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闷头学着,直到有一日小路子送来一本满是几何的小本子,上头的字迹有些熟悉,却又更加的稚嫩。小路子笑,“四爷说皇上不喜欢蠢笨的,怕武侍奉惹了皇上恼怒,遂拿了自己的小本子来,让武侍奉闲着多看看。”
这可都是四阿哥的学习心得。禾青拿着沉甸甸的,虽然小路子传过来的话不好听,甚至原话更不好听,但是禾青心里却奇异的一暖,对着小路子,声色有些低,“谢四爷。”
小路子点头,临走了,却看了禾青两眼,最后定在那里,也低下声来,“不晓得武侍奉可晓得,四爷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
说罢,不等禾青言语,先走了。
这模样,似乎不是四爷说的。可是,禾青摸着有些发烫的小本子,感觉自己闷头是不可能了。而且,这样也算是有了个缘头送过去了。过后四爷收到了,应该不会误会什么吧?
戴姑姑那日的神色打量,禾青看得一清二楚,她真的没想过婚嫁之事。何况她如今为宫女,四阿哥更是皇阿哥。再说了,她念头上来了,复又压下去,只怕旁人瞧了还以为自己避讳什么呢。
禾青这么一想,心里定下来,夜里回屋后禾青拿着床头边已经雕了一半的小木狗。听说当年四阿哥和九阿哥一同打起来的是只乖巧的,而如今四阿哥也渐大了。禾青防着犯了四阿哥的心病,干脆就雕一只大的狗。
这个半成品,已经这小半月里最好的成果了。
如今提了出来,禾青熄了心头渐渐不送礼的念头,夜里忙活一会儿,晨起再早点,禾青努力的赶着。如此好几日,到了四阿哥生辰的当月头,禾青摸着指头的两个口子,满意的端看了半成品一遍。
好在口子在不再手背上面,不仔细是看不到的。禾青又拿去整了一遍,等看着一只英气的狗雕呈在眼下,禾青心情难以言喻,欢喜的装好盒子里,送到了小路子的手上。
禾青撇着小路子走开的轻快脚步,突然有些后悔,她似乎更想亲自去。如果亲自去,她想看看四爷看到狗雕的时候,会是如何的神情?欢喜还是嫌弃?
念头揪在心头,禾青惴惴不安,魔怔似的坐在那里,神游了起来。
却说那边四阿哥正在榻上,听着奴才接过那些礼。尤其是佟家的礼,四阿哥点名放在桌边,却没有看。直到一个苏拉进来,奉上了一个香色的小盒子。
四阿哥点头,放在一边。
等到后来夜了,都静了。四阿哥看着矮桌上的礼,这才一一看着,让奴才都分放好。后来只剩下两份,一份是乌拉那拉氏的,是个腰带。上头绣的花纹很精致,四阿哥端了一眼,让奴才收着。
最后的,是小路子带来的。
四阿哥先是嫌弃香色小盒子看着包装寒酸,打开一看,眼眸一闪。好一个‘独具匠心’的狗雕!眼睛一大一小的,耳朵弧形不一,成何体统!
便是一眼,四阿哥心头已经挑剔了好些坏的。
想想这始作俑者还在给自己汗阿玛压榨取笑着,四阿哥扭着眉,拿着狗雕起身,放进了桌柜里,眼不见为净。
四阿哥这么一想,也没了后面的话。禾青念了几日,见了小路子免不得问几句,小路子一笑,“奴才是转交的,只听说那日送了进去,四阿哥收了。可是好坏,奴才就不晓得了。那日上至皇上,下至贴身奴才都送了礼,哪里知道这个?”
这倒也是。
禾青点头,对着小路子揶揄的眼神,哂然一笑走开了。
此事,也算撂开了。等到了禾青能算清所谓乘除法的时候,四阿哥生辰的时候,好些人说道起,禾青才知晓四爷白日去给太后皇上,德妃请安用过膳之后,晚了和各位阿哥公主。在那之前,还和内大臣费扬古说了话,收了礼。
而就在去年,皇上为四阿哥赐婚,福晋既是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禾青当时当头一击,她看着四阿哥不过大自己一岁,连上面阿哥没有成亲,也就没有想到阿哥是个有婚约的人了。
而她想想一路过来,许是心头想的,再联之前头自己还送了亲手手工的狗雕,自己还为此辗转几余的娇羞念头,禾青当时心头一凉。摸着已经快好全的手指头,禾青觉得有些刺疼。
她这样的行径,若是旁人知了,怕还以为她就是一个狐媚的狗奴才!
