扯,却不扑上来还好,这一扑更给了安然机会,不闪不躲,一拳打了过去。
上官瑶惨叫一声仰躺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安然自己也愣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暗道,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啊,记得跟安嘉慕动手的时候,可没这样的威力。
刘易财一见,顿时指着安然:“你,你好大的胆子,伤了总督大人的千金,该当何罪?”
没等安然说什么,斜刺啦一脚飞来,眼见着刘易财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啪嗒落在院子里,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梅大却仍未罢休,而是目光阴沉的向地上的上官瑶走了过来,跟着上官瑶的两个丫头给梅大阴狠的目光,狰狞的脸色,吓的直哆嗦:“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小姐可是总督府千金,今儿你们伤了我家小姐,已是大罪。”
大罪?梅大冷哼了一声:“管她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对内人动手,就是恶贼。”
“你,你,明明是你夫人伤了我们小姐,怎可如此颠倒黑白?”
“住口。”岳锦堂见梅大脸色不善,忙过来喝住两个丫头。
俩丫头一看见岳锦堂,终于找到了撑腰的,忙跪在地上:“殿下,您快给我们小姐做主。”
岳锦堂直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上官义这父女俩还真不让人省心,上官义跟宁王搭上了,上官瑶这又跑这儿来闹事,在别院打了安然一巴掌,就以为这丫头好欺负了吗,若不是当时安然跟安嘉慕闹翻,想借着机会离开安府,哪肯挨她一巴掌。
这占了一回便宜,倒尝到甜头了,跑到人家里来动粗,就像梅大说的,私闯民宅先犯了大燕律条,人家当你是恶贼,收拾一顿也是名正言顺,这俩丫头还瞎嚷嚷,生怕事儿不大怎么着,只要上官瑶今儿没被打死,就是安然站着理儿。
遂一边一脚踹开两个碍事的丫头,弯腰看了看上官瑶,上官瑶这会儿也缓了过来,抱着肚子坐了起来:“表哥,你快叫你的侍卫把这贱丫头给我打死,不打死她,我这口气都出不来。”
却在岳锦堂的目光中渐渐消声:“表哥,你不会也看上这贱丫头了吧。”
岳锦堂冷声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这里可不是总督府,你闯到人家里来不说,如今还让我叫侍卫打死人家主母,你以为你是谁?”
上官瑶自来就怕岳锦堂,被他一顿喝骂,再不敢还嘴,只恨恨的等着安然跟梅大,安然已经拉住了梅大,深深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上官瑶再不济,她爹也是江南总督,他们还要在江南待着,总不能太过。
梅大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几遭,仍不放心,仔细端详她是神色。安然好笑的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吃亏。”
即便这种时候,岳锦堂都不禁对梅大的行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刚安然跟上官瑶动手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院儿,虽说赶不及拦下,却也看的一清二楚,安然岂止是没吃亏,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而且,除了一开始那巴掌,后来的那一拳,看似直接打了过去,细想起来却颇有章法,且一招制敌,这绝不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不知道这丫头还会拳脚。
这样的身手哪会吃亏,更何况,梅大多疼媳妇,谁不知道,要不是看出这丫头占了便宜,怎会停在外头,等这丫头一拳打中了才进来,说不准,心里还记很当初在冀州别院,上官瑶打安然的那一巴掌呢。
梅大见安然无事,放了心,却阴沉的扫过上官瑶:“来人,把这私闯民宅的恶贼,捆起来送到知府衙门。”
岳锦堂忙道:“梅兄,今儿就卖本王一个面子如何,让本王把人带回去,梅兄放心,本王必会给梅兄一个妥帖的交代。”
上官瑶一听不干了:“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堂堂总督千金,挨了这贱丫头打,就这么算了不成……”啪一声,岳锦堂忍不可忍,一巴掌打在她上官瑶脸上:“你给我闭嘴,若再敢说半个字,不用回总督府,本王现在就替姨丈好好教训你。”
这一巴掌也没留情,倒让上官瑶两边脸,平均了起来,梅大眉头皱了皱:“既殿下说情,在下就卖殿下个面子。”
说着,也不再搭理岳锦堂,两口子牵着手走了。
岳锦堂叹了口气,瞪着两个丫头没好气的道:“赶紧扶起你们小姐,跟本王走,还嫌这眼现的不够啊。”
两个丫头忙扶着上官瑶往外走。
刘易财多精,虽说挨了梅大一脚,却还能站起来,一看情势不好,早爬起来跑了,还能等岳锦堂发落他不成。
岳锦堂带着上官瑶回了总督府,上官义见自己女儿一张脸肿成了猪头,皱起了眉:“这是怎么了?”
