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慕容宁含笑上前,将明秀轻轻地拉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这才迎着老岳父冰冷了然的眼睛赔笑道,“父亲辛苦了,快来坐。”他心虚地不敢看岳父身后大哥表姐那同样漠然无声的眼光,咳了一声赔笑讨好了一会儿,听见阿秀缩在自己怀里小声儿笑了,这才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媳妇儿最心爱的人,撅着尾巴就拉着明秀回了皇后身边,这才看了一眼方才在皇帝宫室之中的勋贵们。
能在皇帝面前有一席之地的,不是宗室就是勋贵,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完全不提方才皇帝与皇后的异动。
没见提了这个的荣王妃叫给剁成饺子馅儿了么。
这皇帝的家事大家管不着,且比起荣王,还是太子更招人喜欢,大家都决定把此事永远埋在肚子里,再也不提了。
皇后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轻轻地摸了摸还带着手指印淤痕的雪白脖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贵妃正在一声一声地冷哼,一脸不高兴,似乎是叫大家都别招惹贵妃娘娘。
“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该早日登基,稳定天下民心。”沈国公就是来卖好儿的,不然在新朝可怎么混呢?此时就头一个板着冷漠的脸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先帝的丧事要办,只是无人能名正言顺操持。只有太子登基,方才合适。”他十分正直地说了这些,果然迎来了太子温和的目光,顿了顿,又起身想要去最后给皇帝磕个头,这虽然看似有些不识时务,然而太子却越发温和了。
此时还不忘旧主,沈国公,果然是个纯粹的忠臣。
明秀与慕容宁急忙引着沈国公往里走,走到了内室,就见内监们正在最后给皇帝打理身上,沈国公沉默着看了皇帝许久,收回了眼睛。
所有当年的一切,都在皇帝驾崩之后成为过眼云烟,日后,都不必提及了。
“陛下给父亲留了这个。”明秀垂目将丹书铁劵交到沈国公的手上,见父亲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多问,只低声问道,“日后,父亲可有什么章程?”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手下也有许多的武将,太子若登基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到时候沈国公只怕就要受到冲击。明秀不担心别的,只担心戎马一生的父亲会心里生出失落与寂寞,会难过。
“太子还是会大用我,谁都不如我来的叫人放心。”沈国公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明秀一怔,想明白了,便微微点头。
“我听说荣王妃死了?”沈国公抬起身,仿佛是在用唠家常的态度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见荣王妃这样简单就死了,罗遥的眼里露出淡淡的遗憾,仿佛还想追出去再给荣王妃两刀。
“她御前无状,因此被赐死了。”明秀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轻轻地说道。
“荣王呢?”沈国公沉默片刻,便问道。
“荣王被拘押在了别宫里。”荣王当时腿一软,就知道大势已去,为了不叫太子反手给他一剑急忙用力磕头给太子求饶,完全没有风骨。然而他跪得快还是跪对了,太子有些遗憾地收了手,饶了他一命,却因荣王到底是心腹大患,因此被押在了无人的宫中叫人严加看管,就为了日后再审。
明秀想到荣王灰败的,甚至看荣王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模样,到底在心中鄙夷。
这样的无胆鼠辈,竟然压过了慕容宁的风头,实在叫人恶心!
