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御书房外就瞧见林兴儿弓着腰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奴才给先生请安,给郡王殿下请安。”
岳锦堂倒不禁愣了愣,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了。
梅先生也有些意外,虽说自己曾为帝师,到底是多年前的事儿了,如今自己早已隐居齐州,这朝堂里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还真不多了。
更何况,这还是皇上跟前的太监,这些在皇上跟前当差的可都是红人儿,莫说自己这样一个过气的老头子,就是一品大员,也不至于这么恭敬吧,加上瞧这小太监,颇为清秀,人又机灵,不禁对他多了一分好感:“公公客气了,老夫不敢当”
林兴抬起头:“这天下是万岁爷,可您老却是万岁爷的先生,奴才虽是太监,也知道尊师重道是正理,还有谁比您老更当得起,外头风凉,您老快请进去吧,万岁爷等着先生呢。”说着扶着梅先生进了御书房。
岳锦堂却没跟进去,知道皇上跟梅先生经年不见,肯定有不少话说,自己在跟前,反而碍事,刚要走,却见林兴儿从里头出来了,拦住岳锦堂:“奴才听人说郡王殿下在外头设了赌局?”
岳锦堂目光闪了闪,忽想起一个坏主意来,转了转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不经意的道:“莫非林公公也想下注?若真如此,本王建议你压韩御厨。”
林兴儿:“郡王殿下跟安家大老爷颇有交情,安大厨又是安家大夫人,外头可都说安大厨是天上司膳的仙女下凡,郡王殿下建议奴才压韩御厨,奴才岂不要赔掉了裤子。”
“不然,不然。”岳锦堂摇了摇手指:“这一码归一码,本王跟嘉慕兄的交情和赌局有甚干系,虽说安大厨的厨艺不差,可你也不想想,韩子章是谁啊,那可是堂堂的天下第一厨,你天天在皇上跟前伺候,想来对韩子章的手艺颇为清楚,你觉着以韩子章的厨艺会输给别人?”
林兴心说,若是跟别人比,还真不一定,可遇上安然,十个韩子章也不是个儿,先不说安然的手艺自己有多清楚,就是他们这穿越的身份,要是输给一个古代的厨子,岂不成了笑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得在这里头打捞一笔,等以后出去也好过自己梦寐以求的舒坦日子,总不能在宫里当一辈子太监吧。
更何况,自己这个太监还是假的,回头哪会儿穿了帮,皇上一翻脸,自己的脑袋可就搬家了,还是早早跑路的好。
这跑路就得攒齐了本钱,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安然呢,她可不想让安然继续跟安嘉慕这个人渣过日子。
这几天他把安嘉慕的底细都扫听清楚了,得出两个字,渣男,这安嘉慕就是活脱脱一渣男的典型,有钱有势,家里妻妾成群,外头风流账更多,跟眼前这个岳锦堂,还为了争一个贱人大打出手呢,这样的渣渣哪配得上无敌可爱的小安然啊。
更何况,安然跟自己可不一样,就是一个纯情小处,女,恋爱都没谈过,这忽然就被一个风月老手盯上,还不想怎么骗怎么骗。
虽说外头的人都觉得安然能嫁给安大老爷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在林兴儿想,安嘉慕再投胎一百回也配不上她家安然,还是自己守着这丫头才能放心。
有了这个念头,这几天林兴一直再想后路,她不是安然那丫头,过一天算一天,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自己这儿好脱身,大不了托病,以自己的本事,弄服药就能做的天衣无缝,麻烦的反倒是安然。
虽瞧不上安嘉慕,可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手段相当厉害的男人,从他手里把安然弄出来,恐怕不易,而且,弄出来之后,还必须藏好了。
林兴的计划是去蜀地隐居,不管去哪儿,手里都不能少了钱,如今可不比以前,她跟安然以前都有自己的事业,从不用为钱发愁,这里是古代,想活的滋润没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而安然的手艺绝不能露,一露肯定就是麻烦,所以,银子是必须的。
想到此,开口道:“郡王殿下,奴才有个主意,管保能让你大赚一笔。”
岳锦堂眼睛一亮,如今还真不得不信这死奴才了,赌局的事就是他提醒的,岳锦堂总有种直觉,这死奴才比安然生财的本事还厉害。
安然虽然主意多,可轻易不开口,本来就不贪财,加上如今嫁给了安嘉慕,就更不想赚钱的事儿了,倒是这死奴才,贪婪成性,人也机灵,才能想出这样的生财之道。
却忽的警惕了起来,这死奴才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好端端的会让自己赚银子,不禁道:“你想让本王做什么?”
