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是,许侧妃又如何不是?
心有所感,她就忍不住默默地握住了慕容宁的手。
慕容宁对太子宫中那点儿妻妾之事没有半分兴趣,只看着明秀,见她叹气,急忙安慰道,“你放心,二哥真没事。”
“我知道,”明秀也不辩解,微笑着颔首说道。
她见唐王妃还叫唐王给握着,太子妃瞧着也十分虚弱地歪在太子的怀里,便接过了唐王府的管家权,安抚了惶惶不安的唐王府下人,又叫人各司其职,来她的面前回禀王府之事,待知道唐王很早就将自己的妾室们移到了王府一角的一个很大的院落,微微一怔,只叫下人不要作践这些妾室,却也不许出门捣乱生事,又劝了小小一团的慕容复往后头歇着去了,这才往安王府回去。
太子恐慕容宁也叫人该害了,命东宫禁卫百人护着慕容宁与明秀一同回了安王府,并留在了王府里。
东宫禁卫这样浩浩荡荡,已然有些犯禁的意思,与皇帝有不敬之意。然而太子这一次竟然置之不理,隐隐有与皇帝对着干的苗头。
另有唐王遇刺之事是瞒不住的,京中一时风声鹤唳。
皇后此时坐在宫中,立在窗旁看着窗外,斑驳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疏冷。
“阿宁叫人传话儿进来,说老二无事,你别担心了。”昭贵妃很少见到皇后这样的模样,此时也顾不得置气了,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说道。
方才皇后身上一瞬间传来的那股子森然抑郁,叫昭贵妃觉得很难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伤害唐王,要叫皇后这样难受。
“我无事。”见昭贵妃担心地看着自己,皇后却突然微微笑了,然而一双几乎是透明的眼睛之中,慢慢地闪过了森森的阴冷,叫人看了浑身发冷。她脸上却很平静,见昭贵妃懵懂地看着自己,只是摆了摆手温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他还不是帝王,也曾带着笑容将还是个小小孩童的儿子给举到天上去,那仰头的笑容那样愉悦,叫她看着就忍不住在一旁笑出来。
那时儿子在半空叫着笑着,叫着父亲,多么快乐。
她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是一生,却没有想过,不过是昙花一现。
曾经慈爱的父亲,要杀了当年那样疼爱过的儿子……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父不慈,子如何还能孝?
皇后本以为听到了这个,自己会流泪的,可是一抹眼睛,却干涸得什么都没有。
她此时,竟然还能笑了笑,对昭贵妃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容来。
“你若难受,就哭出来呀。”昭贵妃因在皇后身边知道得更多,也知道有人与皇后密告刺杀唐王的死士来自皇帝的手下,她的心里都难受,更何况皇后。见皇后只是笑着不说话,她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了,一时转身坐在了椅子里伏在桌上哭了起来,嘴里就骂道,“黑了心肝的王八蛋!不得好死!”她胡乱地骂了一会儿,就感觉头上叫人摸了摸,哽咽地抬头,就见皇后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他心是黑的,我早就知道,你也不要难过。”皇后给昭贵妃擦了擦眼泪,冷然地说道,“不值得。”
不值得为了这样的男人,伤了自己的心。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就是。”皇后冷淡地说道。
她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
“你要对老五……”昭贵妃心中一动,以为这是皇帝要杀皇后的儿子,于是皇后也要宰了皇帝的崽儿的意思,急忙压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他正拿你的把柄呢,你一动,若不成,他非废了你不可!”见皇后笑着看着自己,昭贵妃迟疑了一下,明艳的脸上露出几分决心的模样,起身说道,“我来做!”她几乎是破釜沉舟地说道,“就算事败了,也是我的吩咐,绝不会动摇了你!”
皇后庇护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她只拿这条命来还她!
