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真借着清凉宴之上,人不够使的由头,奏请谢韬,打算采买些丫头小厮。
谢韬对女儿有愧,自是有求必应。
谢知方亲自坐镇,找了敦厚老实些的人牙子过来,连续相看了几日的人选,挑剔到令人发指。
丫头年纪太大的待不长久,年纪太小的不够懂事,太漂亮的容易不安分,蠢笨的又看着来气,小厮也要灵巧机变又为人忠厚的,面相又要讨喜,一大堆要求砸下来,为难得人牙子叫苦不迭。
到最后,还是谢知真出面干预,亲自挑选了十个十岁左右年纪的女孩儿,八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儿,这才了结此事。
既是姐姐挑的,谢知方也不嫌这个太俊俏那个太愚钝了,皮猴儿似的黏在谢知真身上,胡搅蛮缠道:“还是姐姐的眼光好,帮人帮到底,不如姐姐给我这两个小厮起个名罢。”
谢知真笑着点了点他额头,也不推辞,沉吟片刻道:“依我的意思,你院子里的小蓝小绿,名字实在不太像话,不如一起改了罢。小蓝改叫平福,小绿改叫双囍,这两个就叫安寿与安禄,你觉得如何?”
字字句句,皆是平安喜乐的祈愿。换做前世,谢知方十有八九会觉得庸俗世故,可这会儿,却感慨万千。
他点了点头,小蓝小绿两个立刻乖觉地跪下磕头:“谢大小姐赐名!”
改叫平福的小蓝随主,颇有几分跳脱习气,笑嘻嘻道:“说句讨打的话,少爷给小的起的这个名儿,不知道教人嚼过多少回舌根子,都说像大小姐廊下养的那只学嘴八哥儿的名。小的气不过,告诉他们说,少爷用的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典故,反被他们一通嘲笑,背地里撕掳过好些回,如今蒙大小姐的赏,再不必受那些闲气了!”
谢知方笑骂道:“早你怎么不说,这时候过来编排我,在姐姐面前卖乖!”脸上却无分毫不悦。
谢知真掩袖而笑,众丫鬟也笑成一团。
借着采买下人的时机,谢知真和弟弟将府中众人挨个斟酌了一遍,把年岁大的、不大听使唤的丫鬟们打发了,签了卖身契的交于人牙子发卖,有活契的补了些月例银子,令其归家,常往返后院为董姨娘通风报信的小厮们也料理了几个,来了个彻底的大换血,将董姨娘完全架空。
董姨娘心中不忿,趁着谢韬过来探问的时机,娇滴滴地哭诉了几句,谢韬竟皱了眉头,低声斥道:“你也太过多疑,真娘吃了那么大的亏,不但没有迁怒于你,对于你的病更是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每叁日请一回平安脉的事且不说,就连你的一日叁餐,都是她让厨娘拟好菜单,亲自交于我过目了才安排下的。打发那两个丫头走的事我也知道,照我的意思,她们两个早该打发了,往日里背着你勾引我倒还罢了,我请同僚来家议事,那个叫烟柳的竟敢借着倒茶的工夫往别人身上蹭,留在家里,迟早败坏家声!”
董姨娘平白受了这一顿气,恨得咬牙切齿,偏还要强颜欢笑着跟谢韬赔不是。
她被剪去双翼,无计可施之下,竟然请了擅做巫蛊诅咒之事的师婆,用布做了两个小人儿,写上两姐弟的生辰八字,每夜里用银针插上几百遭,方能入眠。
往各院里分派下人的时候,谢知方暗做手脚,给董姨娘的兰香苑里多派了个粗使下人。
那下人生得五大叁粗,孔武有力,长相说不上出色,却也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十分的周正。
董姨娘闲得发慌,走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恰看到男人光裸着上半身,露出浑身黑红发亮的腱子肉,肩上挑了两担水,迎面走来。
她粉脸发红,连忙避让。
汉子吓得了不得,跪倒在地磕头,连声骂自己唐突,不懂规矩,后背上亦是虬结坚硬的肌肉,看得董姨娘呼吸发紧,心头直跳。
尚是黄花女儿之时,她自然仰慕谢韬这样学富五车、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觉得能得他怜惜疼爱一回,死也值了。
如愿嫁给他为妾这些年,她淫性渐开,于房中每有和美之意,谢韬便一泄如注,将她吊在不上不下境地,方知这等读书人,多数中看不中用。
最苦的便是,每到这种时候,她还要强装出力不能支的柔弱模样,违心地将谢韬赞了又赞,在男人如雷的鼾声之中,拥着冷衾入眠。
因此,见到和谢韬截然不同的强壮汉子,这汉子又老实木讷,不像是会生事的人,旷了多日的董姨娘不免芳心摇曳。
她这一孕,自然是假孕,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钱帛动人心,她拿出多年来所有积蓄,终于买通李神医,帮她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可十月怀胎之后,那该出生的孩子,又怎么交差呢?
如今一败涂地,孩子无异于反败为胜的关键性因素,董姨娘自然不甘心用“流产”来搪塞谢韬,丧失大好机会。
她本想买一个时间对得上的婴儿,可见过汉子之后,连着几日春梦不断,董姨娘忽然生出别样心思——
借种生子,又有何妨?
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一般,疯狂蔓延。
先是董姨娘往院子里散心的次数多了,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的,她干脆设了把椅子,坐在树下看男人劈柴、担水,笑吟吟地和他搭两句话。
汉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娇娘?越发少言寡语,迫不得已说话的时候也面红耳赤,磕磕巴巴,背地里却又忍不住悄悄看她。
董姨娘心痒难耐,有一日特意遗落了帕子,到天晚时分,孤身一人去寻。
汉子正埋头干活,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脊背滑下,浸透了黑色的裤腰带,渗出一片湿迹。
“刘元,你见过我的帕子不曾?”董姨娘的嗓音娇柔婉转,犹如空谷黄莺。
叫刘元的汉子痴痴看着她的娇颜,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月白色的方帕,诚惶诚恐地递上来。
还没触到董姨娘的手,他忽然被虫蛰了似的往回缩,结巴道:“姨……姨娘,这帕子沾了我的汗,已是脏了……我……我洗了再还……还您……”
嗅到帕子上传来的雄性气息,董姨娘已是如痴如醉,闻言娇笑一声:“呆子。”纤纤手指便从男人面前收了回来。
她袅袅婷婷走出几步,回过头见刘元像只呆头鹅,一动不动地依然杵在那里,便压低了声音,道:“快回去洗洗,叁更时分,过来寻我。”
至于洗的是帕子,还是别的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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