“荣王……”沈国公哼了一声,到底对荣王的死活不感兴趣,见太子心中有所决断,点了点头,叫明秀在宫中好生打理,自己方才带着人退出了宫中。
皇帝驾崩第二日,太子登基,奉生母为太后,太子妃为皇后,又册嫡长子慕容斐为太子,其余东宫诸妃诸庶子虽然迎入宫中,却并未册封。
宫中乱成一团。
虽然皇帝多年前只有庞氏一个真爱,然而这两年到底收了许多年轻的美人,又都宠幸过因此不能放出宫去,自然是要看守起来,免得日后给皇帝陛下戴个绿帽子啥的。
因宫中狭小,按宫中的祖制无子的妃嫔都要迁到别宫去日后再也不许出宫。一时这宫中诸妃都哭哭啼啼央求到了太后的面前,想求留在宫中抑或是先有个更好的待遇,太后有些同情这些年少就要凋零在宫中的美人,与皇后商议了一回,虽然依旧将这些美人迁出宫去,却寻了一个极宽阔华丽之处,也叫人不许苛待。
宫中叫人腾出了位置,东宫诸妃便入宫,暂且住在一处,等着皇帝册封之后赐予宫室。
因皇后有孕,皇帝竟舍不得叫皇后劳累,与两个弟弟笑里藏刀地谈了谈人生,叫弟弟们出宫滚蛋,留了两个弟妹在宫中打理宫中事务。
唐王掀了桌子,安王殿下哭哭啼啼扒着宫门往里头悲情地呼唤自己媳妇儿,却被皇帝无情地关上了大门。
明秀在皇后宫中都听见慕容宁悲悲戚戚幽怨的哭声了,就在唐王妃与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很有些坐立不安。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弟这也差不多了。”唐王妃便嘲笑道。
“嫂子何苦消遣我?二哥珠玉在前,我家王爷是不敢攀比的。”那叫一个黏糊,唐王殿下更恶心呢。
至少比起五大三粗的唐王,柔柔弱弱的美人儿安王哭起来也挺美的。
“这张嘴就是这样厉害,我是说不过的。”唐王妃从唐王遇刺就搬回了唐王府,虽然与唐王看着和好,只是却冷情了许多,再也不大将唐王放在心上,也没有那样爱慕他了,如今搬回来,不过是权衡利弊,又有为慕容复打算的意思在里头,听了明秀的揶揄只是挑眉笑道,“只是再厉害,怎么遇见四弟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怪道都说一物降一物呢,嫂子说呢?”
慕容宁哭声一起,明秀这头儿的笔锋都乱了,显然很在意的。
“你还是嫂子呢,这样欺负人,我是不许的。”皇后此时还不显怀,只是皇帝很看重她这一胎,不许劳神的。
“这就与咱们充上皇后娘娘的款儿了不成?”唐王妃便挑眉笑道。
“我还要谢你帮衬,怎敢在你面前摆谱?”皇后就笑了,叫人去端了血燕来给唐王妃明秀,这才叹气道,“也是我如今精神不好,不然,也不会劳累你们了。”
皇后这一胎虽然看着稳当,到底要小心些,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宫里宫外不知多少的事要忙碌,若皇后一个人实在是劳累人的,不是皇帝捞了两个苦力给自己,皇后竟只好去求太后给做主了。想到太后从先帝驾崩就精神不好,她便有些担心。
“母后受了惊,自然是精神短些,嫂子不必担心。”唐王妃知道皇后忧心什么,便宽慰道。
“有贵妃娘娘与顺妃娘娘陪着开解,我也觉得安心。”皇后柔声说道。
皇帝如今诸事繁忙,还没有来得及加封先帝妃嫔,如今也只好这样胡乱地叫着。
“那几个侧妃,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唐王妃吃着燕窝,觉得自己被滋润,就跟活过来了似的,见皇后一怔,便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那几个我冷眼瞧着竟十分欢喜,想来以为自己能有大造化呢!我看着有些猖狂的意思,只是到底身份不同了,竟不能多说,只是嫂子得心里有数。”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冷冷地说道,“若有人心怀不敛,就跟那个姓许的似的,断断不能容她!”
