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暖知道自己这次做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对着霍容与,她更加心虚和紧张,大气也不敢出,在那边乖巧地坐着,不敢下车,也不敢看他。
幸好两人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没多久,秦楚青便出来了。霍玉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期盼地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见霍容与那冷然的眉目,不禁暗暗叹气。悄悄扯了他的衣袖一把,“来了多久了?”
“不过一会儿罢了。”霍容与简短答完,问道:“你何时归家?可须我送你前去?”
霍玉暖本就心虚,如今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早已惊得不知该说甚么好,哪还能正常答话?
秦楚青将她惊吓的模样收入眼底。忙唤了烟罗过来,扶了霍玉暖与她同乘一辆车。一切准备停当,掀了帘子道:“不如王爷一同来罢。你说话,可是比我说得有用得多。”
——在宁王府众人的面前,敬王府的王妃虽厉害,但宁王府里的王爷和王妃高了秦楚青一辈,无需将她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但霍容与就不同了。
众人对他的敬畏不仅仅来自于他的身份,更来自于他的赫赫战功。即便是长辈,也不会单纯地将他看做一个晚辈,而是会将他的话认真听入耳中。
霍容与知晓秦楚青说的是大实话,也不推辞,毫不介怀地点头“嗯”了声,翻身上马,在秦楚青的马车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像是她的忠实守护者。
霍玉暖瞧他这样子觉得甚是稀奇,不时地悄悄打量着他,倒是暂时忘了先前自己的惧怕与惊慌。
只是这一会儿轻松时光很快便过去了。
不多时,车子在宁王府外停了下来。
霍玉暖一张小脸顿时绷得紧紧地。明明是回自己家,却又不敢大大方方地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楚青的后头。
秦楚青正想劝她往前站着些,就见世子妃在身边的妈妈和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霍玉暖顿时浑身一僵,抓着秦楚青手臂的手都在颤抖得厉害。
这般的情形下,秦楚青也不敢去要求她甚么。赶紧握住了身后女孩儿的手,低声安慰着她。
“多谢王妃。若不是你,我们怕是找不到她了。”世子妃强笑了下,本还打算硬撑着训斥,终是忍不住,急急走到霍玉暖身边,口中带着怨气、话语里带着哽咽,说道:“你个丫头,刚刚去哪里了?可是让人好找!”
秦楚青便道:“她原先还在外头乱走,后来迷了路。刚好被我遇到了。”
霍玉暖原先出门都有人跟着,说她不认路,倒也没甚破绽。
世子妃一下子哭出声来,忙用帕子不住擦拭。
恰在此时,宁王府的世子、王妃也陆续跟来。
世子妃在那边抽泣不已,世子去安慰自家妻子。宁王妃却不管这些,对着霍玉暖便发了火:“你说你!那孩子有甚么不好?竟是你非得抛下了我们全部的人,来躲避他一个么!”
自打霍玉暖小时候开始,宁王妃对她开口说话都是和颜悦色。霍玉暖何时见过祖母这样盛怒的模样?顿时将口中的满腹心思都化作了眼泪,一滴滴落到自己的衣襟上。
宁王妃还欲再言,旁边却有人说道:“您若不介意,可否旁边相商?”