林兴嘿嘿一笑:“不需做什么,只要郡王殿下安排奴才见安大厨一面就成。”
岳锦堂眉头一皱,打量他几遭,脸色微沉:“你莫不是憋着什么坏,想对安然不利吧。”说着,一伸手抓住林兴儿的衣领:“若你这死奴才敢有这样的想头,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收拾了你。”
林兴愣了愣,不禁笑了起来:“郡王殿下这么大的反应,莫不是也瞧上安大厨了?”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虽说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眯眯心思,可那也很正常,只要是男人,谁见了美人儿能不动心啊。
不想,反而给这死奴才逮着机会,在他手上摸了两下,低声道:“郡王殿下恼什么,不是心虚了吧……”
而且就着岳锦堂抓他的力道,整个身子靠了过来,嘴几乎碰到了岳锦堂的脸上,忽的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传来,岳锦堂心里一膈应,猛地推开她:“你,你这死奴才,大胆……”
林兴颇有些遗憾,这么好的机会竟没吃着多少豆腐,还真是可惜了,要说也不能怪她饥不择食,岳锦堂虽说长得不差,却还够不上自己主动调戏的标准,这不是自己运气差,穿到了皇宫。
这宫里除了皇上是个真正的男人,剩下的都是太监,皇上的豆腐能吃吗,虽说自己也没少吃,不过,吃皇上豆腐风险太高,更何况,光吃一个人的豆腐有什么意思,就算皇上颇有男色,天天这么看着,也审美疲劳了。
至于来的那些大臣,一个赛一个的岁数大,偶尔有个顺眼的,也极少见,所以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的岳锦堂,就成了她的新目标。
这会儿见他横眉立目,林兴也不害怕,反而埋怨的白了他一眼:“殿下推奴才做甚,真要是摔坏了,可当不得差了,不就让奴才说中了心思,至于吗。”
岳锦堂气的直哆嗦,长这么大,头一次遇上也一个比自己还滚刀肉的,偏偏这死奴才是皇上的人,想起这死奴才在皇上跟前都不规矩,自然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又觉跟个奴才生这么大气实在跌份,有心呵斥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真让这死奴才气糊涂了,深吸了两口气瞪着他,不想这死奴才倒乐了:“奴才不过说笑的罢了,郡王殿下可别当真,不瞒殿下,奴才跟安然是同乡,要不,这么着,你得了机会问问她,就说奴才是林杏儿,她若不见就罢了。”
岳锦堂以为自己听差了:“你跟安然是同乡?这怎么可能?莫非你也是冀州的?”
林兴目光闪了闪:“殿下只管帮着传个话就是,至于奴才是不是冀州人,有什么干系。”
两人正说着,忽从殿里跑出来个颇白嫩的小太监:“林哥哥,万岁爷叫哥哥进去呢。”林兴点点头,还没忘嘱咐岳锦堂:“殿下别忘了帮奴才传话儿,只奴才能见着人,必然会给殿下出个赚大钱的主意。”撂下话匆匆进去了。
岳锦堂眼睁睁看着,这死奴才从刚那小太监旁边过得时候,极其不规矩的摸了那太监的脸一下,那小太监脸一红,颇羞涩的看了死奴才一眼。
岳锦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死奴才吃了老虎胆儿不成,皇上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难道皇上就瞧不见,还是默许他这般无耻的行径,不然,怎么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太监,一个比着一个好看呢,莫非……
忙摇摇头,不能吧,皇上应该挺正常的,毕竟宫里那么多妃子呢,做什么好好的美人不要,稀罕个死太监,忙不迭的跑了。
出了宫,忽想到莫非安然真是这死奴才的老乡不成,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也不会郡王府,直接来了安府,正好还能蹭顿好料。
岳锦堂进来的时候,安然去厨房了,狗子去打下手,顺子陪着郑老爷子回客院里歇着去了,屋里就只安嘉慕,正伏在案头写着什么。
岳锦堂见了,不禁笑道:“嘉慕兄莫不是也想考状元,怎么用上功了。”
凑近了一瞧,眼睛都亮了:“这是食谱?你媳妇儿的。”
安嘉慕看都不看他:“这食谱你惦记也没用,安然早就说了,整理出来刊印成册,只要是厨子可以随意取用翻看。”
岳锦堂遗憾的坐下来:“你说你媳妇儿不拿银子当好的,也就罢了,这丫头本来就古怪,可你一个买卖人,难道也视金银如粪土,这不成笑话了吗。”
安嘉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爷就视金银如粪土了怎么着,你瞧着眼热不成。”
岳锦堂嗤一声乐了:“你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不是为了你媳妇儿,你会有这么好的心, 对了,有件事问问你,你媳妇儿有个老乡,你可知道?”