可看见了亲爹,上官瑶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上官义怀里哭了起来,一边儿哭还一边说:“爹,您快派侍卫去翠园把安然那贱丫头抓回来打死,她竟敢打我,她该死……”
安然?上官义脸色一沉:“你说的是安大厨?”
“什么大厨,那就是贱丫头,狐狸精,爹你一定要给女儿报仇,您要是不把那贱丫头打死,女儿也不活了,不活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气泼来。
上官义看向岳锦堂:“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小小的厨子敢打瑶儿,当我总督府好欺不成。”
岳锦堂冷哼了一声:“姨丈您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依着本王,还是先弄个青红皂白再找人家算账吧。”
上官义愣了愣看向女儿,见她目光闪躲,遂一指两个丫头:“你们俩说,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丫头吓的一哆嗦,却也不敢隐瞒:“是,是小姐听说安大厨就是当初安府的丫头,就去了梅府……”后头的话没敢说。
他们不说,上官义也明白了,自己亲生的闺女什么德行,当爹的最清楚,虽不知瑶儿跟安然有什么过节,可一听两个丫头的话就知道,是瑶儿闯到人家里闹事,这才吃了亏。
想起今儿松月楼跟王品荣比试的小丫头,虽只一面,也能瞧的出,性情稳妥,举止得当,且做事磊落,极有涵养,若非瑶儿主动招惹,那丫头绝不会主动跟瑶儿动手,倒是那个梅大,颇有些深不可测。
只不过,有句话叫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即便瑶儿有言行失当之处,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吧,且,把他堂堂总督府的千金打成这样,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想到此,脸色阴沉下来。
大概知道他想什么,岳锦堂:“锦堂劝姨丈一句,此事本就是瑶儿有错在先,莫说是总督千金,便是当朝公主,也没说跟个泼妇一样闯到人家里,抬手就要打人家主母的,若人人都如此,我大燕的律法,岂不成了笑话,皇上自来最恨仗势欺人之事,若有人以此事为由,参姨丈一本,问姨丈一个管教不严,欺压百姓,姨丈该知是什么罪过吧。”
上官义脸色一变。
上官瑶见自己爹都怕了,忙道:“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罢了,抓过来打死,算什么大事,皇上远在京城,怎会知道江南的事儿,爹,瑶儿今儿差点儿被那贱丫头打死,若不给瑶儿报仇……”
上官瑶话未说完,就又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更重,打在上官瑶红肿的脸上,简直是雪上加霜,且厉声道:“住嘴。”
上官义指着她心里恨得不行,怎么自己就养出这么个糊涂女儿来:“不管她过去是什么身份,如今她是远近闻名的安大厨,整个江南的厨子都以她为马首是瞻,她只要说一句话,江南的厨子都能进京去告御状,锦堂说的是,是我过往疏忽对你的管教,以至于你如此不明事理,胡作为非为,来人,把小姐带下去,从今儿起,不许她踏出后宅一步,谁敢放她出去,本官揭了他的皮。”
上官瑶从来没见上官义发过这么大脾气,一时吓的不敢言语,被丫头搀着回自己屋去了。
上官义瞥了岳锦堂一眼:“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办,就不送郡王殿下了。”
岳锦堂知道上官义自来护犊子,这次上官瑶被打,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却想到梅大,不禁叹了口气:“锦堂奉劝姨丈一句,安然那丫头虽只是个厨子,她背后的人却极不好惹,既然姨丈有公务要忙,锦堂这就告辞。”撂下话转身走了。
上官义略沉思了半晌,以瑶儿的性子,除非自己永远关着她,不然,迟早还要惹事,既太后发了话,不如跟宁王商议着,早早让瑶儿嫁过去,有太后跟宁王撑腰,便闯出再大的祸事,也不怕了,省的自己天天跟她操心。
想到此,站起来吩咐:“备轿,去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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