许侧妃入宫之后竟然还闹了一回,仗着自己生了皇子身份尊贵,还要大刺刺给太后来请安,顺便给太后瞧瞧自己的龙凤胎。
早前因太后不大看重庶出的孙子,因此竟从未看过这两个孩子。
当然,如今也是不见的。
许侧妃竟然骚扰太后,实在胆子太大了。太后可不是心存顾忌不愿对诸妃庶子下手的皇后,毫不客气地叫了皇帝过来,只问是什么意思。
皇帝真没什么意思,冤枉得很,只将敢背着自己玩儿花样儿的许侧妃送进了冷宫,顺便夺了她的一子一女分别与两个位份低微,平日却十分老实早就无宠的妾室养着。
这两个孩子本年纪就不大,虽然初时没了母亲啼哭不已,然而就这么几日就已经开始忘记生母,转而与精心养育自己的养母亲近起来。
皇后听了这个已经在苦笑,摇头叹道,“这个怎么防得住。”莫非她要收拾日后进宫的每一个妃嫔,捏死每一个庶子庶女么?
她是做不来这个的。
唐王妃也知道皇后温和的,闻言叹道,“如今,只能看陛下的良心了。”
明秀听了就忍不住噗嗤一笑,见皇后也叫这句话给逗笑了,便笑道,“陛下看起来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见诸妃皆未册封,只嫂子做了皇后,斐儿做了太子,这就是最好的态度了。”她顿了顿便柔声说道,“且看在陛下竟扣了我们两个在宫里,莫非还看不住陛下对咱们皇后娘娘的爱重来?”这话听得唐王妃抚掌大笑起来,也叫皇后脸上绯红,取了桌上的果子来丢她。
“你也这样促狭。”皇后便嗔道。
明秀急忙诚惶诚恐请罪,又叫人笑了一场。
皇后已经笑得不行了,急忙抚着小腹笑道,“可不好再说笑了,不然,都要笑坏了。”
她们几个难道有这样肆意欢笑的时候,先帝驾崩就仿佛是乌云散去了一样,十分叫人自在,明秀理清了手上的几本册子,又叫人进来吩咐了些迁宫修缮宫中宫舍之事,又听见几个侧妃来要给皇后请安,因皇后都不见叫人回去了,沉吟了片刻方才与皇后说道,“斐儿做了太子,固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想着他年纪还小,是否可以时常回宫来居住,不至叫他一个人在东宫冷冷清清的?”
太子被册封就要去东宫居住,只是慕容斐年纪很小,实在不大人道。
又不能跟他爹似的娶了媳妇儿一起,还热闹些。
“你说的这话极对,这些时候,我也想他。”皇后叫明秀说到了心事便笑道,“亏了有明儿在他身边陪着,不然,我就更担心了。”
她正说着话儿,就见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之后就见慕容斐与慕容明两兄弟冲了进来,慕容明到底还是个孩子,欢叫了一声,迟疑地看了一眼皇后,扑进了明秀的怀里。
“瞧瞧这满头是汗的,吹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见慕容明很有自觉不去闹有孕的皇后,明秀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给他擦汗,笑问道,“这是从哪里回来?”
“给皇祖母请安去了。”慕容明仰着小脑袋由着明秀给自己擦脸,小嘴儿里巴巴儿地说道,“只是瞧着皇祖母不大笑。”
明秀的手就一顿。
此时太后静静地立在窗边,看着外头已经开始融化的冰雪,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
她的手轻轻地摸过了已经没有痕迹了的脖子,却觉得仿佛那双手还掐在上头一样。
那个时候,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最后关头,他对自己笑了。
然后松开了手……
身后传来昭贵妃很有精神的要求下棋的呼唤,太后转头看了看傲气凌然的昭贵妃,笑了笑放下了自己颈间的手,关上了窗。
第175章
因皇帝驾崩,因此京中就少了许多的乐事,各家都在观望新君是个什么态度。
是恨先帝冷落皇后太子预备翻旧账呢,还是想要先叫大家领点儿功劳呢?
新君在宫中猜不透,出了宫的皇帝的心腹弟弟们就吃香了起来。
唐王府与安王府都叫人踩破了大门,不知多少人想要进来与慕容宁唐王殿下谈谈人生理想啥的。
这其中也有想给翻身了的两位皇弟当个老岳父的,只是可怜当初庞氏在安王门前碰了钉子,那还是表妹呢,都叫安王给亲手打死,别人……只怕还没有这么个体面。
唐王殿下更别提,据说把后院儿都给隔开了独宠自家王妃,可见是得多惧内呀。
托唐王妃先头彪悍的名声,唐王回头是岸落在大家的眼里,这都是夫妻俩掐起来,唐王殿下被唐王妃给打服儿了的意思。
夫纲不振呀!
