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表情严肃,说话一本正经,看的王氏好笑。
谁知少年回答了她的问题,突然转了身,朝一边走过来的楚域和楚阳娿弯腰行了一礼。
“父亲,姐姐。”
楚域嗯了一声,眉开眼笑地朝老夫人行了礼,这才问他们于路上是否顺利等等。
而王氏,早在楚熠阳叫楚域父亲之时,脑子里就已经炸开了。
父亲?这是老四家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她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此时此刻,王氏虽然震惊,但还不觉得有什么。楚域到底得有儿子的,就算这外室子被认了回来,也碍不着她什么。
老夫人是长辈,王氏跟楚域都得鞍前马后此后她,倒没有什么机会照顾楚熠阳。
正好楚阳娿得了机会,抓着弟弟嘘寒问暖唠叨个不停。王氏见状,心中可怜,这就是没有兄弟的坏处,连个外室子都得巴结。
到了家里,不光楚垣楚圻,老爷子也在等着。楚山栎多年不曾回去徐州,见了侄儿,自然想问老家情况。不过想到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等两边亲戚见了面,安国府这边没有去过徐州的小辈认了人,这才到了重头戏。
老夫人拉着楚熠阳的手,将他牵道老爷子跟前,郑重其事地说:“你大哥托了我,亲自把易儿带回来,现在我们完好无损地将她送回安国府了。易儿,快给祖父磕头。”
“祖父。”楚熠阳规规矩矩跪在老爷子面前,叫了一声祖父,而后庄严肃穆(?)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好。”楚山栎连说了三个好,亲自弯腰将楚熠阳扶了起来。不仅如此,他扶了之后,也舍不得松开手,只抱着楚熠阳仔仔细细地看,真是喜欢的很。
也难怪他这么高兴,毕竟这个孙子十年前他就知道了,却一直没有见过面。认是再不在意,憋了这么多年,也变成了稀世珍宝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安国府唯一的嫡子嫡孙。
楚域更不得了,一双眼睛黏在儿子身上,连错一眼都舍不得。
牟氏当即翻了个白眼,很是不乐意地说:“不就是个外室子么,弄这么大动静,传出去不要被人笑话。”
她这不满可都在脸上挂着,丝毫不怕老爷子听见。牟氏是真不满,她就不明白了,当初自己带着五个儿子从徐州回来,也没有见那边亲自护送,更没见老爷子这么郑重其事地相认。
自己的丈夫虽是庶出,可她的儿子却是嫡子呀。
她可是有五个嫡子呢,当时老爷子见了她的朝阳和怀阳他们,也就是赏了个东西,哪像现在,把所有人都叫到跟前了,生怕别人不晓得四房认了个外室子回来似得。
楚圻对老爷子的态度也不满,但想到楚明阳,他就动了心思。既然老爷子连外室子都愿意认回来,那么他的明阳不也能被承认,继而得到该有的名分?
想到此处,男人瞪了妻子一眼,呵斥道:“熠阳是四弟的儿子,是我楚家骨血,怎能流落在外?此时认回来,本就理所应当。”
老爷子沉脸,楚域也轻蔑了看了他们一眼。
楚阳娿轻笑:“二伯,二伯娘,你们弄错了吧?易儿可不是什么庶子,更加不是什么外室子。他可是四房嫡长子,是我嫡亲的弟弟。听清楚了,是同父同母嫡亲的弟弟哟!”
此言一出,大房二房甚至连事不关己的三房都愣了愣神。
所有人都去看楚山栎和楚域的反应,结果很失望地,看见老爷子和楚四爷宠溺地对楚阳娿笑了笑,并未反驳她的话。也就是说,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并没有撒谎。
但楚阳娿同父同母的嫡亲弟弟?那不就是宁氏生的了?看楚熠阳的年纪,应该跟楚素阳和楚佩阳差不多大。也就是说宁氏还没离开出嫁时,可能就怀上他了。如此说来,楚熠阳还当真是四房嫡子。
楚圻愿望落空,无话可说了,闷闷地站在一旁。牟氏被打了脸,心里不服气,暗道管他是嫡子庶子,她全都不想承认。
月氏眼皮闪了闪,倒是很快接受了。相比起来,受到冲击最大的,无疑是王氏。
王氏当真以为楚熠阳只是楚域在外面跟外室生的儿子。本想着他都三十了还没有儿子,认个外室子回来也能理解。谁知现在他们告诉她,楚熠阳根本不是什么外室子,甚至不是庶子,而是正正当当的嫡子,是堂堂正正的四房嫡长子。
她心中大骇,根本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她想要反驳他们,可当着老爷子,当着徐州老夫人和大堂哥等人的面,她不敢有任何质疑。现在她儿子不在,女儿靠不住,她不能有任何不是的地方。
王氏只要咬牙忍着,竭力扯着笑脸跟众人周旋,直到回了东苑,她才爆发出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他们瞧见天阳不在家,想要争夺世子之位,这才随便把个庶子弄回来充作嫡子,绝对是这样!”
