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有谁知道?”平王妃有些纠结地说道。
她舍不得明秀,然而到底还有点儿信这批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若只是克一方也就罢了,这时候可是相克的命格。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同归于尽也差不多了。这若是叫沈国公与恭顺公主知道,那也是断然不会允了这亲事的呀!
她大哥沈国公疼爱明秀如珠如宝,怎会为了慕容南就叫自己闺女涉入这样的命格里。
“老奴那时是偷偷儿去的,旁人并不知道。”见平王妃微微捧住了自己的小腹,显然是在纠结,这嬷嬷低声回道。
“如此,竟叫我不能决断了。”平王妃叹息道。
她拿着这帖子,还是想着先问问慕容南,若儿子一心愿意,凭着叫沈国公日后知道恼怒她,也瞒住这八字认了这亲事。
她并不是一个恶毒的婆婆,平王府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会伤害着明秀呢?这样的批语,或许还真就是算错了罢了。
“世子呢?”
“今日仿佛说是与人骑马去了。”那嬷嬷才说到这里,就见外头有丫头进来禀告,说是安固侯夫人来了,一时便忍不住往面无表情的平王妃看去。
平王妃今日心头乱糟糟的,本就浑身都提不起劲儿,却没有想到安固侯夫人竟然还来添乱,心里都烦死了,只挥了挥手不想见。
从沈国公入京,安固侯夫人就三番两次地上门,那点子抱怨与愤恨之言平王妃都能倒背如流了!
实在不想再听安固侯夫人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平王妃如今的心情就很不好,正要回去休息,却见外头安固侯夫人的声音已经传来,之后就见这个妹妹一脸不快地走进来。见平王妃歪在正位,她便越发不不快地高声道,“大姐既然在家,为何不见我?!莫非这是嫌弃我了,觉得我不如别人尊贵,因此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她看都没有看平王妃疲惫的脸色,走到了一旁坐下方才冷哼道,“大姐也会看见下菜碟儿!若是恭顺,只怕大姐倒履相迎呢!”
“你闭嘴!”平王妃恼怒地喝道,“什么恭顺,你有没有规矩?!叫大嫂!”
安固侯夫人叫她喝得一怔,之后眼眶就红了。
“我就知道,大姐总看我不顺眼。”
“说说你又怎么了?”见安固侯夫人唧唧歪歪地拿着袖子擦脸,平王妃简直无奈了,抱着肚子心事重重地看着这个妹妹问道。
“我,我……”
“你若是想要与我诉苦,今日,我就不奉陪了。”平王妃这心里正不舒坦呢,也没有想好这八字究竟要如何处置,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妹妹。
“我何曾与大姐诉苦过。”安固侯夫人今日可是为了大事来的,见平王妃一怔,便急忙露出了笑脸来,看得平王妃一愣一愣儿的,急切地说道,“我听说南哥儿要跟三丫头定亲了?”见平王妃脸色一僵面露不虞,她心中生出了几分迟疑,却还是哼道,“那丫头妖精似的,实在不叫我瞧着喜欢,也不知道大姐怎么就看中了她!就她那些心机,只怕大姐和王府捆一起,都不够看的。”
“说重点。”平王妃不想听这个,皱眉说道。
“芷兰丫头多好呀,说话温温柔柔的,还恭敬你。”安固侯夫人还在说。
“若你是要为阿南保媒,就算了。”平王妃很不喜欢太夫人身边的方芷兰,此时见安固侯夫人兴致勃勃,便皱了皱眉。
“阿南可是王世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儿,就算三丫头做了嫡妻,这一个哪儿够。”安固侯夫人便不快地说道,“我这可都是为了大姐你!王府开枝散叶的,一个三丫头莫非就够了?况芷兰丫头温顺可爱,没准儿日后阿南……”
“平王府没有纳妾的规矩!”平王妃见这妹妹竟然是听着了风儿来做媒的,顿时就恼了,拍案喝道,“你若是为了这个,就不必再说!”
“你!”见她这样不知好歹,安固侯夫人也很不快,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却见外头,两个小厮一脸惊慌地进来,对诧异的平王妃跪了下去。
“王妃不好了!世子,世子从马上跌下来了!”
“什么?!”
第94章
明秀安静地坐在屋里,绣着一张帕子。
一旁玉惠与鹦哥儿也忙忙碌碌地将屋里的东西收拾着,还给明秀挑着鲜亮的丝线,时不时看着明秀用绣架绷着的那帕子上的图样儿说两句。
罗遥袖着一个匣子进来的时候,就见了这样的画面,就见贞静秀美的少女目光安然地坐在窗下,阳光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与绣架上,看着又安静又温柔。这一刻,她只觉得岁月静好,外头的喧嚣与烦恼都远去了。
罗遥的眼睛亮了亮,抿了抿嘴角轻咳了一声,见明秀仰头看过来,一贯冷淡的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纹,走到明秀身边坐下往上看了看,见上头是一副祥云的花样儿,里面几个憨头憨脑的小蝙蝠若隐若现,就问道,“这是在绣你的嫁妆?”
