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秦代语太能忍了,她竟然一直没有得手。时间一长,连他都以为这颗钉子已经被废了。云起登基之后,他已经不得不放弃杀死他的计划。哪里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经历这么多的变故之后,还没有放弃她的复仇计划。
必须承认,他的眼光的确没错,这女人是个人才。可惜,现在她不得不死了。
楚天阳卡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在临死之前,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你吧。你接近云家,却一直没有被发现,知道是为什么么?因为云家根本不知道秦家的事,你的父母,也不是他们杀的,云家当然没有人怀疑有人来复仇。”
“你说……说什么?”
“杀你父母的……恩,其实是个意外。本公子原本只是想要跟你父亲谈个交易。但他太不听话了,所以本公子一生气就……哎!那时候刚刚离家出走,心情不好,所以脾气稍微有一点暴躁,一不小心就,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是……是你……”秦代语摇头:“这,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你,不可能!那秦氏临死之前分明,分明说……”
“你说秦氏?云起杀了云家三百多子弟,杀死了她的丈夫,她当然要把罪名扣到仇人身上了。”楚天阳含着笑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抱歉,你该死了,秦姑娘。”
秦代语双眼翻白,口流涎水,一双眼珠却还死死地盯着楚天阳。
她一直以来寻找的杀父仇人,一直以来思念感激的男人,竟然就是这个正在杀死她的人。他依旧俊雅斯文,如同当年初见时。
就是这个笑容,让她受骗多年,让她深爱多年。
在秦代语失去气息之后,楚天阳才松了手。
“真恶心。”看了一眼手上的污秽,他皱眉。
门外,刑官等他出来,立刻弯腰媚笑,问:“公子可有收获?”
“收获当然有,我已经都拿到了解药。”
“当真?太好了太好了。这下皇后娘娘有救了,公子这下可谓是大功一件。”
“算不上什么功劳,中毒的可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希望她出事。”
“自然自然,公子友爱姊妹,感天动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刑官一点不吝啬说好话。
楚天阳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愁眉道:“可是,那犯人实在不经打,本公子好不容易得了解药,却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了。”
刑官一愣,马上猜到那女人大约已经死了。这有一点不好交代,但他一个小小刑官,却不敢得罪安国府的大公子。于是在瞬间怔愣之后,刑官立刻道:“不怪公子,那犯人恶毒,却到底是个女人。下官为了让他招出幕后黑手,本就让她受了不少刑罚,此时有了意外,也是难免的。好在公子已经得到了解药,皇后娘娘能够安然无恙,放到哪里,公子也是只有功劳没有过错。”
“你说的不错。”楚天阳朝他点点头,从容地抱着猫走了。
楚阳娿中的毒本就是出自他手,要不是看到她中的毒他还想不起来秦代语这么个钉子。所以在来牢房之前,他已经给楚阳娿服过解药,这时人还没醒来,他不便打扰。
楚天阳想了想,还是先去了行院。
行院里,楚熠阳正跟薛家李家等人对峙。
本来准备用楚阳娿胁迫楚家的几家人,在楚阳娿中毒之后,都没有了气焰,一一个个青着脸不知所措。
只有薛家大公子,仗着家族背景,以及与楚家姻亲,在楚熠阳面前嘴硬。
“我等此举实属迫不得已,熠弟难道不明白吗?”薛家大公子一脸无奈,语气沉重地说:“今上暴虐,初登大位,便与我等为敌。世家养兵,乃是旧历,皇上执意禁止,折让我们有何面目去见祖先?再者,皇上今日禁止世家养兵,明日禁止世家举荐,是否再过几年,便要灭了所有的世家大族?熠弟,你也是大族出身,我等思虑,你也应当感同身受才对。”
“所以,你们便囚禁了我姐姐?”楚熠阳一脸寒冰。
薛大公子哼道:“按说起来,薛楚两家也有姻亲的。我们是自家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皇后虽出身世家,奈何女大不中留,胳臂肘往外拐啊!皇后高才,那雷炮图出自她手,可她却只讲炮图给了今上。连楚家,也受牵制不能运用,安国府上下,可真甘心?”
“国之重器,不可私藏,薛家千方百计想要雷炮图,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况且,皇上禁止世家养兵,本就是打着防范世家拥兵之总早饭谋逆的名义。姐姐身为皇后,却被你们软禁起来,难道不是正好让天下人认为皇上做的事对的?”
