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咬牙,“臣妾是皇后,自然是要比宫妃高许多品级的,布施多花些银子是应该的。”
“你也知道你是皇后!”皇帝拔高了声音,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每次走到皇后跟前就恨铁不成钢般落下一句话。
“老五跟你有仇?贾元春跟你有仇?杨嬷嬷跟你也有仇!”
皇帝很久没发过脾气了,皇后被吓的有些害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干嘛一定要把贾元春送去老五府上!”皇帝又溜达了一圈回来,“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进来的时候才不过十六岁,人家又不是送进宫里当宫女的,你直接封一个女史不就完了!”
皇帝站在皇后面前,吼道:“生生让你拖到现在!搅的一家子都不安生!”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皇帝的连番怒吼,或许皇后想起来自己身份,她也不甘示弱道:“这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
“当初贾元春进宫,你也窝火,我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做下这么多事情!”
“你还有理了?”皇帝反问,“你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为了一己私欲,为国母一点不大度!”
两人吵架声音越来越大,守在门口的翠竹和进忠对视一眼,又都眼观鼻鼻观心各自站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我够大度了!”皇后道:“还不是为了你,你记着荣国公的好,记着父皇的嘱托,又要给荣国太夫人一个教训,事情才成了这般田地。怎么现在全推到我头上了。当初我说要她当宫女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要不是我说该进女史了,你还装聋作哑呢!”
皇帝冷哼一声,“早知道就听了陈妃的话,让贾元春去她宫里了。反正她儿子还小,也不怕人说闲话,待上几个月赐婚便是!也不会让贾元春落到狗都嫌弃的地步,你看看,人家不过一个妃子,就能出这种主意。”
“你还是主母呢?”皇帝蔑视道:“你看哪一家的主母给庶子赏妾室能折腾出来这么多事情!”
“哪一家?”皇后直起脊梁,“你们家的庶子个顶个的事儿多!给主母脸色看,都是你们家的!”
见到皇后已经开始胡搅蛮缠起来,皇帝冷下脸,“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说完他转身就想走。
“我是皇后!”皇后气不过在后面大喊。
眼见皇后这么气愤,皇帝气反而消了不少。“老五的婚事你也别管了,横竖前面几个你都没怎么操过心,老五又有亲妈在。”
皇帝走到门口道:“你也消停点儿,吴妃都被你吓病了,天天的做恶梦。”
皇帝一脚将门踢开,看了一眼站的格外笔直的进忠,“去虞嫔宫里!”
这一场架吵的,不过两天整个内廷十二宫便都知道了,虽然吵架的具体内容不知道,但是后妃的联想能力一直很丰富,况且单就“帝后激烈吵架”这一条,就够人遐想了。
皇后只觉得每天早上来给她请安的妃子们看见她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发了好几顿脾气。
至于三个被点名的陈妃、吴妃还有虞嫔。
因为虞嫔是皇帝最后一个提到的,皇后最为痛恨,不过她现在肚里还有一个,又有皇帝护着,经常不来请安,皇帝又不许旁人去永寿宫打扰她,因此皇后有点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吴妃跟陈妃两个半斤八两,一个行事作风压在了她头上,一个挖了个坑给她跳进去了,很难说皇后到底更恨哪一个。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天下了早朝,太子一脸乌云,到了坤宁宫。
跟皇帝吵架这件事情,皇后并不打算瞒着太子,而是打算过两天再慢慢告诉他。
皇后那夜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她跟太子吃亏就吃亏在太冲动上了,她跟皇帝相伴几十年,按说最了解皇帝的就是她了,怎么现在反倒被别人利用起来占了上风呢。
又有翠竹劝她,说一动不如一静,事事出手不如关键时刻出手。
“你这是怎么了?还是有人给你气受了?”皇后想打个岔就过去,她儿子从会说话起就是太子,脾气执拗,有些事情告诉他就着。
