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此番皇帝下旨也是十分顺理成章之事。
大婚在半月之后。除了郑舒窈,另还有三个赐来的美人,周摇光,上官娉婷,以及施蔷蔷,都要赐过来做侧妃。
这一番应当都是陈太后之意,她当是早看她萧袭月不惯了,仗着而今平津王府势力不足对抗她的百万雄师,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想赐谁来便赐谁来。陈太后以美人计从二嫁妇人登上高位,看来对此计是深以为然!
呵,赐谁来,她萧袭月也不怕!伺候平津王府后院大着呢,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解解闷儿!萧袭月想到这儿,突然想起多罗来。过些日子,她便可以过来学习一二了……
再说这国公府与陈太后。只要他们将国公府的金山从陈太后的掌控下拿过来,那他们便可说是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便是她爹爹,萧云开手里的五十万军的兵权。
当然,这是硬打法,最好、最保险的办法,还是找准时机和证据,将陈太后一举击杀,先斩后奏,也就是古人最喜欢的——宫变!
只是,眼下时机还不成熟,须得养精蓄锐。
国公府。
平津王欣然接受赐婚,可把姚氏给高兴坏了!平津王要当自己女婿了,姚氏走在府里府外的,面儿上都觉更有光了。
赐婚圣旨才下来不到两日,消息已经传遍了平京城的大小角落,尤其是她的那些个闺阁妇友!郑舒窈年方十九才出嫁,暗地里不知被这些三姑六婆说了多少回,姚氏心底本就有些气,再加上前些日子被萧袭月修理,更是一肚子的窝囊气,这回将女儿风风光光的将过去,既能堵着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又能打萧袭月的脸,出一口恶气!
房里,姚氏正与贴身伺候的老妈子说话。
“夫人,这下让那些背地里戳咱们小姐脊椎骨的长舌妇们看个清楚,咱们小姐有多么风光!平津王大战归来,可是咱们北齐的英雄!这回老奴看见了,那二房、三房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哼,敢笑话我姚氏肚子不争气,这回便让她梁氏瞧个清楚!生个儿子又如何?嫡出的便是金贵,她三房的再使尽手段,也是个庶出的。想掌管这个家,门儿都没有!”
姚氏说着咬牙切齿。一想起前些日子,她不小心撞破、听见郑三爷之妻梁氏与江氏说她闲话之事,就满肚子火气!那梁氏越发胆大了,竟敢说她肚子就是个专吐赔钱女儿货的……
姚氏主仆正说着解恨的话,门口进来一丫鬟道:“夫人,你去看看孙小姐吧,她今天早膳午膳都没吃,奴婢看着她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姚氏方才舒了气,一听又有些头疼。这个女儿啊,明明是个好命,却因着那一步踏错给害了这些年。
姚氏匆匆去了郑舒窈房里,将下人都屏退了。
“娘,我没事,只是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你莫担心。”
没事?姚氏哪里不知道郑舒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逃避不是办法,这孩子已经存在了。不过,他指不定还是你的福星。娘早就说过,平津王是喜欢着你的,旁的那些什么侧妃美人都不过过眼云烟。你瞧,他这不就高高兴兴接了赐婚圣旨、等着娶你过门了么?他这会儿啊,恐怕满心都是对你们母子的亏欠,往后定会把好的都给你们母子留着,你要利用好他这份儿心,知道不?至于孩子身世的秘密,你便将它烂在肚子里,谁还晓得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郑舒窈听着又含了泪,咬唇点了头。
姚氏想起那接回来的孩子,又黑又瘦,叹了气。
“窈儿,就算他是个下作奴……”姚氏隐了去那不堪入耳的词,顿了顿,“但他终究是你的孩子,你好歹也看上两眼,不要让旁人因着你的态度生了怀疑。三岁多了还没起个正经名儿,什么‘瓢儿’,听着实在不像话。日后你就将他当做平津王的孩子来看,万莫要在这般不上心,记住了吗?”