“哼!总之,我们就是迫不得已。”
“既然你薛家想要自寻死路,那就随便。我安国府就不奉陪了。”楚熠阳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道楚天阳,又停了下来,叫了一声大哥。
他们刚才说的话,楚天阳也听到了,见状拍拍他的肩膀,道:“皇后娘娘已经服了解药,等她一醒来,我们就立刻启程去徐州。”
“不可!”
听到他们要带楚阳娿去徐州,所有人都反对。
徐州乃楚家的地盘,一旦去了徐州,他们还有什么机会谈条件?自然要站起来反对。
然而楚天阳却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可知道,就在两日之前,前往武夷山的大皇子,在半路上遇到流民冲击,跟护卫走散了?你们可知道,就在昨天夜里,幽州,红宪,舞阳等地的仆沣人突然开始动乱,各位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这……不过是小民作乱,成不了气候。”
楚天阳冷笑:“难道各位就不想一想,为何肃王谋反时,全国上下各小民趁机作乱,却只有仆沣人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动静。为何到了此时,才突然想要兴风作浪。幽州,红宪,舞阳……这些地方,难道各位就不想想原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仆沣人的脾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全民信教,将仆沣皇族奉为神明,以前只听从仆氏的调令,现在只听从当了皇帝的云起。
以前仆沣人没有趁机作乱,是因为云起不允许。现在世家联合起来想要跟云起作对,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身为皇帝,云起不可能在没有查出皇后被害的证据之前对世家下死手,这样会留下把柄被天下人唾弃,毕竟国家初定,他还是需要读书人来帮他理政的。然而教唆仆沣人冲击世家大族,却容易得很。反正之前小民作乱,仆沣人也就照猫画虎而已。
世家已经没有了平乱的能力,想要安稳,就只能求皇帝出手。
既然如此,他们还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软禁皇后,逼迫他收回世家禁止豢养私兵的圣旨?
尤其是,武夷山山主已死,留下的诏书,恐怕是新帝不愿意看到的。
如此一来,这个害死山主,甚至藏匿太宗遗命的罪名,大约就要按在他们的头顶上了。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面对闲适安然的楚天阳兄弟,更是目光灼灼。
这两人,难道早就知道了什么?
他们急急上前,想要问他们又什么办法化解,可惜此次跟随楚阳娿道武夷山的世家子弟,一个一个都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菜鸟。他们还不明白想要得到帮助,就要付出代价,而他们此时,已经付不起任何代价了、楚天阳根本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只朝楚熠阳点了点头,兄弟两人边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楚阳娿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结果她运气好,竟然迷迷糊糊又醒了过来。
当然,这种清醒是短暂的,她连自己躺在什么地方都没看清,就又昏了过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楚阳娿时不时地清醒过来,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白天。无论白天黑夜,身边也都有人看着她。她有时候看到父亲,有时候看到是弟弟,甚至还有楚天阳。当然,大多数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母亲宁浅知。楚阳娿好几次醒来,都看到她在自己的床边抹眼泪。
“母亲不是回京了吗?原来我也已经从武夷山回来了?”楚阳娿迷迷糊糊地想着,母亲这么哭下去,眼睛恐怕要哭坏,为什么都没有人劝住她,让她不要哭了?真是不懂事。然后她又想,自己既然已经回到了京城,怎么一次都没有看到云起?是他来时自己没醒,还是云起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
这个猜想让她感觉很不好,楚阳娿十分伤心地开始流眼泪。
人一旦身体虚弱,心也跟着变得娇弱敏感。她浑身都难受,又想到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云起却一点都不关心她不在乎她,她就觉得自己无比凄惨,还不如死掉算了。最好让云起后悔,生生世世都现在思念的泥沼中不能自拔。想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死了,最伤心的还是父母更弟弟,他们一家人才刚要团聚,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得多伤心呀?至于云起,说不定自己死了他还要高兴得放鞭炮呢,升官发财死老婆,本就是男人人生三大喜事嘛!她可不能让他如愿。这么想着,她又开始恨他,恨他冷酷无情,凉薄不识趣,总之就不是个好东西。当然,由于精力不济,能让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也是很少的,楚阳娿想到一半就睡过去了。这样昏昏醒醒,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到某一天醒来,发现床边陪着她的终于变成云起了,她才高兴起来。当然,刚高兴完她就又生气了,于是噘着嘴,不理他。
