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袭月点头表示明了。
好吃好喝,既然不能不去,那便高高兴兴的去!何乐而不为,她还怕他不成。
“荷旭,张罗备车马。香鱼,扶我去换衣梳洗。”
两丫头各自答应了声儿。冬萱怯怯道:“娘娘,那奴婢呢……”
萧袭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她前些日子烫伤了的手指上。“既然你手指已经好了,就把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做的衣裳做了吧。”
“是……娘娘……”
“冬萱”看着萧袭月主仆离开,心底思虑重重!难道,她的身份被识破了?不过,若她被识破了,应该早就死了,也不会留着她在屋里伺候了。不,应该没有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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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萧袭月出了府,乘着马车轱辘轱辘的就去了漠北王府。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正有人下来,看样子非富即贵,不过,观那些人的穿衣打扮,应当大多是民间之人,不是皇廷的。
这般也对秦越的处事风格,他向来低调,不筹措军事,表明自己无无心皇位,才得以在高太后的大屠-杀中保命安然这些年。若在府中云集皇室子孙若干,那岂不是容易被人捏了把柄说是意图谋反?
秦越这老狐狸何其老辣,当然不会干蠢事。
“娘娘小心。”荷旭先一步下马车,扶萧袭月下来。
嘎吱一声,萧袭月一脚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一下便觉周身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包围了!有几分熟悉——有些秦誉的味道。
仰起头,萧袭月一眼就看见了那站在府门外、斑驳雪地中的高大男人。他穿着威严的王袍,头顶玉冠高束,样子也和秦誉有些相似。是了,他们是亲兄弟。
“萧娘娘可算来了。”
萧袭月见秦越脚下的雪都被站化了一片儿,当是等了许久了。他又没说会在门口等她,如何能怪她来迟?
“让殿下久等,本宫实在抱歉。”
对着萧袭月言不由衷的道歉,秦越嘴角轻轻花开一丝笑,清,且浅。让萧袭月晃眼间还以为看见了秦誉,心说自己是思念心切,难道是多日不见想他了……
“不过,佳人远道而来,孤王等这么一会儿倒是值得。娘娘,里头请。”
秦越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萧袭月随着他入府。
王府的格局布置极为的简单、古朴,或者说是,有些古旧?漠北王常年在漠北之地,这次还是他多年来第一回在平京住这般久。但古旧,也不并不是破败,透着一股子的沧桑劲儿,就跟他人一样。
漠北王一路无话,气氛颇有些尴尬。萧袭月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原因,是阿卓依要嚷着给她介绍良人,将他们二人生拉活扯的套去了花朝楼,“处对象”!这一年多来也没听说他娶妻,难道……这男人是个断袖?或者,天生就讨厌女色?三十而立,他今年可就要三十一了!还是条光棍儿。
萧袭月一路腹诽着。虽然秦誉防他跟防采花贼一样,但她还是难以理解。这眼高于顶的老狐狸会喜欢她?呵,呵呵,别逗了……
萧袭月想着都觉得这想法好笑,一不留神一丝笑意流露道唇边,被秦越捕捉了个正着。
“娘娘莫要过于妄自菲薄,平津王与本王一根同生,长得像,性格也相近,喜欢同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萧袭月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能打哈哈,应将他这一言当做玩笑来对待。
“漠北王殿下真会开玩笑。”
秦越却是正色。“孤王鲜少开玩笑,娘娘聪慧,应当知道孤王的性格老成,不会乱开玩笑。”
他一本正经,弄得萧袭月那刚扯开的糊弄笑意僵在嘴边儿,被北风一吹都要成干儿了,“呵呵”的硬生生结了尾,没有答话。当然得当做没听见!不然,怎么整?儿子孩子肚子里听着呢!
不过,秦越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是见一直忌惮着的弟弟喜欢她,所以也想来争一争么?
想不透。秦誉,秦越,以及秦壑,并称萧袭月猜不透、摸不着边儿的三大怪男人。
想不透便不想,左右,他又不是什么要紧之人,只是暂时的看护,有恩报恩就是了,断然扯不到以身相许的份上。
此时。
庭中已有不少人聚着了,大家言笑晏晏,因着大多数来自民间,皇亲国戚少,笑谈中少了些阴谋算计,氛围也轻松一些。
萧袭月不想,此庭中也有绿萼梅以及红梅数支,虽数量不多,却十分精神!
