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想休息,云起的精神却很大,洗完澡,那人就扛着楚阳娿回了房间,将她折腾个半死。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楚阳娿才懒懒醒来,身边早就没了云起的身影。楚阳娿起了床,刚洗漱完出来,就听听女人嚎哭的声音。
“是三房还有何家以及许家几位太太。”
“他们哭了多久了?”
“有一会了,七爷怕不让说,怕吵着您。”
“她们在哭什么?”
“大房那头,大老爷今日一早,被发现吊死在房梁上了,大太太气的得了失心疯,闹着要杀了七爷,所幸没有伤到人,七爷只好先将人关了起来。二太太跟少奶奶们听了,都跑到咱们院子外面来,哭着要提大太太求情呢。”
楚阳娿眉头紧皱:“大伯上吊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怜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想不开,所以就……”明辉感叹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楚阳娿点点头,也不继续问了。
云培东此人,不是没有经受过一点打击的,他绝对不是一个会上吊自杀的人,想来这里面,少不了云起的手笔。
楚阳娿皱眉,这个人太狠了,会不会有一天,他看自己不顺眼了,自己也就列在了他的死亡名单上了呢?
不过很快,她就摇头按住了这个想法。她跟云起没有利益冲突,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需要自己的这个助力,所以至少现在,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
说来也可笑,明明是夫妻,她想到的不是情分,却是利益。大概真的只有利益才是最好的衡量方法吧。
小何氏跟小许氏等人,在院子外面哭了好半天,也没把楚阳娿哭出来,实在无奈,只得先回去了。
现在家里死了这许多人,管事的大何氏也被当疯子囚禁了起来。
又接到圣旨,皇上前来文山避难,马上就要到了。
这管家的担子只得落到了二太太大许氏头上,二太太接到云起的通知时,真是被骇得不轻。
迎接皇帝,并不是一件轻率的事情,大许氏连皇宫都没进过,虽说现在是云家女眷中最年长的,却从未办成过什么大事儿。
听说要让她准备太后皇后与众妃嫔女眷的衣食住处时,竟惊慌半晌,又把媳妇女儿叫来商量,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楚阳娿。楚阳娿是京里出来的,从小进宫无数回,比她们懂得多,宫里有什么制仪忌讳千万初步的错,免得到时候冲撞天家被降罪。
楚阳娿只得从旁协助,紧赶慢赶的,才好不容易将所有正房腾出来收拾好,给后妃们做临时行宫。
这时候,原本想要闹事的云家上下,都突然老实起来了。皇上的驾临,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希望。
现在云家损失惨重,整个文山都落入云起之手。老爷子又一病不起,现在由云起的人看着,他们连想见一面都见不到。
他们想要让云起付出代价,可自己有无能为力,所以只能等着,等着皇帝的驾临。他们会告御状,让皇帝亲自处置他。
然而等皇帝带着后宫妃嫔以及文武百官逃到文山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那是一个好日子。
在阴沉沉下了几天雨之后,天气终于放晴。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还没亮时,云起就将楚阳娿从床上挖起来。两人穿上了进宫才用的大服正装,随便吃了两口饭,就下山准备迎驾。
云家除了卧病的老爷子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
从晨光熹微,等到太阳高照。又到太阳偏西,直到最后一缕霞光印在西天,皇帝的仪仗队,才终于缓缓地出现。
楚阳娿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只能候在原地,等着接驾。
好不容易等到队伍到了近前,只见云起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对着皇帝跪行大礼,而后颤声道:“皇上,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此次朕能离开京城,多亏了爱卿你呀!”
“皇上!”
“爱卿!”
这一对君臣包头痛哭,后面的官员其也衣袖抹脸,一起啕号大哭起来。
楚阳娿不能特立独行,也只得跟着掉眼泪。
好不容易,等皇上哭够了,楚阳娿才带着女眷,去给太后以及皇后娘娘请安。
太后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从宫里逃出来,一路得舟车劳顿,委实辛苦。
见了楚阳娿,也微微红了眼圈,她拉出楚阳娿的手,看了好半晌才道:“官官,没想到今日,才又见到你了。”
“太后娘娘。”楚阳娿只能比她更激动眼泪掉得更狠。待抹了眼泪,才将云家几位辈分高的女眷让道前面,一一给太后引见。
这一来回,又花了些时候,待到好不容易上了山安歇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本以为云起会留在皇帝身边,跟他抵足相谈直到天明,谁知皇帝说要见老爷子,云起便又带着皇帝去青松斋了。
当天晚上,楚阳娿再没见到云起,次日藏风来传话,说主人下山去了,大约过两日才回来。山上的事,就交给她管着了。
云起身边助力无数,轮得到让自己管的,自然是指内宅的事。而现在要说到内宅,自然就指的是住着太后跟皇后以及众位妃嫔的临时行宫了。
这所谓的临时行宫,实际上只是云家大房二房,以及老太太仆氏曾经住过的正院。将原先住在里面的人搬出来,又加了几道高墙就成了临时行宫了。因是逃命,各位后妃每人身边只带了要紧的两三个宫女跟太监,不够的人手,自然要从云家这里补上。这一来,整个临时行宫,对楚阳娿来说几乎就是透明的。
不过人家现在再怎么势不如人,到底身份在那里,楚阳娿在她们面前,也只有恭恭敬敬扥份儿。何况女眷不如男人那样胆大,如今刚从京里逃难出来,这些宫里出来的女人,一个个都吓破了胆,规矩的很。要说管,还真没什么好管的。
楚阳娿心大,该陪吃陪吃,该陪喝陪喝。
便是见了楚燕阳,也恭恭敬敬行礼。
楚燕阳大约不怎么稀得见她,大多时候,都称病躲在屋里不出来,楚阳娿只派人送吃送药,却也不去打扰。
不久又收到徐州来的家信,弟弟的伤已经全好了,安国府众人也都回到了徐州,路上虽辛劳,却都安全。楚阳娿松一口气,又将信纸反面浸湿,上面又有字迹。
父亲果然已经知道了云起的打算,家里正在商量对策,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
楚阳娿看完,将信纸撕成碎末溶于水中倒掉,又才安安静静当起憨厚纯良的贤良主妇来。
又三日,云起从山下回来了,楚阳娿那时正在正院里陪着皇太后下棋,却见一太监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太后沉了脸正要发落,却见那太监惨白着脸,跪在地上报告:“太后恕罪,奴婢该死。”说完又不顾太后黑沉的脸,继续道:“太后不好了,皇上当着文武百官下旨,要禅位……”
“你说什么!”太后惊得站了起来。
楚阳娿心里也咯噔一声。
那太监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太后娘娘,您快去劝劝皇上吧,这禅位的旨意,如何能下得?”