云起抱着楚阳娿,一脸胡渣子戳得她脸疼。她想说点什么,可刚说了两个字就又得喝药,那本该又臭又苦的药汤,此时灌到她嘴里,连衣点味道都没有。楚阳娿喝完之后,照例又昏过去了。
从此以后,她每次醒来,见到的都是云起,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都再没有再出现过。
云起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好几次楚阳娿醒来时,都看到云起在看奏折。
他不让别人靠近,楚阳娿的吃喝拉撒都是他亲自照顾的,这样她感觉非常羞耻,但想到云起那严重的洁癖,她又很是感动。
一感动,便觉得这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曾经所有的隔阂计较,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所以说,当一个人身体虚弱时,心也变得软弱,很容易心寒,也更容易心动。
此时此刻,她无比幸福满足,只看他待在自己身边,就仿佛把全世界都揣进自己怀里了。
人又帅,气质又好,还是天底下最有权的那个人。哎呀!这可很是怎么好?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楚阳娿满心羞涩地想着,她一定要好起来,否则那些闲出病来的大臣们硬要给他选妃子,她没有战斗力,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这可不行!
云起见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又见她乐滋滋地盯着自己看,就干脆放下手里的奏折,过来抱人在怀里说话。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徐州,等确定你能走动了,再回京。”
“在徐州?我还以为我已经回京了呢!哎呀,你居然从离京到徐州来了?那京里怎么办?薛家李家那些人,他们到底……”
“他们都已经解决了。”云起告诉她。
自从她中毒昏迷之后,不久就传来大皇子受伤不治的消息。各世家失去了选择,加上楚阳娿昏迷,他们准备逼她交出大炮图的计划也落空。更加重要的是,仆沣人蠢蠢欲动,世家私兵损失惨重,此时根本经不起任何打击。
尽管不甘,各世家在权衡之后,也只能向云起低头认输。
当然,事已至此,他们光是认输是不行的。楚阳娿在武夷山被软禁遭谋害,他们不能不付出代价。
所以最终,武夷山山主自杀的事情被压了下来,变成了被害死亡。她手中的那一道太宗遗命,只有云起一个人看过。内容不用想,都是为了保持萧氏皇权的稳固。所以云起看过之后就当破布烧了。然而毁掉太宗遗命的罪名,却是必须扣到世家头上。
世家很不忿,却因为势不如人,只能认下罪名。
这可是遗臭万年的罪名,云起怕他们反弹太过,不得不后退一步,表示不再坚持夺去世家的举荐资格。
虽然世家的联系没有被削弱,但从根本上禁止了世家的养兵权,这已经是一次巨大胜利,云起的目标达到,终于与世家握手言和。
当然,这种握手言和,还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毕竟国事虽然解决,但楚阳娿还没有脱离危险。
楚天阳虽然保证他的解药有用,但楚阳娿状态很不好,云起已经做好了拿世家陪葬的准备。危机是否能够真正化解,自然要看楚阳娿是否完全脱离危险。
所以直到现在,云起,包括世家所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楚阳娿醒过来了,他们的命,才算保住了。
“我要死了,你居然这么冷静,还按部就班地做完了那么多事情。”楚阳娿听说他准备让人给她陪葬,惊恐之余有些感动,感动之后又开始不满。
惊慌失措呢?失魂落魄呢?完全没有啊!人家该干嘛干嘛,还做得挺好。
云起却问:“你会死吗?”
楚阳娿震惊:“你以为我不会死?”
“应该不会,就算死……也只是离开吧,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跟你一起走。”
男人理所当然,楚阳娿却惊出一身冷汗。
“跟我一起死?”她惊讶之后,紧紧抓住云起的衣袖,颤颤地问“不死是,只是离开,你……你说的是什么,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若是回去,我应该使能跟你一起走的,对不对?”
不知道你从哪里来……
云起语气平淡,可对楚阳娿来说,却是震耳欲聋。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任由男人拿了毯子将她裹住。靠在床上深深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画的那些画儿,还有你造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还用猜吗?”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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