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昫撩开身前的长袍,随意舀本书一卷,坐在炕上看了起来。
屋内静谧,朝曦呼吸着哼哼两声,禾青起身给朝曦挪了身子,睡得舒坦一些。薄毯盖在朝曦的身上,不多时又睡沉了。只是听着呼吸的绵长,引得禾青嘴角微翘。
禾青带着弘昫去后院,不多是看有什么水果可以摘下来当零嘴儿。前几年的葡萄一半酿酒,后来禾青又种了一些青色的,合计着做点葡萄干,偶尔拿出来还能解馋。弘昫并不那么看重口腹之欲,但是禾青总在他忙于学业时送点吃的放在案桌上,去年他便一手葡萄干,一手书的消灭了不少。因而一说,弘昫也跟着出去看看。
只是朝曦睡得这样沉,弘昫睨着矮桌上的瓜果,瞪着手里的书,眸子发直。
四贝勒进来的时候,免了奴才的通传。悄无声息的,正好见到弘昫躺在炕上,再进来就见朝曦睡在贵妃榻上,而禾青却是怕孩子睡得不好,没有留一个人伺候,自己抱着小家伙,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禾青不过打发时间,四贝勒进来的动静很小,但禾青还是惊觉到,连着小家伙那双赤红的眼瞳看过来,“四爷?”
四贝勒眉头微挑,上前就拎着小家伙折下来的长耳朵,“这畜生皮毛总不干净,别整日抱着。”
四贝勒来妙鹤堂这样勤快的缘故,禾青莞尔,“好。”
禾青显得柔顺许多,四贝勒满意的侧头瞧着两个大家伙,低沉的道,“这也该摆膳了,还让他们睡着成何体统?”
弘昫身子突地一动,虽然细微,但很快翻过身来,朦胧着双眼寻到方才说话高扬的四贝勒。弘昫一怔,看了禾青一眼,又看着四贝勒,“阿玛。”
“快起来吧。”四贝勒向来吝啬,并分明的表现出做一个父亲,该有的严肃和慈爱。这不同于在书房欣慰的温和,四贝勒不渝的彰显表露,弘昫垂下眼睑起身。
守在外面的奴才听了动静,弯着身子进来,伺候弘昫下了炕。又去一侧把微乱的头发拾掇起来,弘昫睡不得,朝曦很快也被叫了起来。天色已然昏黄,奴才点了灯。依稀见着两个身影靠拢一处,坐在炕上,隐约还能见到有什么在那儿跳着。
小家伙?
朝曦揉了眼眸,桑葚帮着更衣,“主子手腕可好些了?”
等桑葚帮着朝曦的手热敷时,对比才发觉还真有些肿。后来又有禾青连着热敷几回,桑葚退下后自然不清楚。朝曦扭着手腕,捏了手心,“好多了。”
只是过后有些酸软。
朝曦忍不住侧头瞧了过去,见四贝勒没有看过来,扭眉咬着下唇,“我睡多久了?”
