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世子,他是只闻其名,少见其面。
同为锦衣卫,也同在北镇抚司,两人遇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遇到,多是擦肩而过,抱拳即罢。今番并行,顾同知陡然发现,这位张世子,眼神似乎有些问题。
如此看人,莫名让他觉得不适。
换成杨瓒,怎么看,顾同知都欢迎。眼前这个黑炭……拇指抵住刀鞘,寒锋出鞘半寸,威胁之意彰显。
继续下去,他不介意请张世子到诏狱坐坐。
锦衣卫动作极快,朱厚照被众人护卫,未见半点惧色,反而抻着脖子,对混乱之处极是好奇。
“陛下,尽速回宫为上。”
杨瓒出言相劝,朱厚照虽觉遗憾,到底还能听劝。
混乱中,几名衙役忽然载倒,皂衣被血浸透。
“死人了!”
人群中又传来惊叫,混乱更甚。
先前的混乱,可以说是意外。现下,便是脑袋被门夹过,也该晓得,事情不对!
“护驾!”
众人绷紧神经,王守仁已取出随身弓弩,对准混乱处。黑色的箭矢,随时可能离弦。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开始分散,数名藏在其间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迅速张开包围圈,盯住几次出声之人,当场就要擒拿。
天子安危要紧。
身份暴露与否,多日的跟踪都将白费,全不在考虑之中。
未料想,扰乱人群,不过是声东击西。
官军衙役被混乱缠住,厂卫的注意力亦被吸引,暗藏多时的钉子,方才行动。
三支长箭,分别从三个方向飞来,目标却不是朱厚照,而是紧跟在天子身旁的杨瓒!
“佥宪小心!”
王主事距离最近,箭矢疾出,硬生生撞歪一支长箭。
众人知晓不对,却来不及反应。
“快躲!”
顾卿单手按在马颈项,就要飞身上前。
不料,杨瓒直接从马背跌落,险险避开两箭。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脖颈流出鲜血。跟在杨瓒身后的刘公公,同样“哎呦”一声,跌落马下。
就在这时,进更多官兵和厂卫赶至。
见人群混乱,牟斌当机立断,令锦衣卫开路,凡拦路者,俱已刀鞘拍击。
“可疑之人,全部拿下!”
事情发生得太快,牟斌尚不知道,鱼刺的不是天子,而是杨瓒。
三位阁老同样以为,杀手的目标是朱厚照。
“这还了得!”
京师之内,天子竟然遇刺!
当他们都是死人?
顺天府府尹赶到时,人群已被锦衣卫控制住。见到从一座酒肆中抓出的杀手,看到被收缴的长弓,差点腿一软,跌落马下。
事情大了!
六部九卿先后闻听消息,皆震怒不已。
政见不合均被丢到脑后,现下要务,缉拿可疑之人,立即审讯!
鸿胪寺和四夷馆忽然出现大批官兵,俱为内阁调遣,将两处团团围住。
住在其中的藩王长史,外邦使臣,惊吓不小。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兵,想问一问,究竟发生何事,都没有胆子。
混乱被止住,不下五十人被厂卫抓捕。
在刀鞘棍棒和铁尺的作用下,骚乱终于开始平息。
朱厚照翻身下马,焦急看着被顾卿扶起的杨瓒。
“杨先生,可无事?”
“陛下,臣无事。”
仓促落马,杨瓒脸颊掌心均有擦伤,好在并不严重,行动无碍。
相比之下,惨遭飞矢的刘公公,明显“伤势”更重。
倒在地上,哎呦两声,见天子压根不看自己一眼,登时心酸已。
张永下马,走过来,貌似同情的扶起刘瑾,恰好按上被划伤的手臂,引来又一声惨叫。
朱厚照终于转头,惊讶道:“刘伴伴受伤了?”
刘瑾立时泪如雨下。
“陛下,奴婢是小伤,不碍事。”
“哦,那就好。”
朱厚照点点头,吩咐张永照看刘瑾,纵身上马,即刻返回宫城。
他是爱玩,也时常犯熊。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却十分明白。
今日之事,明显早有安排。
究竟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为何要刺杀杨先生,还是当着朕的面动手,必要查个一清二楚!
揪出幕后主使,无论是谁,朕必取其项上人头,夷其三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后威武
五城兵马司官兵和顺天府衙役开路,锦衣卫和东厂番役护送,骏马撒开四蹄,飞速穿过南城,疾驰宫城。
目睹惊险一幕,百姓心中忐忑,多退至路旁,屏息凝气,不敢上前。
观天子无恙,才长舒一口气。
方才一场混乱,实令人惊心破胆。如果天子在混乱中遇刺,哪怕只划破袍角,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跑。必定要到大牢里住上几天,到顺天府走上一遭。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感到一阵后怕。看向刺客杀手,皆是咬牙切齿,怒眉睁目。
先时引起胡乱之人,尚未被押走,正捆着双手,蹲在地上。
不知是谁起头,几块石子砸了过去。
痛呼声仿佛开关。
众人的恐惧和愤怒,终于找到发泄途径。
烂菜叶臭鸡蛋,碎掉糖人的木杆,只剩半截的撑杆,乃至几只破烂的布鞋,落雨一般,砸到几人身上。
“胆大贼子,该杀!”
“杀了他!”
“敢谋刺圣上,诛他九族!”
恨穷发极,群情激奋,砸到几人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
看守疑犯的衙役知晓不好,不得不挥舞铁尺,挡在疑犯身前。
继续砸下去,不死也成残废,还如何问话,怎么查案。
因事发突然,结束得也相当快,除禁卫和顾卿手下锦衣卫,在场众人,少知遇刺的是杨瓒,受伤的是刘瑾。多数以为,杀手的目标是朱厚照。
天子在场,禁卫锦衣卫保护四周,费偌大力气,行刺一个四品佥都御使,令人无法置信。说出去,十人中必有九个不信。
杨瓒自南归来,纵然海上不便,路上总能动手。
从登州卫到京城,钦差队伍穿行鲁地几府。一路之上,山林险地不缺,下手的机会定然不少。偏偏要等到京城,在厂卫和三法司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绝对是脑袋被驴踢了,而且不只一脚。
“让开!都让开!”
“拦路者与疑犯同罪!”
十几名衙役挥舞着铁尺,拦开周围百姓。
一名番役提醒,行刺之人是否抓净,尚未可知。假使有人躲藏,趁机撺动百姓,利用民意,在乱中取疑犯性命,非是不可能。
“谋刺之人,罪证确实,可交刑部发落。他人知情与否,当需重审。”
六人抓着疑犯,余下则抬起伤者,冲开人群,快步返回顺天府。
经衙役高喊,众人冷静几分。
牵涉行刺之事,非同小可,绝无法善了。
万一引来怀疑,被押入顺天府,关进刑部大牢,哪怕查证清白,归家之后,也会被异样目光看待。即便无罪,也会被故交邻里疏远,想洗清名声,怕是难之又难。
不能怪他人冷漠。
趋利避祸,人之天性。
在场有几名读书人,最先考虑清楚。心惊之下,忙扬声劝说众人,不要被贼人利用,让开道路,容衙役过去。
“谋刺之事,非同小可。诸位父老还需让开道路,容几位差人离开。”
“早些过堂,必能早些戳穿阴谋。”
“陛下返回宫城,吾等聚集在此,阻碍法司衙门,无异于相助贼人。诸位父老听我一言,暂且归家,事情当会水落石出,犯人必将伏法!”
对读书人的尊重,令劝说十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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