这声音醇厚甘洌,正是秦楚青身边的霍容与。
敬王爷开口,即便是身为他婶婶的宁王妃,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颔首道了声“好”,与世子妃、世子一同去到旁边的大树下,静等霍容与过去。
也不知霍容与和她们说了甚么。半晌后,四人散开。其余三人竟然有些愧疚之色。也不再带着霍玉暖去到旁处,而是让她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回去的路上,秦楚青在霍容与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握着他有力修长的手指,轻声问道:“你与王妃她们说了什么极其重要之事?”竟是让她们都松了口。
霍容与沉吟片刻,答道:“不过是分析利弊,看她们是否愿意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身边。若是如此,便不要再追究这次的事情。成亲一事,也无需太过着急。不然的话,依着暖儿这般刚烈的性子,再强行逼迫,怕是要出大乱子。”
秦楚青颇为震惊,“今日怎地这般好心?”竟然肯主动帮暖儿求情。
霍容与顿了顿,道:“不过是知她的不易,所以想出手相帮罢了。”
这话秦楚青一下子没听懂,扬着声音“嗯”了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霍容与看她一脸茫然,知晓她定然没将他以前那些情话给记在心里。暗暗叹息了声,他在她的耳畔说道:“我知相思之难,也知对方全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苦处。故而想要帮她一帮,让她小小年纪少经历一些。”
他这话说得轻柔又暧昧,烧得秦楚青脸上发烫发热。忙故作无意地将脸别到一旁不去看他。
霍容与便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声音愉悦至极。
冬去春来。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日。凌嫣儿的婚事,终究是不能再拖,定下了这一年的夏日。
就在凌家人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的时候,明远伯府秦家人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因为秦家的小六秦正阳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第178章
这日一早,明远伯府遇到了件稀奇的事情。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入京中,直奔明远伯府而来。头一辆在伯府大门口停下了,最后一辆还没拐过弯儿来。这样大的声势着实引人注目,好些人在街口巷尾探头探脑,驻足议论,不知那么多的车子来这里是做甚么。
砰砰砰的重重敲门声响起,门房的人被惊到。稍稍打开偏门一看,竟是八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同样的短衫打扮,肌肉结实有力,显然是会武的。
门房心中一凛,不敢将门开大,只隔着门缝儿问外头人是做甚么来的。
那八个壮汉显然没料到竟是开了偏门。面面相觑后,就朝了这边答话。声音不大不小,并无半分的怠慢和冲撞。
伯府的家丁们这才稍稍放了心。
两边儿的人正说着话,有一个唇边蓄了胡须打扮儒雅的青衫中年男子踱步到了大门前。
他的目光在紧闭的大门上溜了一圈,唇边带了几分笑意。抬眼看看伯府匾额,举步上了台阶,继续前行。
壮汉分立两侧,将道路让了出来。
中年男子立在大门前,转向偏门的门缝儿处笑问门房:“敢问可是明远伯秦家?”
这话之前的壮汉们已经问过一遍,且匾额上明晃晃地也写得明白。门房的人觉得这人怪异,怎地老爱重复。但伯爷吩咐过,对待客人要有礼。于是好生说道:“正是。”
男子看看他们,见他们并未露出半分不耐来,面上的笑意就深了许多。双手朝旁一伸,有壮汉从怀里掏出封拜帖,捧到了他摊开的手里。
他低眉看了一眼,将拜帖从门缝里递给门房的人,温文一笑,“我来拜访秦伯爷,还请各位通禀一声。”
门房的人在拜帖上只看了一瞬,登时冷汗就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为首那个将拜帖给了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又瞪他了眼,压低声音喊道:“快!快去禀给伯爷?”
那小子拔腿就跑,他则带了其余人忙不迭地开了正门,将中年男子迎了进来。
“小的们不知是护国公,怠慢了您,还望国公爷莫要见怪。”
护国公哈哈大笑,举步而入,“无妨。你们警醒着点,也是应当。”
秦立谦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院子里看看前几日新得的几只鸟儿,谁知就有门房的小子急慌慌地过来寻他。
明远伯爷看不得自家仆从这般没了正形的模样,叱道:“慌慌张张甚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那小子赶紧停了步子,将拜帖捧上,磕磕巴巴将贵人前来的事情说了。
护国公柳家的人?啊不对。护国公亲自来了?
秦立谦哪想到竟是遇到了这一桩事!也顾不得甚么心爱的鸟儿了,赶紧将衣衫整了整,快步往大门处行去,迎接对方。
行至半路,他便遇到了缓步而行的护国公。
秦立谦忙上前见礼。
护国公赶忙扶住他,连道:“伯爷客气,当不得如此。”这便与秦立谦一同行至厅中。
两人坐下后,护国公方才歉然说道:“我这次前来,却不是为了做客,而是为了道谢。”
他轻叹了声,站起身来,朝着秦立谦一揖。
秦立谦哪料到会来这样一出?都没来得及去拦阻,护国公的那一礼已经行完。
秦立谦有些摸不清状况,拧着眉问道:“国公爷这是……”
护国公又是一叹。先前淡定儒雅的模样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愁苦之色,“而行在外,最为忧心的,还是家中父母啊!”