况连唐王都给揍趴下了,那唐王妃得是个什么样儿的母老虎?各家回头看看家里花儿一样柔弱的姑娘,觉得还是不要送闺女送去去死了。
一时各家往两个王府只送金银财宝,从来都没有别的了。安王殿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来者不拒,回头就猫在家里数钱,发了一笔横财。
虽然这横财在过几日皇帝亲哥又与他谈谈人生之后,贡献出去了大半。
慕容宁瘪着嘴儿坐在笑眯眯的皇帝面前,看着他大哥对他翻开了手,有些不甘愿地将一打儿银票放在了皇帝的手上,一边将谁来与自己送过礼毫不犹豫地给卖了,这才有些不乐意地说道,“皇兄如今富有四海,竟还与弟弟计较这点儿小钱?”他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见皇帝心情不错地点了点揣进了龙袍里,这才巴巴儿地说道,“弟弟还有媳妇儿,以后儿子要养活呢,皇兄是不是……”
“等你生了儿子再说。”皇帝是富有四海,不过这年头儿有钱人也不容易,诺达的家财都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攒出来的,皇帝拒绝当给弟弟们扯虎皮没好处的冤大头。比起这过的很滋润的弟弟,皇帝陛下的私库还在皇后手里攥着呢,不自己找点儿私房钱,日子怎么过?
“想要我生儿子,您把阿秀放出宫呀!”才新婚就成了牛郎织女,这合适么?人道么?!
“等我儿子生出来,就放她出宫。”要不怎么说人往高位走就变了模样儿呢,皇帝这话得多渣呀。
“什么?!”皇后才有孕,天赋异禀也得等几个月才能生出来,安王殿下顿时眼前一黑!
“呵呵……”皇帝最近心情不错,看见了弟弟的苦逼脸越发高兴了,觉得这样儿不好,不大兄友弟恭,可是皇帝陛下忍不住哇!
“你放心,好吃好喝的不会委屈了她。只是可怜了你,每天孤枕难眠,有些凄凉。”见弟弟被自己一刀一刀捅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皇帝爽了,见慕容宁低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来咬牙切齿地往上写着什么,便觉得有趣笑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弟弟可比冷酷没有什么表情的唐王好玩儿过了,皇帝本今日见了些不大可爱的人,见了弟弟这么可爱,不由乐了。
“小黑账!”慕容宁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现在越来越惹不起的大哥!
皇帝咳了一声,笑得浑身发抖,许久之后才摆了摆手温声道,“罢了,你们夫妻真是像得很。”
安王叫他很开心,明秀在后宫叫皇后的心情很顺畅,就是因为这个,皇帝都不愿意叫明秀离开后宫了……这话说得有点儿邪恶,不过作为皇帝,自家媳妇儿的喜乐才是最重要的,弟弟弟妹这点儿小小的孤单凄凉什么的,皇帝也只好当做看不见,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了。
这想法越来越渣,皇帝可不敢叫弟弟知道。
不然弟弟还不谋朝篡位啊。
“今日叫你进宫,是另有一事。”皇帝记得自己儿子们也很喜欢明秀,摸着下巴看着下头一脸愤怒意图力透纸背的弟弟,便温声道,“老五,该有个了结了。”
荣王生事虽然没成,不过外头的手段都已经使出来了,不过是人傻手段输了一筹,这个时候自己傻乎乎地进宫叫人给扣了,既然扣了人,皇帝自然不会来做兄弟情深优柔寡断放虎归山这等蠢事,见慕容宁停了笔仰头静静地看着他,皇帝便和声道,“将他禁闭废宫,这辈子,就不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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