不过宫里的耳报神太多了,况且太子再怎么说也算是这宫里的二号人物,多数时刻皇后太后都得排到他后面,不管是幸灾乐祸,还是专门往他跟前凑的人都太多了。
“母后你还想瞒我?”太子眼睛一瞪,就要往外冲。
“回来!”皇后急忙将人拉住,道:“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得想明白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在皇后身边坐下,“与其让我听那帮子奴才说,不如母后告诉我,我们也好提前做个对策。”
太子跟皇后这边说着,承乾宫里吴妃跟瑞定,还有受了皇后不少白眼的陈妃和瑞诚,也在说着皇后。
“你不知道,皇后这两天看我的眼神,还有陈妃和虞嫔,恨不得把我们吃了,可惜她胃口不好,吃不掉三个。”吴妃开心极了。
瑞定顺着母妃的意思,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去给皇后请安的,可惜儿子带的人更多,皇后怕是吃不下了。”
吴妃乐了许久,道:“不过你这两天小心点,太子还不出手,叫人怪担心的。”
瑞定笑道:“太子的手段,想来无非就是当着朝臣骂人,或者当众罚跪,要么严重一点就是一边罚跪一边用鞭子抽背。”
“你还笑!”吴妃着急了。
瑞定道:“现在天气还冷,上回母妃不是怕我在乾清宫里受了风,特意吩咐听兰给我做两条膝盖加厚的裤子,我这两天穿的都是这个,就是怕太子发难。”
“里面还加了皮毛的马甲。我都这么大了,遇见太子寻事自然不会硬顶上去。”瑞定很是自信,“不过若是太子找事,我自然是要帮他一把的。”
瑞定脸上的笑容堪称恶意,“刚好也让父皇看看他亲选的太子有多么的豁达大度,心胸宽阔;也让满朝文武百官好好思量一番,若是将来跟着这么一个皇帝,他们究竟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到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至于陈妃和瑞诚,他们两个倒不是很担心,横竖瑞诚排行老七,还在小书房上课,跟太子的交际是少之又少,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
“太子若是训斥你,你别跟他顶嘴,要么往先生后面躲,要么往你六哥五哥身后躲。”陈妃不厌其烦一遍遍说道:“你六哥身子弱,太子必定不敢动手,你五哥……若是有他在,想必太子爷训斥不到你头上。”
瑞诚郑重其事嗯了一声,道:“我一定忍着。母妃,等他们斗到父皇对他们都失了耐心,那时候才是我出头之日。”
过了没两天,瑞定刚吃完午饭,去御书房当差的时候,便听见旁边的小书房里一阵喧哗。
这个时辰皇帝午睡还没起床,小书房里读书的,只有六皇子瑞安和七皇子瑞诚,但是敢这么大声音训斥皇子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
瑞定眼睛一眯,看着殿前的日晷,离皇帝去御书房议事还有不到一刻钟,内阁大学士,还有六部尚书也就是这个时辰到。
只想到这一条,瑞定抬脚便进了小书房。
太子正在训斥老七瑞诚,瑞安则在瑞诚前面挡着。
“这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你居然胆敢在这里睡觉!”太子恶狠狠的看着瑞诚,“孤当年天不亮就起床,整日的读书也没有像你这般。”
瑞诚比瑞安还要高上一点,瑞安并不能完全挡住他。
瑞定进门,太子余光扫到他,嘴角一翘,话说的越发难听了。
瑞定看见的是太子的侧面,他上翘的嘴角自然是清清楚楚瞧见了,心知太子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太子殿下,七弟知道错了,不如先上课可好。”说话的是瑞安。
太子道:“就是你起的头!”太子的怒火又烧到了瑞安身上,“仗着自己身子不好,都十三岁了,进度跟才十岁的瑞诚一样。不行,孤得告诉父皇去,再跟你一起念书,瑞诚就要被你耽误了。”
瑞安的脸立刻涨的通红。
这时,瑞诚看见了瑞定,一溜跑到瑞定身后。
太子见状一喜,“跑什么跑,去!站在外面把先生早上教的书读上十遍再进来。”
瑞安忍不住又开口了,“这才入春,气温还低,风又大。”
“你也跟他一起去!”
瑞定等到太子说完,这才开口,“太子殿下平常对几个弟弟的学业一直都不上心,这一上心了就又是打又是罚的。”
见到瑞定出声,太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孤这是替父皇教训幼弟,怎么?你也想插一手,可惜你没这个资格。”太子走到瑞定跟前,表面上是来抓两个躲在瑞定身后的弟弟,实际上,就是为了给瑞定说最后一句话。
你没这个资格!
瑞定将计就计装作被气急的样子,道:“怎么?太子又要打骂幼弟了?把两个弟弟在寒风里冻一场?还是冻完了再把人关到小黑屋去,就跟我当年一样?”