太后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即冲了出去。
宫女太监见状,也立刻跟着去了。
楚阳娿抿着唇,思量半晌,终于悄悄离开正院,回到了天香阁。叫来雪雁耳语几句,让他出去帮她打探消息。
第145章
正殿里,皇帝萧翰德高坐中位。
殿中央,跪匐着跟随他一起逃到文山的几十名官员。
他们此时个个哀声哭嚎,求皇上收回禅位成命。
萧翰德垂目看着这些大臣们,对他们此起彼伏的哭声充耳不闻。
这些人,晋国的文官武将,朝廷的社稷栋梁。他们就在不久之前,还站在京城乾明殿上激烈万分地反对自己。
他们是大臣,他们想要名留青史。
他登基为帝,他们反对。他想撤销世家征兵权,他们反对。他准备收回兵权御驾亲征,他们还是反对。
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禅位让贤之时,这些人,还在一味地反对。
他们难道就没有看到么?这简陋的大殿之外,全都是云起的人。
他那位大将军,可真是好样儿的。
短短几年时间,就收拢了人心,军中几乎所有将士都唯他马首是瞻。现在天下大乱,作为真命天子的自己,却没能保得百姓平安,恐怕早就失去民心了。现在甚至连皇城都丢了,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金耀殿,谁还认他这个皇帝?
他知道云起要什么,就算自己不主动禅位,那人也会让他,让整个萧氏皇族全部消失,然后自己登上皇位。因为那时候天下无主,谁都能来做皇帝。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所以才决定主动禅位,因为这样一来,云起即便真正登基,也不得不奉他为太上皇。
虽然不再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但萧氏皇族还能保全,未来的日子也还很长。等到天下安定,再谋求他法,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毕竟,萧氏统治这么多年,普通老百姓,认得还是他这个正统。
可惜,他的打算,他的大臣们却是不懂的。
也或许并不是真的不懂,他们只是不在其位,不用为自己想而已。
大臣们还在哭求,他们涕泪横流,满口切切之意。还有人以头抢地,欲要以死谏言,最后碰得满头是血,不得不被抬了出去。
而被让位的云起,却哭的比他们更伤心。
那人才二十来岁,他有着云家人特有的美貌与出尘的气质,站在朝堂上,分明不像朝臣,到像是哪位走错地方的风流名士。
可惜此人的手段,却与他那秀丽的外表大相径庭。萧翰德早就预感到他的不一般,也不止一次朝他下死手,可惜他命不该绝,次次都躲了过去。
倒是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这个人的手上。
一国之君,他可是真龙天子啊!
却不得不坐在这里,看着那幕后黑手,在他面前假惺惺哭得肝肠寸断,好像真的对他的皇位没有任何奢求。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主动禅位,那人是很满意的。甚至他还知道,自己这样规矩懂事,他的母后,皇后,还有那些幸存的可怜妃嫔,就都能保住。
妃嫔们他可以不在乎,可年事已高的皇太后,以及他那几名小皇子,他却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
于是在大臣们呜呼哀哉,再一次准备以死谏言之时,他终于又开了口,再次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
“诸位爱卿……”男人长叹一声,用格外庄严,又含几分柔和的声音,郑重地说:“诸位爱卿,你们的顾虑朕都明白,然而朕之此举,实乃迫不得已。”
“皇上!”却是云起跪到了跟前:“皇上若有不得已,微臣必当替主分忧,万死不敢辞。所以这禅位之事,还请皇上千万不要再提了。”
其他人争相附和:“是呀皇上,您是真命天子,是我大晋君王,怎可轻提禅位之言?”
他们一个个情真意切,只是萧翰德却知道,今天自己说出去的话,是绝对没有办法收回来的。
所谓君无戏言,他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在扶起云起之后,他才红着眼眶,沉痛道:“诸位爱卿,且听朕把话说完。朕之不得已,并不是起因其他,却是为天下百姓,为黎民社稷不得不做也。”
“皇上此言,却是何意?”
萧翰德道:“如今天下纷争,战火不乱。朕之子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朕乃国君,本当顺应天命,安国定邦,救万民于水火。只可惜,朕少年害疾,多年积患,虽有心扛鼎卫国,却既不能上马提刀,征战四方,也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国难当头,内忧外患,正需贤者主事,才能使得天下安定,百姓喜乐。朕当大位,于国无功,与民无利,禅位让贤,算是朕为这天下苍生,所做最重要一件事吧。”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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