瓢儿是照顾郑舒窈孩儿的丫鬟给胡唤的,喊着喊着也就成了名儿。
郑舒窈两汪泪眼抬起来,望着姚氏。
“可是他哪一点像秦誉啊,那下巴和嘴,模模糊糊还能看见那……那人的影子。我只怕他慢慢长大,纸包不住火,到时候……”
郑舒窈越想越害怕。
“秦誉现在和他多年前少年时全然不同了,不知厉害了多少倍!而且他身边还有个眼睛亮堂堂的萧袭月看着。我真是好担心,若把孩子放在那府上,我就怕早晚会给看出问题来!娘,我一想到这,就担心得觉也睡不下,喝水都没了心思……”
“唉!”姚氏不耐的重重一叹:“当初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娘便让你拿去埋了,你又不忍心、不埋。你就当想到今日的麻烦!现在这祸根子已经成了这么大个活人,就算是烫手的火,也得包在手里捧牢了。若你真怕,便给他一碗药汤,一了百了……”
“……我下不去手啊,娘,我下不去手……”
郑舒窈说着泪落不止。
“我真是给你气死了!你就不能安安稳稳、高高兴兴的做你的新娘子么?你这样子郁郁寡欢,早晚被人看出来,到时候不光你,咱们整个国公府都丢人啊!你要真是下不去手,娘去下!”
郑舒窈忙拉住姚氏。“不,不……不要杀他……”
姚氏本来也是说气话,并没有要真的去毒死那孩子。
“你好好想想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越过这道坎儿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前头是无限风光,和北齐诸王中最优秀的男人。窈儿,你不能再把握不住了!这孩子是你的武器,萧侧妃那肚子就算生出来的是个儿子,那也不过是个庶子!争不过你。”
郑舒窈含泪点头。而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秦誉似乎对她还有余情,也只有利用这一点,安身立命……
郑舒窈终于停下了泪,因为她想起了未来,假如她嫁入平津王府,做了秦誉的妻……
想着想着,她心里竟生出些期待来。
不得不说,现在的秦誉比少年时的他出色许多,越发招女子倾慕了……想起这样一个男人做自己的夫君,似乎……是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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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平津王府红红火火,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府上奴才们心绪略有些复杂,眼看那所谓的正妃以及一干赐来的美人就要上府了,他们这对主子还你侬我侬的甚是恩爱,没红过一次脸。真真儿是……不太正常啊……
确然是有不正常,这不正常马上就要到来。
这日晚上,秦誉本该留在府上,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国公府。
郑建鸿、姚氏具是吃了一惊。
“贤婿这是?”郑建鸿不解。
秦誉坐上黑木大椅子,含笑呷了一口茶,惬意,悠闲。
姚氏笑道:“是来看瓢儿的吧。”说完,姚氏忙吩咐丫鬟去领孩子,却被秦誉抬手示意不用。
“姚夫人莫急,还是先见见孤王带来的人,再决定要不要叫孩子出来的好……另外,郑大老爷的这声‘贤婿’,恐怕孤王担当不起……”
郑建鸿夫妇对看一眼,具是茫然,心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只怕秦誉“啪、啪”两声击掌,其护卫封信提溜了一布衣补丁的戴帽男子进来,放在地上。
那补丁男人的帽子有个大帽檐儿,挡住了脸,看其胳膊和左腿似有萎缩,裹在衣服里有些空荡荡的。
看样子像是个残疾人。
姚氏夫妇不明所以。
“这,这位是?”
秦誉轻声笑了声,却含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意味。
“当年扫书阁的书童,就算郑大爷不记得了,姚夫人应当也是记得的……”
姚氏如同挨了个晴天霹雳,立刻站立不住身子!
“夫人小心!”丫鬟忙扶住。
对比之姚氏夫妇的震惊恐慌,秦誉不疾不徐,站起来缓步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大帽檐儿补丁男子身前。
“你家老爷夫人似乎都记不得你了,摘了帽子、抬起头来,让他们看一看,回忆回忆……”
那大帽檐儿迟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和精巧的嘴唇,看样子当时个长相不错的男子。
可当那大帽子被摘下,暴露一张夜叉一般惊悚的脸来!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都给差点给吓昏了过去。
“鬼!鬼!!”姚氏被同样震惊的郑建鸿搀着,抖如筛糠,颤着手指着此男子,不敢多看一眼。
那男人俊美的下巴和嘴唇之上,是一片烧伤的狰狞面孔!凹凸不平、颜色不一的皮肤,不忍赘述。观之脸型轮廓,和尚还完好的部分,这男子应当是个长相不错的,看着甚是可惜!
“姚夫人怎地这般害怕?郑橦,你可知道姚夫人为何这般怕你?”秦誉问地上之人。
这是矛盾的一张脸,美和丑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经惊悚。郑橦张了张唇,从好看的嘴巴里吐出来的嗓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
“姚夫人……我这张鬼面,可是你所赐,你怎地……反还怕了?”