眼下只怕国公府的梅花都快凋谢了,不想这隐蔽的漠北王府深处还有这几枝梅花儿!萧袭月仔细看了一看,其根部有稀薄的泥土,斑驳的露着底下的冰雪,若不注意、或是不识货,根本不会知道这底下几尺都藏着加了珍贵养料的冰雪。梅花儿数量不多,看起来并不张扬,可见秦越是用来自己欣赏的。
秦越将萧袭月引到园子南边儿,一处夫人小姐坐谈的偏殿,而后就自己忙去了。这屋子里几乎都是生脸儿,萧袭月不认识,方才秦越没有介绍,这些人应当也不认识她。
不过都不是傻子,这些妇人小姐见门口款款走进来的少妇,肌肤若雪、眉若芳黛,灵巧的瓜子脸映衬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裙,绣着皇室家眷常穿的繁复花纹,外头披着及踝的狐裘披风,行走间珠钗轻颤,耳际挑下的发丝随风摇曳,风姿堪称绝代……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但看她那走路的姿势、步履的大小,俨然是极为懂礼仪的!
本来一屋子来自民间的女人都大声儿、小声儿,歪歪咧咧地谈天说笑,这一眼见了萧袭月之后,都情不自禁坐正了身子。有的扯了扯衣裳上褶子、捋了捋发梢儿,做出副也很知礼的样子。
萧袭月礼貌的笑了笑打招呼。屋里的女人也对她笑。
萧袭月看得出,这些人身上都有股淳朴之风,没有那高家夫人那种剽悍横行。想来秦越将她领来此小坐,也是有这原因在。难怪秦誉那般防备漠北王,临走还是将她托付给秦越照看。
这男人确然是个和秦誉一般心细的。
屋里的妇人姑娘都很好奇萧袭月,她才一坐下,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围拢来,年轻的姑娘瞧着她满眼睛珠子都是羡慕、崇拜。
“姑娘,你这手儿怎地这般滑?用的什么膏儿抹的?”
“萧姐姐,你怎么生得这么白啊?脸上还没有被北风吹红的血丝,跟玉似的,好漂亮……”
“去去去,萧姑娘是金玉雕的,你们这些糙手别给捏伤了、捏坏了……”
虽然这群女人又露出了“本来面目”,不过倒是没有恶意,也没有多嘴多舌追问她身份,她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比对着国公府、将军府以及皇宫一干人等轻松多了。
萧袭月难得的开心聊了会儿天,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将军府四小姐萧袭月,也没有人知道,她就是那“宁做王侯宠妾,不做富贾正妻”之言里的女主角。
而萧袭月也没想到,一会儿,就遇上了那个她最近一直很好奇、想见见的男人。
☆、第129章
陈太后从前做皇后时,不许人种杨梅,吃杨梅,连谈论梅都是一件忌讳之事,梅花无辜,是唯一稍微得以幸免之物,不过大多数人家也并不敢轻易养之,免得万一有横祸砸来。
平京中,除了像国公府那样的大门第,其它一般的大户人家的梅都是近一年才从外地移栽而来的。最近一年,尤其是操控了少帝秦琰之后,却大肆的让人种上梅花,似乎要以梅之繁荣来喻她陈氏一派的荣华,梅开遍天下,那这江山就千秋万世都在她掌心里了。
女人一旦得到凌驾于人之上的权力,就更容易产生些飘忽的臆想来,大约,归根到底还是女人更偏感性一些……陈太后似乎也不例外。
萧袭月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嘴巴里还和姑娘婶子们应和着——与她们说话不费脑,一心二用也不碍事。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叫这一屋子女人,去偏殿用膳的地方。
有吃有喝谁不高兴,十好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麻雀,欢快地扑腾着往偏殿飞。
萧袭月被一群婶子、姑娘簇拥在前头。她们似乎都挺喜欢她,想来至少有一半儿的原因,是因为是秦越亲自将她接送过来,其次才是真喜欢她本人……吧?
方才走到屋外,姑娘小姐们就闻到里头传出好几股香气!勾-引得人口水直冒。不过……对于萧袭月这个处于呕吐期间、间歇性呕吐症的孕妇,真是好生叹惋……
“萧姑娘,你怎么了?”
“萧姐姐,你脸色有些白啊,可是不舒服?”
萧袭月没有说自己怀孕了,毕竟人多口杂,十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绕起来应付着也费唇舌。
“不碍事,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院子里站站在进去。”
“姐姐,要不要我陪陪你啊。”一十一二岁的花袄子小姑娘眨巴着眼睛。
拍了拍她染着两团红云的小圆脸,萧袭月笑道:“不用,姐姐有丫鬟姐姐们陪着,不碍事。”
看她都快馋得流口水了,还“大义凛然”地说要她。
香鱼和荷旭也挺喜欢这小姑娘。“你快去吃吧,你的萧姐姐有我们伺候着。”
小姑娘一听“伺候”这两个字,越发觉得萧袭月好厉害,带着崇拜的眼光嗯声点头,三两步就蹿进门去了。
荷旭拿了一片儿沾了酸橘汁的手帕给萧袭月闻闻。
别看只是酸橘,来头也不小。冬末时节平京哪里有橘子?北地也不产橘子。这酸橘是秦誉临走时吩咐人南下去平津一处果园里弄的。这时节,就算是平津也是几乎买不到。必然是如同养梅一般,用了许多费时费力的技术和功夫,才得以种得。橘子也是近些日子,才送到的,存储在王府冰窖里。
“娘娘可好些了?”
