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木扬还是吃得极慢,一口面要吃将近一分钟才咽下,筷子也磨磨蹭蹭地点在盘子上,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
解别汀微微蹙了下眉,想起了医生说的话——
“我只是觉得他可能有抑郁倾向,但初期想让他见医生也是件非常艰难的事,你可以先观察几天,也可以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初期时身边人的开解或许比医生管用。”
出去散心显然行不通,木扬腿上还打着石膏,怎么也要等石膏拆掉才行。
而食欲不佳则是抑郁倾向一个典型的初期表现,这点木扬之前就有预兆。
木扬突然开口:“我……”
解别汀抬眸:“怎么了?”
木扬握着筷子,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上厕所……”
“……”解别汀放下筷子,“抱歉,是我疏忽了。”
解别汀从未有过照顾过人的经历,自然很难面面俱到。
木扬有些干涩的说:“不想用尿壶。”
“那就不用。”
解别汀将小桌子移开,直接把木扬抱了起来。
木扬身体猛得僵住,直到被放到马桶旁单脚站着才回过神来。
解别汀:“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出去吧。”木扬固执地想要一个人解决,解别汀无奈,只能往后退了几步。
可常人很难适应单脚站立,木扬刚解开裤子,就身形不稳直直倒了下去,他紧闭着眼,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十分踏实。
解别汀抱着他重新站好,轻叹了口气:“我扶你好不好?不看你。”
木扬僵着身体没说话,应是默许了这话。
放水声过了一分钟才响起,解别汀侧垂着眸,直到木扬哑声说好了才重新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
桌上的湿巾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解别汀抽了两张给木扬擦手:“再吃点。”
木扬沉默地拿起筷子,这次吃的速度快了很多。
一天下来,解别汀好像一直在围着他转。
给他做饭,给他倒水,抱他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到了晚上,擦澡又是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
夏天哪有不出汗的时候,身上黏糊糊的,不清洗就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前世五年的婚姻里,解别汀虽然并没有给到木扬想到的回应,但他对木扬的了解可能远比木扬想象的要多。
他知道木扬不吃番茄,不吃姜,香菜只在火锅的时候愿意吃两口,知道他喜欢玫瑰也清楚他爱干净。
否则解别汀不会在木扬次次醉酒晚归时,把他弄进浴室里泡五分钟澡再弄回床上。
于是木扬虽没有要求,但解别汀还是自然地如昨晚一样,端了一盆水来给木扬擦洗。
腰腹真的是个敏感至极的地方,木扬蜷缩着指尖,几乎就要握住解别汀的手拿开时,目光突然触及解别汀衣袖下若隐若现的一点红疹。
他立刻抓住解别汀的手掀起他衣袖,被迫引起的生理反应也慢慢淡却下去……
木扬抿了下唇:“你怎么了?”
解别汀想抽回手:“没事。”
木扬执拗地抓着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木扬轻声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解别汀一怔。
“我让你不要管我你非要管,可我问你怎么了你却从来不说,我算什么啊?”
木扬颤声说:“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没休息好,你说没有很好,结果呢?你躺进了急救室昏睡了两天!”
解别汀反扣住木扬的手:“别生气,我不是——”
木扬别开脸,狼狈地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之前医生问你心口疼有多久了,你说快一个月了,可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凭什么啊?”木扬猛得抽回手,“你以什么名义这么纵容对我撒气啊?我说什么你都生咽着,高兴也好难受也好你都不说,是不是非要等哪一天你又躺进医院了看我恨不得弄死自己你才高兴!?”