“你与我要好天下皆知,莫非舍了你,我就能逃脱了去?许会叫人说我教唆。”
“我只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怎么了?!”昭贵妃见皇后不允,顿时急了。
“咱们谁都不必,你只看着就是。”皇后信任地看着昭贵妃,见她仿佛还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便笑着摆了摆手,一转头,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
杀了一个老五,许日后还会有老六,老七……
太不划算。
皇帝打碎了她最后的一点点的迟疑,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皇后轻轻地笑了。
两日之后,京中升起了巨大的波澜,连明秀都被震动了。
“陛下昏迷不醒?!”她惊声问道。
第170章
多事之秋,说的就是这个了。
明秀没有想到自己才成亲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事儿,叫人焦头烂额的。
“陛下晕厥,母后是如何决断?”来禀报的正是皇后宫里头的人,明秀稳了稳心,想到皇帝这几次三番的生事,竟有些很不厚道的想法在心里不能压住。
若皇帝这一回就驾崩了,就好了……
“陛下晕厥之后,芳嫔已经被押在宫中,太医瞧过,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昏迷不醒,日渐衰弱。”这宫人恭恭敬敬地与敛目不语的明秀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在宫中还好。只是说陛下病了,皇子们与皇子媳都该入宫侍疾,唐王殿下如今伤着,就不叫了。”这宫人顿了顿,见明秀颔首,继续说道,“已有人往荣王府去,请荣王殿下夫妻一同入宫。”入宫之后再如何,就不好说了。
“这是应该的。”明秀目光闪烁地说道。
皇帝在宫中病着,荣王只要入宫,想要生事只怕都没有机会了,远比在宫外更好。
若此时皇帝呼啦啦地就死了,没准儿荣王就得打着“遗愿”的旗号生事,只是如今皇帝没死,荣王也是进退两难。
若此时生事,就是不将皇帝的生死放在眼里,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又醒了呢?可若是不生事……瓮中捉鳖,逃不了啊!
皇帝这昏迷得太有水平了。
心中想着这个,她便收拾了衣裳,不敢再用大红银红等等,只穿了月白色的宫裙,妆容素净,这才唤了慕容宁一同往宫中去了。
皇后此时在宫中正等着呢,见了明秀与慕容宁,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和地唤了一声。
“太子妃又有孕了,我叫她歇着,只是也不会累着你。陛下面前有人服侍,只是叫你进来做给外头的人瞧瞧。”皇后拉着明秀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她乖巧地应了,便柔声说道,“你放心,如今这形势,我还护得住你。”见一旁的昭贵妃一脸的沉稳,她笑了笑,与明秀笑道,“去陪着你母亲去。她这两日也惊累,心里还挂着外头的你。”
明秀果然往昭贵妃看去,见她竟镇定得不像从前的贵妃娘娘了,便忧心地走到她身边说道,“母亲别怕,总有咱们在呢。”
昭贵妃怕个屁!不过是不敢开口恐自己嘴里说出开心的话来,脸色凝重地摸了摸明秀的手,微微颔首。
皇帝这昏迷之事,她心里已经知道与皇后脱不开关系,可是又如何呢?比起皇帝,皇后在她的心里更要紧些,哪怕此时皇后光天化日捅了皇帝一刀,她也只有跟着淹没证据的。
“父皇昏迷之事,与芳嫔有关?”明秀想到之前宫人与自己说的话,便轻声问道。
“说是芳嫔与陛下同服助兴之药,陛下吃多了,因此……”顺妃带着二公主正在皇后宫里。这个时候还是在皇后身边最叫人有安全感了,听见明秀问了她觉得与小辈说这个有些尴尬,目光飞快地扫过脸色平静的皇后,顺妃目中异样一晃而过,面上却温和地说道,“芳嫔也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怎么能随便吃乱七八糟的药物?还瞒着不叫咱们知道。如今可好了,竟出了大事,若我说,实在都是芳嫔的罪过!”
“芳嫔已经招了?”明秀急忙问道。
“不仅招了,更可恶的,乃是这药竟是她母亲从宫外给寻来的。宫外不知好坏的东西竟入了陛下的嘴。”顺妃一脸气愤地说道。“怨不得芳嫔这样得宠,原来竟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也是陛下百无禁忌,芳嫔给他吃,他就真吃了。”昭贵妃也在一旁冷哼道。
“芳嫔竟坑害陛下如此,实在是大罪过,”顺妃见皇后沉默地听着,便摸着二公主的小脸儿说道,“这已经是大罪了,臣妾想着,不如将她贬斥到冷宫去,叫她为陛下祈福。”见皇后微微颔首,顺妃心中一叹,知道自己说中的皇后的心意,因早就猜出这其中一些事,她有谱儿,就继续说道,“只是芳嫔还得等陛下醒了亲自问罪,不好死了,叫人说些别的闲话。”
芳嫔若此时就宰了,没准儿以后就得叫人说是无辜被陷害的。
至于谁陷害了她,大家不必说心里都有数。
“她既然招了,就叫她画押,夺她母亲诰命,押入天牢严审。”皇后扫过昭贵妃的脸,敛目淡淡地说道,“庞阁老治家不严,从前的罪先不管,这一件就不应再留着官位,庞家……”她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先抄家,男女收押。”
“你不必顾虑我,庞家与我早没有关系。”
知道皇后这是因为自己不肯将庞氏斩尽杀绝,昭贵妃便在一旁说道。
“竟胡说,你出身庞氏,不管内有多少龃龉,都是庞氏之人。”若庞家倒了,昭贵妃也要叫人轻视,皇后是不肯叫庞家连累昭贵妃与慕容宁的,温声将昭贵妃给劝住了,她便听人在外通传,叫人进来,就听说冷宫的庞氏听说皇帝昏迷,正哭着喊着要出来见皇帝一面,又说皇后谋害等等,就很不耐烦地说道,“叫她闭嘴!冷宫,她一辈子都不要想出来。”皇后顿了顿方才敛目说道,“再告诉她,大公主没了,叫她好自为之!”