萧袭月点点头,不想多说话。
“扶我到梅花树下走走。”
“唉!”
香鱼、冬萱两丫头,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萧袭月走到庭中花枝下,才经萧袭月吩咐站开了身。她们跟着萧袭月也不必那般拘束,是以都各自看着梅花儿。萧袭月也乐得没人紧跟着。
此时云开了,立刻有几束稀薄的日光投下。光像是褪了色一般,很淡,映在红梅花瓣儿上,刚刚够晒化最后一片儿残留在花瓣上的雪花。雪花化作小小的一滴水珠,黏在花瓣儿上很是晶莹。
纤长的手指尖梢泛着米分,萧袭月指尖儿一碰着水珠,那水珠就黏上了她的指甲,像是通人性似的。
萧袭月正觉着这景象有趣,忽觉一个巨大的影子一下将她罩在其中!吓了一跳,萧袭月回身,正好对上漠北王秦越。
秦越身材牛高马大的,确确实实的吓了她一大跳!
“方才听下人说你身子不适?”
“没什么大碍,就闻到油腻的东西偶尔会不太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什么“你”,应该称呼“萧娘娘”,直接你来你去,听着未免太亲昵。萧袭月想着有些不高兴,并不想答话,想借步迈开,从他充满侵略性的高大身影和俯视目光中出来。
为了不让秦越觉得她过于不高兴,萧袭月这步子迈得不大,恰到好处而已。结果,秦越稍稍一转方向、挪了才那么一小步,那影子又罩了下来,让她避无可避……长得高大果然有优势。
“咱们用饭在里屋,外屋这几桌是给他们的。平津王亲自登门求孤王照顾你,孤王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将你照顾得妥妥帖帖,不会少半根毫毛。里屋的饭食都适合你的,你不必疑虑,且孤王可保证,无毒。”
求?只怕秦誉若听了他这番话,定不会给好脸色,光一双似淬了寒毒的眼神就能将他冻成冰凌子了!
“……漠北王殿下说的哪里话,本宫能得邀请来此赴宴,已是十分荣幸、高兴,若信不过殿下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有良知了。本宫只是想透透气,也顺便赏赏漠北王精心照顾着的梅花儿。如此好梅,若无人欣赏岂不是可惜了。”
方才这女子素手沾着水滴,水滴下的指尖儿如同花瓣儿一般,比枝头的花还要娇艳上三分,秦越暗自想着。
难怪秦誉如此挑剔、高傲的男人,会独独对她情有独钟,连对曾经追求多年的郑舒窈也冷冷淡淡。这女人美在神韵气质,美在举手投足。像萧华嫣那样的女人适合当仙子供着、任人捧着;郑舒窈那样的美人适合摆在外头亮着、让你哄着;而萧袭月这样的女人……让男人看了,就有种原始的冲动,就想娶回家里疼着、宠着,那双手会为你作羹汤,会给你补衣服,会给你生儿育女,会在你累了的时候、靠在你怀里给你安慰。这才是真真实实的女人……
“漠北王殿下……?”秦越似有心事,萧袭月见他出神,喊了两声才将他喊回了神来。
皱了皱眉头,秦越道:“你要赏梅一人岂不是缺少知己,孤王有一人,定然是你想要的知音。”
萧袭月正想问是谁,却见秦越往旁边站了一步。立见不远处一穿着白狐裘的青年男子正在走近。他玉簪束发,虽只是一眼、并未能看清了其容貌,但已然能见起风华!正是如同傲雪梅花一般的风骨!
男子穿着虽文气温润,行走间却并不扭捏,没几步就来到二人身前。
“白靖宇见过漠北王、萧娘娘。”
他微微行了个礼、打了个招呼,不卑不亢。
萧袭月却是呆了一呆。“昌宜侯?”萧袭月说完觉着不对,立马补了一句,“昌宜侯可是你家人?
白靖宇微微含了礼貌的微笑。“靖宇对昌宜侯早已有所耳闻,但一直并未得荣幸相见。家父姓白,昌宜侯姓周,家中亲属稀薄,近亲、远亲都无可能。”
白靖宇一句话解释得十分清楚,想来是从前也有人这般惊疑过,
像,太像了!萧袭月虽无证据,但凭直觉就觉,这公子和昌宜侯周宇定然有些联系。这神态举止和眉目,真是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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