“侧福晋让奴才出去候着,正好酉时三刻,算来主子睡了有半个时辰。”蛇莓思绪着一算,肯定道。
“酉时?”朝曦狐疑,她记得她在书房出来,那会才申时,不过酉时。
桑葚瞧了蛇莓一眼,点头应和,“侧福晋后来给主子热敷,揉捏按摩了许久才让奴才出来。”
难怪。朝曦捏了酸软不适的手腕,心里又说不出的甜。
待两个孩子收拾好,四人盘腿坐在一处。禾青身后靠着软枕,人却无骨的挨着四贝勒身侧,手里还端着新鲜的香片泡制的热茶。朝曦和弘昫正襟危坐在对面,四目紧紧的盯在矮桌上的棋局。
四贝勒闲情雅致的啜口茶,下了一子。
朝曦一动不动,身子随着四贝勒手左右挪了挪,又瞪着眼等弘昫下一步。弘昫脸色一派沉稳严肃,即便在这之前已经输了几局,他却依旧笃定的努力下棋。弘昫斟酌着,捻起一子,引着身旁半桶水的朝曦愣着抽了口气,偏偏只上不下,好似气长的很,又咽不下。
禾青端着茶碗的手轻颤,眼角竟是有些湿。朝曦这小宝贝神色哄得她闷声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许久没有这样瞧过朝曦,如今倒是看了朝曦不少笑话。偏偏朝曦不让人笑她,禾青也不愿她趁机耍赖说自己观棋非君子,闹起来坏了这一局,索性红着脸看着茶面蒸腾的氤氲。
白色的花瓣飘在一处,随着茶水起伏,水浪似的滚了起来,却怎么也埋不下那片香片。
许久,禾青不着眼的抬眼。只见朝曦愁眉聚拢,纠结痛苦,两拳紧握。对应的,是弘昫飘过去意料之中,又颇觉丢人的神色。
禾青看着,又对上了四贝勒那双微暖的眸子,笑意又渐渐的攀上嘴角。
第129章 两桌棋花朝月夕
禾青把茶碗放下,四贝勒顺势伸出空出的左手,捏了禾青的手心。
四贝勒睨一眼,好似在说莫笑。
禾青坐直了身子,与朝曦弘昫一般,和四贝勒并坐一处。她这样,就是正襟危坐也能一目了然的把朝曦弘昫的神态看在眼下。而四贝勒至始至终也不过眸子暖些,不露声色。
都是看笑话的,既然四贝勒拉她过来看的轻巧些,禾青也不矫情,作一副认真观棋的模样。朝曦唬着怕禾青有古怪,还盯了禾青好久。禾青自己不理她,反而还真认真的看了棋面,满意的点头,弘昫每一子勾勒连环,倒是有了初始的棋风。
难怪四贝勒情愿陪着弘昫下棋,也是孺子可教。
禾青眉宇带着欣慰之色,看的朝曦撇嘴,低头安静的瞧着。
四贝勒随意下着,正好十子赢了一局。弘昫认真的瞧着局面,沉思几许。禾青给了四贝勒赞许的眼色,看的朝曦眉头一挑,“阿玛下棋还是这样较真儿!”哪怕是父子,也一样不多退步。
禾青好笑,四贝勒闲情雅致,分明没有认真。若还要退两步,干脆一子不动,让弘昫自己下就是了。朝曦微扬下巴,有些不服气。叫四贝勒不作声,又道,“阿玛可不能以大欺小。”
弘昫抬眼瞧禾青兀自笑得桃花满面的,复不察觉的垂下眼帘,手里还拿着一子,俨然不受四贝勒欺负的作态。朝曦够调皮逆骨,弘昫这样肖父的性子,反而深得四贝勒的心。尤其有朝曦闹腾的时候,四贝勒更是不吝啬的弯了嘴角。
朝曦一怔,只她与四贝勒斜对坐,当下瞧见,伸张虚事的气势去了一半。
“你两姐弟下吧。”四贝勒身子后挪,腾出桌前的位置,又耐心的吩咐朝曦,“你做姐姐,可不能欺负他。”
欺负?
“噗嗤。”禾青再忍不住四贝勒的奚落,笑出声来。
弘昫严肃的眉宇却是纠结,瞧着朝曦一脸怔愣莫名,起身坐在四贝勒原来坐的那处,端正诚恳的收了棋子,“君子下棋,胜败乃兵家常事,弘昫不会嚼噱半句。”
朝曦张嘴,弘昫却是又问,“黑子还是白子?”
“黑。”朝曦耷拉着眼,她心思不在下棋,只懂得棋面规矩,深奥的她更是两眼发晕。匆匆八子,朝曦是昏昏欲睡,弘昫却是面色发黑,又几子,终是沉声道,“二姐瞧不起我?”
“没有啊。”朝曦惊色。
弘昫却是不渝的,定要瞧着朝曦,“那为何二姐下棋随意,不见心思更不见棋局?”
朝曦低头,讷讷的想要反驳,但她的确敷衍,更是心虚。弘昫却是拿着文人气派,怒气爬上了眼角。四贝勒轻咳,朝曦连忙抱起棋盆,双眸瞪的尤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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