这件事情当年闹的很大,也算是太子心中永远的痛之一,所以一听见瑞定说这个,太子立即炸窝了。
“你给孤跪在门口去!你们三个一起去!”
瑞定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何苦为难幼弟,我替他们一起跪了。”说着他转身就跪在御书房门口了。
瑞安咬咬牙,二话不说也跟了过去,瑞诚左右看看,磨磨蹭蹭的也一去了。
来来往往不少朝臣看见这一幕都慌忙低了头,快步绕了远路,生怕被波及到。
在御书房门口站着的太监见状急忙去回进忠了,太子见进忠进去,微微一笑,也跪在了瑞定身边,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开始哭了。
瑞定一惊,太子这是受了谁的指点,居然长进了?
进忠进去不过片刻,就见他又匆匆忙忙进来,道:“陛下让几位皇子进去。”
刚进御书房,太子便向前一冲跪在那里,抱着皇帝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连平日里句句要带的“孤”也不用了。
“……不过是看见瑞诚睡觉,略略训斥了两句,瑞定便跳出来阻止儿臣,更是跟儿臣置气,带着两个弟弟跪在了风里,儿臣无奈,又怕父皇责备,这才跟他们跪在了一处。”
皇帝脑袋上青筋直冒,进忠急忙上前将太子扶起,太子虽被拉了开来,不过还是呜呜的哭个不停。
瑞定虽觉得他表演的太过了,又是第一次这么……嗯,出类拔萃,父皇不一定信,不过还是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皇帝又问:“瑞定,你说呢?”
瑞定低着头道:“儿臣觉得指导幼弟自然有先生,而且若是要罚,不如罚他们抄书写字便是,况且太子一两年才看一次弟弟们的进度,怕是不太了解其中的内情。”
皇帝又看了一眼瑞安和瑞诚。
瑞安红着眼圈,目光却是坚定,瑞诚看着像是有些怕人的样子,跟他一对视便低下头去。
皇帝不由得又头疼起来,自打除夕,这一个月就没消停过。他也懒得管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了,道:“你们都回去,朕下午跟大学士有要事要议。明天再说。”
不过到了明天就不了了之了,当天夜里瑞安读书读到半夜,立即发起高烧来,着急的赵妃又晕过去一次,礼部连大殓用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后宫是人仰马翻。
等到瑞安病好,皇帝突然发了一道旨意,说是吴妃连日来梦魇不停,让瑞定去普陀山给吴妃请一尊菩萨回来。
这道旨意一出,太子第一个乐了,兴致冲冲跑到坤宁宫里,道:“母后,你看见没有,父皇还是向着我们多一些的。”
皇后笑道:“前些日子是我们太急躁了,你父皇那个性子,你本就是他悉心教导几十年的太子,他能打你骂你,但是若是你在旁人面前受了委屈,他第一个不答应。”
荣国府里,元春进了吴妃娘娘宫里的消息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元春成为所有时间的焦点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操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老祖宗,马上二月十二了,是不是该给林妹妹做生日了?”王熙凤寻了个没人的机会,跟贾母道。
贾母点头,笑呵呵道:“周岁十四了,虽不是及笄这种大日子,不过也算是在咱们家里过的第一个正经生日,得好好办几桌酒,把姐妹几个都请来乐一乐。还有你新来的姑妈,还有薛家的姑娘,还有湘云,都请来热闹热闹。”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说的是。我寻思着……要不要给庆阳伯府也送一份请柬呢?虽然他们家里没有跟林妹妹年纪相当的姑娘,不过毕竟是新开始走动的。”
贾母歇了脸上笑容,严肃道:“十五送去的礼物他们到现在还没回?”
王熙凤摇了摇头,道:“许是她们太忙了呢?毕竟是宫里娘娘的外家,上门的人太多,一时间排不过来也是有的。”
“唉……”贾母顺势叹了口气,“他们吴家早年……也就这十几年的功夫,家里的下人,管事的婆子都是新招的,逢年过节手忙脚乱是应该的。”
“那……”王熙凤拉了个长音,“送过去?”
贾母道:“必定要送,我们是国公府,切不可丢了礼数。”
王熙凤领命前去了,从贾母屋里出来顺道一拐又去了林黛玉院子里。
林黛玉正在拿着本诗集在看,王熙凤道:“姑娘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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