虽明秀身份儿尊贵,然而至少也得自己动针线一点,也是个意思了。
“给表姐的。”明秀拿小剪子剪了线头,与罗遥说道。
罗遥仿佛要笑一下,却到底忍住了。
“阿南的绣了没有?”
“绣了表姐的,再给表哥绣。”明秀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臊了没好意思给慕容南绣荷包,见罗遥心情不错,便笑道,“等我嫁了人,表姐处就没有荷包儿了。就为了这个,我也得多绣几个给表姐预备着不是?”见罗遥仰头看天很有一言难尽的意思,这府里大大小小没有不知道的事儿的荣华郡主就坏笑了起来,也不继续绣了,回身就抱着罗遥的手臂笑嘻嘻地问道,“表姐没有什么与我想说的么?”
“没有!”
阳城伯府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簇新的荷包,就不要告诉坏心眼儿的表妹了。
屋里藏着阳城伯夫人外加冯瑶热情给自己绣的太多的荷包袜子鞋的罗大人觉得心好累。
不就是伸手帮了一个忙儿么,这是黏上不撒手的节奏啊!
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明秀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死不承认的罗遥,哼哼了两声,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昨日明华过府,偷偷摸摸与自己说的这八卦,据说罗遥军中最近汤水特别丰富,全都出自阳城伯府的手笔。
跟着主将胡吃海塞的一路军中兵士,大多胖了一圈儿。
当然,明华是怎么知道的,这姑娘红着脸支支吾吾没说,不过明秀到底看出了些。
那军中还有个王家表哥在呢!
“行了,我来寻你,也不是为了这个。”见明秀笑靥如花,因是在家中只穿着简单清净的衣裳,脸上不施粉黛,一把黑黝黝的长发叫一根红绳绑着歪在肩膀上,看着清凌凌的可人,罗遥决定不要再纠结什么荷包的问题,抱着跟自己拱在一起的明秀从自己的衣袖里将早就预备好的匣子取出来放在她的手上,目光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道,“这个给你做嫁妆。”
“我不要。”明秀见罗遥伸手就将匣子打开,里头好几张仿佛是一些契纸,便摇着头不肯要。
这些该是罗遥的私房,也是她这些年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换回来的。
武将的银子大多沾着血,明秀不想要这样沉重的东西,将匣子推回罗遥的怀里低声说道,“表姐有心,我心里就很快活了。况表姐日后也要嫁人的,总不会嫌东西多。”她扭头不看这近在眼前的东西,又抓着罗遥仿佛是在撒娇,然而这一回,就见罗遥头一回没有顺着自己的意思,只合了匣子就信手丢在了玉惠的怀里。
“郡主?”玉惠都傻眼了,没想到怎么这烫手的东西就到了自己的手上。
见这丫头手足无措地抱着匣子看看自己又看看明秀,罗遥便淡淡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儿,多存些东西原是好的。”
“表姐!”见玉惠将匣子又放回罗遥的面前,明秀便唤了一声。
“你唤我一声表姐,却连我给你的东西都不肯收?”