楚圻也没有想到弟弟会突然有了嫡子,但他相信父亲的话。
“父亲说他是宁氏生的,是嫡子,那就不会有错。”
当年的事本来就是一笔乱账,而以楚熠阳的年纪算起来,当初宁氏是挺着肚子离开的,时间也对的上。
否则,以徐州那边一群老古板的态度,想要把庶子变成嫡子,根本没有可能。
王氏知道了楚熠阳的真实身份,本就恐慌,她是想得到丈夫的支持,哪知道楚垣不仅不认同她的话,还跟老爷子一样,承认楚熠阳的嫡出身份,这让她忍不住抓狂。
王氏暴怒,拽着丈夫的手,又急又气:“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明白不明白?现在天儿不在家,长房没有嫡子呀。四房有了嫡子,而且这个时候把人认回来,是干什么的?是来抢咱们的爵位的,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你在胡说什么!”楚垣一下甩掉妻子拽着的手,道:“官丫头定亲,这么重要的事,作为亲弟弟,回来本就是正当,只有你胡思乱想。”
“怎么会是我胡思乱想?为什么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等到天儿不在家,他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当然是因为官姐儿定亲,还能是什么?王氏,你可是世子夫人,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个长媳的样子?说起天阳,他到底是为什么失踪的难道你不清楚?那种孽障,就算回来了,也不准他再进安国府一步。”
“你……他可是你的儿子呀,是你唯一的嫡子……”
只是王氏紧张有人争夺安国府继承权,楚垣却不一样。
所谓位置决定了思维,在王氏看来,楚天阳被老爷子厌弃,又失了踪,这时候老四把楚熠阳接回来,显然是为了跟自己的儿子争夺继承权。
可是在楚垣看来,自己是世子,继承安国府的,肯定是自己。而楚域,那是自己的弟弟,弟弟总会有儿子,不是现在也是以后。至于长房会不会因为没有嫡子而失去继承权,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因为很显然,不会生的是王氏,不是自己。
楚天阳已经被家族厌弃,要是再过一年,王氏不能怀孕生下嫡子,那么他完全可以以无所出的这一条,将她休弃。
他才三十几岁,还年轻得很。妻子被休,新进门的妻子便算结发,他们生的儿子,依旧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楚垣有恃无恐,王氏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夫妻两人不欢而散,王氏在屋子里急得直哭,楚垣却回到了书房,惬意万分地喝了两杯酒还写了一幅字,然后倒头就睡。
等老夫人和徐州大伯等人被安排好,老爷子也回访休息了。楚域才带着儿子女儿回了璎珞轩。
楚阳娿没有想到弟弟被接回来了,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想跟弟弟说话,想拉出去好好蹂躏一番,然而有人比她还心热。自家爹爹抱着楚熠阳啰啰嗦嗦问个不停,楚熠阳一脸严肃,嘴里说着成何体统,双手却攀着父亲的脖子狗狗一样蹭来蹭去。
楚阳娿深深觉得,按照这个样子,恐怕在未来三天内,都轮不到她跟弟弟说话了。
于四房不同,楚圻与牟氏气呼呼回了院子,一个摔盘子撒气,一个提着鸟笼干脆出门去了。
牟氏撒完了气想找丈夫商量对策,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气的破口大骂。
骂完丈夫骂四房,硬是阴阳怪气地将楚熠阳的身份往庶子甚至外室子身上套。
他们在徐州不多年,也是见过楚熠阳的,但徐州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楚熠阳的身份,知道根底的老爷子老太太都对楚熠阳的身份含糊其辞,弄得大家都以为楚熠阳是哪个不敢认的外室子。当然也就不会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楚熠阳的父亲就是楚域,因此楚圻跟牟氏都没有怀疑过。
谁知道现在到了京城,这没人管的孩子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嫡出四房的嫡长子,不仅是四房,可以说现在是安国府唯一的嫡子嫡孙。这让一直打算把自己儿子过继到长房的牟氏怎么能够接受?她恨不得找全天下的人来揭露楚熠阳外室所出的身份,只可惜除了碍于身份附和她几句的下人,没人敢怀疑楚熠阳的出身。要知道,连族长,老爷子这些大家长们都承认了他的身份,其他人承不承认,又能怎么样?谁敢怀疑老爷子的话?
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安国府都知道四房多了个嫡子,楚熠阳的存在,很快就被传开了。
就连偏僻的流溪阁,也得到了消息,梦姨娘抓着手绢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四爷怎么会有嫡子?这不可能呀?”