明秀脸上露出几分惊异,看住了皇后。
“大公主早就没了。”那宫人领命退去,皇后便与明秀温声说道,“只是陛下非说大公主还养在别院,谁与陛下对嘴呢?”
皇帝就是有病,皇后随他发疯,却从来都不管的。
这算是什么大公主呢?
皇后便嗤笑了一声。
真正的大公主,皇帝真正头一个闺女,原是她所出,若活下来该比太子还年长的。
那时他还在争皇位,皇子们掐得红了眼,各家都有叫人坑害过。她那时身怀六甲叫人喂了一杯酒,一个成型了的女婴就这么落了。
虽然后头报了仇,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还在眼前。
仿佛是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合格,她连生两子,却再也没有女儿。
许多年之后,他却管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叫大女儿,何其可笑,何其无情,想来,他也早就忘记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也是,他对她无情,又怎么会记得她的女儿呢?
明秀见皇后眼角微微抽动,虽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敏锐地感觉到只怕是大公主之事牵出了她的心绪,因不知旧事竟不敢劝由着皇后沉默了很久,方才小声儿说道,“可惜了的。”她顿了顿便转移了话题与皇后问道,“我还听说陛下这病看不出来?如今母后是不是该早做准备?”做什么准备呢?皇帝若驾崩,太子就能登基,大家都轻松了。明秀是希望太子登基的。
再坏的情况,难道还能坏过眼前?
“九门已经叫我给管住了,”皇后本不过是想到了从前的旧事,听见明秀询问自己,便笑了笑温声说道,“承恩公府把持九门禁卫,京外大营如今也在咱们手中。”就算皇帝此时没病,皇后想要发难也有几分把握的,皇后摇了摇头,与明秀含笑说道,“只有你父亲,我命人去请他护卫京畿,他是去了,只是却拒绝听从我的号令。”
沈国公真是一只棒槌,明明皇帝没准儿就要挂,这时候谁不与太子示好呢?偏他领着军还是一句话。
听皇帝的。
皇帝没发话叫他听谁的,那他就谁的话都不听。
“父亲从来都忠于皇位。”明秀见皇后笑了,也跟着笑了。
还是那句话,她嫁给皇家,也并不是要父亲兄长一心都为了她踩到储位之争里去。
嫁了人,她就不能连累家中。
“你父亲是个死心眼儿,只是……”皇后并未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觉得沈国公这样忠心叫人很放心,便笑着与明秀说道,“你放心,叫你进来也不是叫你做人质威胁你父亲的。”
这话出来宫中人都忍不住笑了,皇后笑了一会儿方才认真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忠心,你父亲,很好。”若墙头草如今倒向太子,皇后会夸一声识时务,然而日后有什么要紧的任命,只怕是不会考虑这样的人的。
皇帝不好就倒向太子,若日后太子不好,会不会倒向荣王?
就算太子登基,然而太子膝下那么多的儿子,这些人会不会再投机一回?
这样的人,不如不知变通的沈国公安心。
“要不您绑住我,才更像人质呢。”明秀也不过是说笑,然而慕容宁沉默地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句,竟不知怎么就红了脸。
其实……媳妇儿被绑住什么的,也……
安王荡漾得不行,脚底下都发飘的跟着皇后等人一同往皇帝的寝宫去了,只觉得皇帝病得不巧,不然自己可以回家与媳妇儿商量一下绑着的问题。好吧就算媳妇儿不愿意被绑着,那安王殿下可以贡献一下自己的。
绷着一张美丽飘逸的脸,内心十分黄暴的慕容宁就偷偷儿捏着明秀的衣带到了皇帝的床前,看了一眼,慕容宁的目光就闪烁了一下,见明秀回头,轻声说道,“病得不轻。”
明秀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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