☆、第146章
鬼面男子摘下帽檐,又解下了围在脖子上的方布巾——一半皮肤光洁,一半皮肤一样的惨不忍睹!他双眼如同啐了毒,盯着姚氏眨也不眨一下:
“夫人当年真是好狠的手段,竟叫人半夜放火烧了屋子!我好歹服侍了你们这么些年……幸亏,我命大……”
他说着话,喉咙似漏气,有些沙哑的吼声。
姚夫人脸又白了三分,但总算回过了神来、镇定了些,厉声道:“你哪里来的乞儿,竟敢胡说八道、污蔑本夫人清白!我国公府虽说比平常人家富裕一些,但也不是专门给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送银子的,任你们上门来敲诈。”
姚氏又对秦誉道:“誉儿啊,这乞丐贼眉鼠眼,恐怕是专门找上门来骗财的,你可莫要上了他的当。以往咱们也常遇到这种。树大招风。”
郑建鸿也忙附和:“正是正是,大喜之前不宜接触不祥之人,来人,还不快将人带下去,莫要让平津王和咱们府上沾染上晦气,不吉利。”
门外立刻进来一对布衣小厮,来捉郑橦拖出去。
“不走……我不走!我要见儿子,我要见我儿子……”
这一句话让郑建鸿夫妇简直如火烧了眉毛、炭烫了屁股。“快拖下去!”
“慢。”
秦誉吐出一个字,立刻封信上前将那两爪牙小厮一手一个地往旁边一扔,如同丢垃圾似的。
“郑大爷和姚夫人还没想怎么回事?还是说,是故作糊涂,将孤王当做傻瓜冤大头一样糊弄,替你们收拾了烂摊子、替别人养了野儿子,还要背上个负心汉的罪名伺候你女儿一辈子,你们才‘明白’?”
秦誉声音到后头陡然阴戾,让郑建鸿、姚氏具是心头一阵发凉!
“这,这恐怕有误会啊……”
“是啊是啊,这里头定然有误会。”
两人已经慌了神,万万没有想到婚礼前夕会发生这等事。
秦誉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误会孤王不需你们来说!若是你们真的执意‘想不起来’,孤王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想起来……”
姚氏两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见实在瞒不下去了,都面露出些菜色。秦誉这匹老虎,骑不住便是死路一条啊……
秦誉挥手,让封信将郑橦带了下去。拖下去时,郑橦嘴里还喊着“我不走,我要见儿子”云云,喊得姚氏心惊肉跳!只恨不能立刻找东西将他嘴堵上……
“你们将并非完璧的女儿充当闺阁女子,蒙骗陛下,赐婚嫁给孤王作正妃,此是一罪。其二,竟敢用野种来诬陷孤王行事不检,妄想以此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此乃第二罪!!郑大爷,姚氏,你还真把孤王当做傻子了?!!!”
姚氏被秦誉一提,已经吓软了腿。
郑建鸿满额头具是冷汗,忙将姚氏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跪在秦誉跟前。“殿下恕罪,这都是贱内一时糊涂才……请平津王殿下饶恕啊……”
姚氏磕破了膝盖,生疼,可此刻哪里还顾得了膝盖那些疼,若此事败露,这个家她是定然治不了了,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这些都是小,更重要的是听见秦誉那个欺上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誉儿,是我错了。当年窈儿因为白靖宇之事喝醉了酒,被那奴才占了便宜,我也是护女心切,一时糊涂了啊……”姚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窈儿可怜啊。若这事传出去,她给个下作的奴才给玷-污了身子,她肯定是活不成了呀!看在窈儿曾经救过你的份儿上,饶了她这回吧!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就算我们不对,她是无辜的呀……”
姚氏哭得伤心欲绝。若不是亲耳听见了姚氏与郑舒窈的谈话,秦誉恐怕也会被她这慈祥可怜的模样蒙了眼!
“无辜,你们也配‘无辜’二字!无辜的,是孤王真正的儿子,女子。救命恩人?姚夫人现在是在给孤王说‘良心么’?”
姚氏硬着头皮,不得不最后一搏。“窈儿当你与你青梅竹马,她救你一命是真真实实的呀,做人知恩图报是天经地义之事,反过来相害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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