前世她根本就没有听说楚域有嫡子,四房唯一的儿子,就是她生的庶子。
重来一世,四房不仅多了个嫡女,连嫡子都有了,这让她整个人都混乱起来。
到底是自己前世的记忆是假的?还是前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不,除了楚阳娿跟这个多出的嫡子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跟自己的记忆里发生的事一样。可是她又不想承认,可能前世四房根本不是没有嫡女嫡子,只不过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她以为自己跟四爷心心相印,到最后,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听四爷提起过,那她以为的恩爱到底算什么呢?
她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然而一个声音告诉她,很可能这就是真相。如此一来,今生四爷对自己的冷落也就情理之中了。
梦姨娘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把扯下许多根来。她觉得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疯掉,她开始大声吼人:“来人,抬我去见太太,来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丫鬟急急忙忙进来,把她抬到了萧氏门外。
这时候太阳暖烘烘的,她却觉得全身发冷。
“太太,告诉您一件事,您不知道把?四爷的嫡子回来了,真正的嫡子。十二姑娘要定亲呢,她的亲弟弟被接回来见亲戚。”
萧氏已经好些日子不搭理她了,自从知道楚佩阳被赐婚给义郡王府,她就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也不再疯疯癫癫。连梦姨娘想方设法来刺激她,她也不再理会。
可是今天,听到她说四房有了嫡子,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嗤笑。
“我才是四房主母,只有我生的儿子才是嫡子。其他人?哼,不可能。”
“哈哈哈,不可能的事情还少么太太?您忘了,我说四爷宠爱我,您说不可能,我说十四姑娘被赐婚给了萧庄明,您说不可能。哈哈,结果怎么着?我说的全都是事实,现在我说四爷接了嫡子回来您还说不可能?您是不相信吧?那少爷自然不是您生的,人家是前头那位生的,听说比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都大几个月呢,都十一岁了。太太,人家是正正当当写在族谱上的嫡子嫡孙。说起来,十三姑娘跟十四姑娘的名字都还没往族谱上头写,呵呵,您说到底谁的身份才算正当……”
人就是这样,自己伤心,看到仇人比自己更伤心,就好过了。自己抓狂,看到仇人比自己更抓狂,就舒服了。
萧氏终于打破这些日子的沉静,又开始大吵大闹大声吆喝要见楚域,要质问他嫡子之事好低是不是真的。
看守婆子见状,冲进去又灌了两碗汤药。梦姨娘着看她狼狈疯癫的模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哈哈大笑。
“四爷哪里是那么好见得?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做梦,做梦。”
梦姨娘又哭又笑,看守婆子觉得这女人跟萧氏再一起待久了,大约也快疯了,都不愿意搭理她,径自锁了门窗离开了。
楚佩阳隔着窗,远远看着地上疯癫的女人,也觉得好笑。
“可笑,可笑,我们就是一场笑话,连笑话都不是。”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的母亲强抢民男,逼迫父亲休妻另娶。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父亲原本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人家儿女双全,哪里需要其他多余的人自作多情。
“姐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楚佩阳哭着问楚素阳。
楚素阳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她觉得说不说出来,都改变不了什么。
唯一能改变的,大约是让她们在楚阳娿面前更加抬不起头吧。
“他叫楚熠阳,十分聪慧。你不要伤心,就当多了一个弟弟吧,反正他也的确是我们的弟弟。”
“呵呵……她会当我们是姐姐么?”楚佩阳自嘲。
不管是谁,被害的母亲出家,亲人离散,自己流落在外十几年有家不能回,都不会对罪魁祸首的女儿有好感。
她想起小时候,楚阳娿对自己疏离冷淡的态度,那大概是他们能给自己的最好的态度了吧?不亲近,也不仇恨,算是恰如其分。只可惜自己那时候满心懵懂,只想与她亲近,最后害的她们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别哭了,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的。”楚素阳叹口气,将妹妹搂紧怀里:“你的事情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他说时机不到,待有了机会,他会设法帮你求皇上解除婚约。虽然就要订婚了,但正式成亲的日子至少也在五六年之后,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别再哭了。”
“我知道。”楚佩阳擦了眼泪,“后天十二姐姐就要定亲了,我哭红了眼的确不像话。”
两场仪式,后天楚阳娿与云起订婚,不久之后,又会轮到她。
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天上地下,淤泥之别。
两天之后,楚阳娿订婚的日子正式来临。
订婚仪式虽然简洁,但两家都十分重视。楚阳娿更是一大早就被从床上叫起来,要穿衣打扮,还要预习一遍待会见什么人要说什么话。
这种订婚仪式,最重要的实际上是长辈们,作为事件主角的楚阳娿,要做的就是被拉出来见见云家长辈就行了。她自己折腾来争取,实际上是因为太紧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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