木扬像小兽一样咆哮着,手头重重挥落,水盆直接被打翻,床上地上到处都湿漉漉的。
解别汀没去管,他按住激动的木扬,轻轻将人揽住安抚着:“别生气……我只是不习惯。”
解之语刚跟丈夫离婚的时候,连带着对解别汀也有些疏离。
毕竟解别汀继承了前夫七八分的骨相,她多看一眼都会想起让她深觉痛恶的人。
虽然她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小孩子多是敏感的,也能最直白地感受到喜欢与讨厌。
解之语为了让解别汀过上好的生活,也为了尽快走出过去的阴影,她开始创业,开始疯狂工作,解别汀十岁之前的所有日子几乎都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度过的,除了饭点才会来的阿姨,他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安静地看书、吃饭,因为很难见到母亲的面,于是生病也是他一个人,感冒了自己冲药,发烧了躺下来睡一觉,没有药了就静静熬几晚,也就撑过去了。
一个人被忽视太久,往往容易失去倾诉的能力。
直到解别汀十二岁那年出了意外,解之语才恍然醒悟,发觉自己对儿子的疏忽,可已经晚了。
迟来的关心与爱护已经得不到解别汀的回应,解之语得到了一个内敛冷漠的儿子,两人之间的疏离再没有消散。
而不仅仅是她,解别汀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他有着神创造一般的最完美的躯壳,里面却住着一个没有活力的灵魂。
解别汀近三十年的生命里,他生病与否不舒服与否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让他突然开口对谁倾诉什么,那太难了,自我消化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解别汀又重复了一句:“别生气。”
木扬控制不住自己,他抽着气,哽声问:“手怎么了?”
“过敏——”解别汀犹豫了下,“玫瑰过敏。”
“你是傻逼吗?”木扬用力推着解别汀,“过敏你买什么玫瑰?花店没别的花了吗!?”
但解别汀难能没有顺从他的意愿,看似没有用力的手依旧稳稳揽着他:“别说脏话。”
“……”木扬一哽,几乎想跟解别汀打一架。
可腿上打着石膏的他只能任由解别汀抱了一会儿,再眼睁睁看着解别汀收拾残局,换被褥被套、拖地,还要给他换裤子。
“——要擦擦吗?”
解别汀拿开湿漉漉的裤子,平静的目光从起立的小木上移开,神色与平日一般无二。
木扬颤着手夺过解别汀手上的毛巾:“我自己来——”
他抬眸看向纹丝不动的解别汀,脖子都梗红了:“你出去。”
解别汀走之前还贴心地抱起木扬,给他摆到舒服的位置。
木扬:“……”
而他没看见的是,解别汀熄灭的手机屏幕最后一个画面是游览器,最上面一条搜索记录是抑郁倾向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而其中一条答案是:性欲会有所消退,甚至无法正常起立。
……现在看来,木扬好像没怎么消退。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问就是故意的。挑啊挑逗啊逗。
小剧场:
医生:你要分辨他的情绪,很多让你滚的场合可能都不是出自真心。
解别汀若有所思……
后来到了夜里,木扬:滚!老子不要了!
解别汀充耳不闻:嗯,不是出自真心。
第22章 撞见
“我去买菜,很快回来。”
解别汀给木扬倒了杯温水,又给他打开平板看视频,小桌子上还放着两盘水果。
木扬低着脑袋:“去哪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说。”
他仍旧记得前几日早晨的恐慌感。
他在日光中醒来,隐约可以听见大院里孩子的嬉笑声,喜鹊的鸣叫,早饭的芬香……唯独没有解别汀。
木扬僵直地坐在床上,过了很久才轻声唤了句解别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本该高兴才对。
解别汀终于走了。
可木扬的第一反应却是忙慌下床,却因为打着石膏的腿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浑身发麻。
他以为解别汀走了。
但解别汀只是去买了趟菜。
解别汀皱眉把木扬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心口随即泛起一阵绵麻的疼意,和医生的交流并非毫无益处,至少他知道了心疼是什么滋味。
解别汀遵从本能地将木扬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抚了一会儿就要送他去医院检查,全程木扬一句话没有,只是紧紧抓着他衣袖,浑身紧绷。
后来这几天,解别汀不论做什么,哪怕只是去大院门口扔个垃圾,都会和木扬报备一声。
*
解别汀弯下腰,帮木扬拉好衣领:“你要乖一点,有任何事情都要给我打电话。”
木扬沉默应对,解别汀已经习惯了他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却不由自主轻叹一声,也不知在叹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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