岳锦堂一提个头,安嘉慕的脸就黑了下来:“林兴儿跟你说什么了?”
岳锦堂更意外了:“你怎么知道是林兴儿?莫非他对你……”岳锦堂想起林兴儿的德行,目光在安嘉慕身上暧昧的溜了一圈,即便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安嘉慕长得比自己强那么一丢丢。
以那死奴才胆大包天的德行,见了安嘉慕不可能放过,可惜岳锦堂不够了解林杏。
林杏儿再好色,可跟安然比起来,男色也就不算什么了,林杏儿根本没在意安嘉慕的姿色如何,就知道这男人跟自己抢安然了,凡是跟自己抢安然的都不是好人,加上安嘉慕阻止自己跟安然相见,更加的十恶不赦,哪还会管他长得如何。
岳锦堂刚要细问,却忽听安嘉慕低声警告他:“一会儿闭上你的嘴,要是敢说那太监一个字,以后再别想蹭饭。”
岳锦堂愕然的功夫,安然已经端着个小砂锅走了进来,随着安然进来是一股香味飘了进来。
岳锦堂忍不住道:“好香。”探头看向安然手里的小砂锅:“这是什么?”
安然把小砂锅放在桌上:“师傅喜素食,虽说常吃素对老人家的身体好,却也得补补身子,我瞧着师傅比上回见时候清瘦了好些,便想起了这个蒸饭的法子,简单好吃,又能补身子,师傅吃了两碗呢。”说着,把手里的砂锅放到炕桌上。
岳锦堂忍不住揭开盖子,见饭里有细细的火腿粒跟青菜混在米饭里,红润的火腿,翠绿的青菜,晶莹剔透的米粒,漂亮之极,且浓香阵阵,馋的口水险些流出来。
也不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反正自己什么德行,这两口子早就知道,也没什么必要装蒜了,直接抄起勺子就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眯着眼品了半天才道:“怎么还有肉香?”
跟在后头的狗子把手里的汤蛊子放了上来:“自然有肉香,这个饭别瞧着简单,可费功夫了,先得用老母鸡跟猪棒骨熬汤,再用熬得汤蒸这个饭,师傅说这样做,味入无形,哪怕米饭这样的主食,也不会显得过于单调了。”
岳锦堂一拍桌子:“这个妙,后儿便是御厨大比了,虽说此次不像之前那般,比上三天,章程却未变,也就是说,你跟韩子章都需做九道菜,主食,粥,点心,鱼,肉,虾,鸡,鸭子,素菜,一样都不能缺,主食你若做这个蒸饭,定能赢了他。”
安然摇摇头:“这道蒸饭不过寻常,而且,主食我早已经想好了,我要做碎金饭。”
岳锦堂愣了愣,忽的明白过来,这丫头是想替她师傅报仇呢,可着大燕谁不知郑老爷子的拿手绝活正是这道碎金饭啊。
等吃了饭,岳锦堂趁着安然出去的功夫,忙问:“那死奴才真是你媳妇儿的老乡啊?”
安嘉慕目光闪了闪:“安然什么底细你难道不知,这种没边儿的话你也信。”
岳锦堂:“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瞧那死奴才说的真切,不像作假,况且,她叫我传话给你媳妇儿,见不见的,还得听你媳妇儿的。”
安嘉慕眸色一阴,看向他:“你是不是得了那死太监什么好处,还是说,你瞧上那奴才了。”
岳锦堂猛然打了哆嗦,膈应的够呛:“谁瞧上他了,本王可没这喜好。”
安嘉慕点点头:“没有最好,不然,你这逍遥郡王的爵位恐要悬了。”
岳锦堂蹭的站了起来:“这话怎么说的?”
安嘉慕凉凉的道:“你总在宫里进出,难道没听见什么?”