怎么办?
禾青听着那些奴才底下细碎,就怕听见什么有关的话。办事的时候不尽心,也让皇上狠狠地罚了抄写,如此一来,几何倒是长进了不少。好在年节来了,多少奴才也有些性子起,皇上也没有多疑,只让梁九功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悲痛教养。
梁九功私底下说话也是个狠的,几下倒把禾青骂醒了。
等到和四阿哥碰面的那日,禾青一脸沉静,规矩的请安,侧身就要让开。四阿哥看着人了,却念起了那只狗雕。禾青被叫住了脚,“弄坏了几个?”
禾青垂眸,“八个。”
“恩,倒是不错。”四阿哥点头,俯视着见禾青的耳朵竟然红了。当即心头愉悦的笑了笑,背着手放人走了。
第16章 年三十众女齐聚
禾青低着头,四阿哥只当人是脸皮薄,就此揭过。
但过后,四阿哥却发现自己似乎领悟错了。手上虽说多了件姑娘家亲手雕刻的物什,可这人却是半月不见。至于小路子那儿,传来消息,只说禾青似乎很忙。
四阿哥默然。
就这么忙活着,禾青迎来了在京城里头一个年三十。皇上封了笔,偷着闲陪着太后听了一出戏,去了后宫贵妃处转了一圈,现今回来准备夜里的宴席。皇上伸着手,让宫女理好衣饰。禾青站在一旁,只听梁九功尖声奉承,“皇上今日衬的是越发身姿挺拔,”
“诶,”皇上摆手,却看着禾青,“你个老东西说话怪好听的,还是让小姑娘说说。”
梁九功听皇上嫌弃厌烦他了,不由得脸上显得很是委屈,逡了禾青一眼,引得皇上咳了两声。禾青忍不住抿唇,有作着一副难为模样,捂着嘴角偷笑,“君子当如此。皇上英姿,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禾青委婉,却又打趣奉承着。
皇上似模似样的摸着腰带,他如今正值中年,是身子最好的时候。禾青避开面子上的,夸他精神好,面上好,闻着便更是心悦。梁九功见此,酸溜溜的一叹,默默的给皇上拿起鹤氅,皇上说了两句,临走前,给了禾青一个小香袋,“前几日总听你几个姊妹念着,今晚你就跟着去顽,明日记着不要怠慢了差事。”
禾青垫了垫,是金块。这可比偶尔的金叶子金贵多了,“谢皇上。”
送了皇上走,禾青带着人把殿里里外又收拾一番,走之前拿出早有准备好的小钱,上下赏了一番,又寻了魏珠等讨了红包,这才高高兴兴的去了厨房。想想这夜果真不是她当差,禾青知道肯定是她们中间早就说好的,遂念头一转去了膳房。
几个宫女,有京城的,有蒙古,有南方的,四处都有,口味不同。听闻还要叫旁的姑姑等人,禾青心头算着今夜怕是极热闹,性子会开些,加之难得能懈怠歇息的日子,禾青找人给了钱,叫人买了好酒回来。这会子过去了,催一催。再去讨点酒酿丸子之类的,热乎乎吃着,尽是想着禾青也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
禾青临走了又催了一声,她打算夜里一起吃锅子,热腾腾的还暖胃。
前头不需要自己,禾青兴致很高,回到自己寝间还主动的到处打理一遍,只管等人过来就好了。禾青抱了好几壶的酒,在屋里头温火煮了两壶。秀裳是打头来的,除了几个值夜的,一过来就抢着要吃禾青温煮的酒。暖和的滚在心头,也不太醉人,禾青劝着几人吃几口,免得在边上看着怪稀罕的,也不尽兴。
姜侍奉来的时候,禾青张罗着起了锅子,菜肴一一摆上。
禾青嘴馋,先忍不住夹了羊肉下锅,“不说了不说了,我今儿特意去了膳房,叫了好多吃的,我可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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