“太贵重了。”明秀低声说道。
若只是一些银子首饰的,她自然是愿意要的,只是罗遥给的东西太多,这情分太沉重,她……
“我父亲与母亲还在塞外赶不回来,这算是咱们一家给你的填妆。”罗遥脸上生出了淡淡的笑意,拍着怀里的女孩儿柔弱的肩膀轻声说道,“平王府再是姨母家,姨母不必说待你极好的,只是府里的下人面前,京里京外都看着你的人眼里,这都要做脸。”
所谓嫁妆,是给别人看的,也能显出一个女孩儿在娘家的地位。
“母亲给我预备很多了。”
“这是我给你的。”罗遥温声道,“况,并没有花多少银子。”
这话是真的。这些日子罗遥走遍了京中各处,还带着一个唧唧歪歪不甘不愿硬说自己耽误他斗鸡斗狗却说什么都不肯滚蛋的冯五,买了这京中的几家酒楼脂粉铺子来给明秀当日后的嫁妆。只是不知是纨绔太强悍不要脸会讲价,还是那几家店中本就急着脱手,竟要价很低,据冯五的意思大抵就是白菜价儿了。
因为太便宜,罗遥也曾心存疑惑,只是冯五说这都是京中开了很多年很有信誉的店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因便宜,罗遥这回连蜜饯铺子都买了,只当给明秀日后零食之用。
自家的铺子,总比外头的要叫人安心许多。
“一共没花这个数儿。”见明秀说什么都不肯要,罗遥便在她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这有点儿便宜。”明秀迟疑了一下,担心罗遥糊弄自己,然而见她一脸的正色显然并没有撒谎,到底收下了。
见她收了,罗遥脸上的笑意就深了些,拍了拍明秀的肩膀这才起身走动了一会儿,与明秀说了些话,就听见外头有丫头进来说恭顺公主叫明秀往上房去。左右无事,罗遥便带着明秀一起过去。然而一入正房,明秀只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平王妃竟然脸色有些迟疑地坐在上手,恭顺公主脸上虽然还有些笑意,然而笑容却十分勉强,见明秀进来只唤了一声,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明秀眼神好使,就见恭顺公主的眼眶有些红。
“姑母,表哥。”明秀唤了一声,见平王妃对自己慈爱地笑了,目光就落在一旁对自己微微一笑的慕容南身上,脸上一惊。
慕容南虽还笑得云淡风轻,然而脸色却有些苍白,一条手臂吊起,上面缠得都是白色的绷带,还有一些白色的布带从他的袖子里探出头,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手上。
“表哥这是?”
“前些时候不小心跌了马,不碍事。”慕容南说得很轻描淡写,然而看伤势,显然不是这样简单,至少平王妃的眼眶都红了。明秀是骑过马的,自然明白跌马的凶险,脸都白了,急忙问道,“可还伤了别处?”
见慕容南噗嗤一声笑了,之后摇着头看着自己仿佛将此事并未放在心上,明秀不由疑惑地问道,“表哥素来极小心的,怎会不小心跌下来呢?”慕容南的骑射向来极好,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故。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平王妃眼眶有些红,却只是带着几分轻快地说道,“况你表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心里一快活,就少了些警惕。”她虽看着轻松,然而想到那日儿子满头是汗地叫人送回王府的画面,心里就疼得厉害。
这傻儿子在家休养了几日,就忍不住来见明秀,劝都劝不住。
“阿秀坐在我身边。”恭顺公主笑容勉强,竟然没有打趣,唤了明秀到自己身边坐下。
“嫂子。”平王妃央求地唤了一声。
“我明白,我就是要问问两个孩子的心意。”恭顺公主挤出了一些难看的笑容来说道。
平王妃今日大清早就来了,还没等她欢喜呢,就叫她挨了当头一棒。
批了八字,相冲相克?若成了亲,这是要彼此都要倒霉的意思么?
恭顺公主本不想相信这个,然而看着伤成这样儿的慕容南,却不由不有点儿相信了。
慕容南从来没有这样不小心的时候,为何这才说要定亲,就这么巧吃了这个?这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的警醒,是不是在说,这婚事做不得?今日还未伤及性命,若真成了亲……
恭顺公主很喜欢平王府,也很喜欢慕容南,却没有喜欢到要拿自己闺女的命来赌这么一把。
她就明秀这么一个女孩儿!
“嫂子啊……”平王妃也是硬着头皮上门的,谁不愿意自己儿子的亲事顺顺当当的呢?只是这样的八字,她心里本就有些烦闷,然而慕容南哪怕是此时命都差点儿交待了,却还是不愿意失了这门亲事,这叫她能说什么?
她只能顺着孩子们的心,哪怕是日后会生出更坏的事儿,也想圆了儿子与外甥女儿的这心事。此时见恭顺公主有些要反悔,她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了几分悔意。
若她不好信儿去批这八字,就没有这样的波折了。
“我就是……”恭顺公主想说只是舍不得,然而平王妃都能舍出儿子不愿退亲,她也有些感动。
“这是怎么了?”见平王妃与恭顺公主的神情有些异样,还带着古怪,明秀不知就里,不由好奇地问道。
罗遥的目光落在没有半分异色,只是将目光落在明秀身上的慕容南的身上,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亲事有碍?”她突然冷淡地开口问道。
“这……”叫罗遥当场说破,平王妃犹豫了一下,见明秀愣了,心里又喜欢又难过的,叹着气点了点头。
恭顺公主见她脸色不好,也知道慕容南这受了伤这些天平王妃只怕日子难熬,恐她动了胎气急忙叫人去取安胎药,又见明秀一脸的茫然,只好自己将这些话儿与闺女说了,说到最后已然有些忧心忡忡,时不时地往慕容南的胳膊上看上一眼,低声叹息道,“旁的不说,我与你姑母是很为难的了。这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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