岳锦堂想了想,低声道:“你是说皇上好男风……这不可能吧。”
忽然想起皇上对那死奴才的宠爱,加上,那死奴才趁机摸皇上手的放肆举动,不禁没有降罪,瞧着仿佛还有些享受的意思,越发觉得宫里传的,弄不好真不是空穴来风。
安嘉慕一直瞄着岳锦堂的神色,毕竟只有他能常出入宫廷,而皇上对林兴儿到底如何,就得从岳锦堂这儿探。
这一看他的神色,安嘉慕就知道,自己没猜错,皇上跟林兴儿绝对有那意思,只要有意思就好办了,皇上不放人,即便林兴是安然的老乡又如何?宫闱深深,跟外头可不一样,不是他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等厨艺大赛一完事,自己就带着安然远走高飞,不管是江南还是蜀地,只要远远离开京城,死太监的手再长,也够不着。
安然自然就不知道自己丈夫跟闺蜜刚见过一面,就暗里斗上了,如今一门心思想着后儿的厨艺大赛做什么菜呢。
岳锦堂虽说爱财,却也知道安嘉慕不是自己能惹的,反正,后儿就是厨艺大比了,自己不进宫就是了,等到了后儿,那死奴才肯定会陪在皇上身边儿,自然就能见着安然了,不管是不是老乡再说吧。
他关心的是自己的赌局,如今安然的名声越来越大,压安然赢的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其礼部尚书郭子善,这老头儿不知抽什么风,掏了一百两银子压安然赢。
这一下可炸了锅,郭子善可是有名儿的瓷公鸡,一毛不拔的主儿,也莫怪,这老头别看当了一辈子官,而且,官越做越大,却是个真正的清官。
只要去过尚书府的都知道,尚书府没有一株观赏用的花草,种的都是茄子豆角之类的菜蔬,树也都是结果子的桃杏。
同僚之间谁要是过寿什么的,郭子善不去则罢,只要去了,送的不是茄子豆角就是自家产的果子,所以,之前他跟韩子章说要顾永成到尚书府当厨子,真成了京里的新鲜事儿。
这样的瓷公鸡都忽然掏了一百两银子压安然赢,这就仿佛一个风向标一般,毕竟,都知道郭子善主持了名厨大赛,是个知道底细的。
如此一来,许多原先压韩子章的转压了安然,虽说,仍然是压韩子章的居多,压安然的也不少,岳锦堂想借着押宝发大财的想头,也就没了。
心里真觉郭子善多事,早知道,自己给他一百两银子算了,不,一千两,只要他别跟着添乱,自己给他一千两银子都成,可惜如今却晚了。
因为眼见的银子飞了,岳锦堂坐在席上,眼瞅着厨艺大比快开始了,仍有些意兴阑珊。
太后的寿宴摆在了太和殿,排场颇大,皇亲宗室王公大臣皆按品级列席,除了文武大臣,皇上还特意下旨邀了天下名仕进京,又因重头戏御厨大比,那些跟安然比试过的名厨,也都进了宫。
安嘉慕自然也在应邀之列,本来可以跟着钱弘他们一般坐在外头的席上,却不想离自己媳妇儿太远,便顶着安然帮厨的身份进来了。
规定安然只能带四个帮厨,毕竟需要做九道菜,又要预备食材,还需管着火,四个人都不一定忙得过来么。
韩子章本来就是御厨,自然熟门熟路,早就来了,带的帮手,除了李大勺都是生脸,听岳锦堂说,韩子章的大徒弟葛顺生,如今还不见踪影呢,二徒弟崔庆一直病的起不来炕,按说,该让三徒弟顾永成帮厨才顺理成章,却宁可用手艺不怎么样的李大勺,可见韩子章一直防着顾永成这个徒弟呢。
安然这边的帮厨除了安嘉慕,这个非要跟过来的,还有高炳义跟自己的两个徒弟,狗子,顺子,四个人站在一起颇有些古怪。
尤其这在座的王公大臣,谁不认识安嘉慕啊,见他竟然跑过去帮厨,都不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都知道岳锦堂跟安家走的近,好几位凑过来扫听的,岳锦堂心情不好,也没功夫跟他们八卦,只道:“人家疼自己媳妇儿,来帮着自己媳妇儿有什么新鲜的。”
众人心说,这不胡说八道吗,这也不是穷老百姓家里两口子过小日子,这可是御厨大比,是一般人能帮的吗,添乱倒可能,忽有些后悔把银子撤回来了,应该都压在韩子章身上,毕竟这小丫头美则美矣,却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岳锦堂仿佛知道他们想什么似的,目光闪了闪:“几位要是后悔,这会儿还可以下注,没银子的可以打白条,本王相信各位的人品,绝不会赖账。”
众人被他颇热切的语气,弄得犹豫起来,想想岳锦堂的精明,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他们欠账,还是算了吧,免得上了逍遥郡王的当,摸了摸鼻子退了回去,只当岳锦堂的话是放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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