听他提起子女,明远伯爷顿时心中一颤,想到了自家小儿子从军后就在对面这人的手下呢,忙道:“不知犬子可是出了甚么事?”
护国公看出了他的紧张,上前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见秦立谦坐安稳了,这才将事情与他说了。
两军交战之时,秦正阳负责带队突袭敌军。交战中他看见敌军有暗箭射向柳将军,来不及提醒,扑了上去帮对方挡了一箭。那箭射的力道极大,穿胸而过,又淬了毒,当真是要命的伤处。
胜利之后,柳将军慌忙带他回了营地,让军医诊治。秦正阳足足昏迷了四天四夜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柳将军是护国公的独子。老国公得知明远伯府的小儿子不惜性命救了自家独苗,极为感激,就千里迢迢地带了谢礼亲自来京登门道谢。
将事情高清了个大概后,秦立谦心里那个苦啊。
一方面他十分心里疼惜小儿子伤势太重,忧心不已,恨不得儿子没救了旁人,安安生生地才好。可偏偏儿子做的事情很对,遇到同袍被袭,这样做理所应当。更何况所救之人是护国公的独苗,人家还这样客客气气地来道谢了……
明远伯爷苦哈哈的硬扯出个笑容,嘴里和护国公客套着,心里头直惦记着小儿子的伤势,嗓子里直发干发涩。
护国公这次带了十几车的谢礼前来,明远伯爷见了后也着实开心不起来。心里忐忑着安置好国公爷,又让总管在外院给国公府的随从们安排了住处。
待到他们歇下后,秦立谦回到书房,越想越不对劲。
若论在军中的威信,这世上敬王爷若是称第二,也没甚么人敢称第一了。正阳在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会不知道?于是秦立谦立刻遣了人去敬王府,只为问一句话。
“正阳受伤的事情,敬王爷和敬王妃今日之前到底知晓不知晓?”
收到这句质问的时候,秦楚青也是一愣。
其实这事儿她倒是真听说了。不过,也是刚收到消息没多久,毕竟霍容与如今不在营中,不便过多打探那边的消息。故而秦正阳受了重伤和救回了一条命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
霍容与已经派了人去北疆探望重伤的秦正阳。秦楚青虽心焦,因了身子重也只能静等消息。
她本想再等几日,待到秦正阳伤势好上大半后再和父亲说,也省得他再忧心忧虑地寝食难安。谁知这就收到了父亲的责问。
秦楚青就将莫玄叫了来,细问今日京中发生了甚么,秦立谦如何得知此事。这便知晓了护国公的到来。
考虑过后,秦楚青终是未将实话说与父亲听,只与伯府静等回话的仆从说道:“王爷如今不在营中,自然无法及时得知此事,我也才刚得知消息。父亲不必过多担忧,王爷已遣了人前往那边,柳家人重义气,定然会全力治好小六。”
秦立谦收到这回话后,仔细一想,也是如此。女婿如今人都不在北疆了,再过多打探,怕是要引了旁人猜忌,反倒不好。
至于柳家人……
凭着护国公肯亲自来道谢,便知柳家人秉性不错。王爷又派了人过去。正阳应当能养好伤。
忧心的明远伯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转念一想,国公爷到来的时候并未遮掩,莫说他这里了,内院之中应当也已经晓得了秦正阳受伤这件事。秦正阳的生母常姨娘素来性子柔善,定然会十分紧张忧虑。
秦立谦坐了会儿,觉得还是将秦楚青的话也说与她听比较好,就搁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去了内宅。
护国公这番来京,太过声势浩大。秦正阳受伤救下柳世子的消息,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不多时,宁王府中就也谈论起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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