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袭月不知是被秦誉那有力的双臂给摇晕了,还是被秦誉这一串子话给震晕了头。脑子一团乱麻、心里一团乱麻,对上秦誉那双黑亮而酝酿着风暴的眼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眼神,那么的熟悉,前世她曾经在他脸上见过。就是军营营帐里那一夜……
萧袭月就这么与秦誉对望了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
“那你就娶我回去,再与我说这些!”
“娶娶娶,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不娶你了,你现在人儿都还没长大,就一个刚长成形儿的酸青果子疙瘩……”秦誉本是气怒,可说到后头又觉着身前在他凶猛暴风下瑟瑟发抖的萧袭月瞧着有些好笑,忍不住语带了笑意。眸中的万年寒冰似被春风一暖,化了一层春水。“咬着都还酸牙,等你长熟些、我树干也粗了,你再挂上来。”
萧袭月见状又是羞愤又是烦躁。
“谁说我要嫁你。”
秦誉似不气了,不顾萧袭月反抗的捉住萧袭月的手按在自己腰间:“放心,树腰强壮着,任你多少‘需求’,爷都能满足,不会断腰。”
萧袭月有着前世的经历,心智不是豆蔻少女那般单纯,哪儿不懂那意思,猛地抽回手。
“无耻!!”
秦誉也不强迫,笑得越发灿烂了,大喇喇的坐在黑木大椅子上,端起玉杯呷了一口清酒,挑眉斜了萧袭月一眼。
“我说萧小四,你怎地思想就如此复杂?什么都能想歪,别的十四五岁的女子,哪有你这般‘通透’?难道是背着我有过人了?从实招来。”
“……”萧袭月羞愤至极,愈加深刻的意识到——真的不应该跟这厮理论风月感情之事!哪次不是她吃亏的!说说年纪,她才要说他!才刚及弱冠的男子,怎地心里头弯弯拐拐的那般多!
“三皇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萧袭月几乎时咬牙切齿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可惜秦誉那厮着实无耻,看了她脸红红的模样,越发如沐春风般眉眼舒坦惬意起来。
“有,当然有事。姑姑智谋无双,且帮本殿下想想,父皇生辰送什么礼最好。”秦誉故作正了正色的模样。
“你不是月前便准备好了么?”
“月前准备好的礼物昨夜不翼而飞,今天一整日也没能想出好主意,是以想问问姑姑可有什么好办法,能一夜间变出个好寿礼来。”
“什么?!”萧袭月一是吃惊,而是恨铁不成钢,精心准备的寿礼不见了,竟然还谈笑风生的跟她说那些。
……
日落星起,斗转星移,一夜的光景,仿佛眨眼之间便过去了。不知昨夜又是几人未成眠。储君之位摇摇欲坠的太子秦乾,抑或王妃之位砸到手里又飞了的八公主秦丽筝,或者丑陋疤痕和身子被别的男子窥了去、心上人又陷入被抢危机的萧华嫣,还是担忧当年亏心事被发觉的郑氏,等等等等。
今日便是文帝寿辰之日,宴设在昭若殿。殿上歌舞升平,朝臣王孙共饮,羌吴王、大王子、公主坐在殿上。充满异域风情的服装在一群北齐人格外显眼。羌吴人眼大眉浓鼻挺,身子高大,男子多虬须莽汉,女子多粗犷英气,可是这对王室儿女显然没有受到传统缺点的影响!
羌吴王子眉清目秀、俊俏非常,往那处一坐,吸引了不少在场女子目光,就连太后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更别说其他的女子了。北齐皇室也不缺俊男,比如三皇子秦誉和五皇子秦壑,可是终归是看习惯了,眼下来了个眼生的,就越发关注。
羌吴公主是羌吴大王子的胞妹,自然生得也是娇滴滴美艳艳的,浓眉高鼻,美艳而有几分骄纵任性之气。
萧袭月作为太后义女,也受到了格外恩准,参加寿宴。一坐下来,便对上羌吴王子含笑对她点头,她也点头回了礼。一来一去的,尽被秦誉看了去,一樽酒,一口喝了干净,对萧袭月露出个嗜血似的笑容。
萧袭月皱眉,这厮还警告上她了?
而萧华嫣本是不会参加,但也破例受了邀请,据说,是陈皇后提议给文帝的。已有人猜测,萧华嫣不久就将嫁入皇室,不是三皇子,便是五皇子,抑或是其它的皇子。本来五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可是近日羌吴公主似乎看上五皇子的文采和人才,只怕萧华嫣没机会了,剩下的,便是三皇子秦誉。
但,秦誉似乎又态度暧-昧不明的,该有的礼数是周到了,但总觉着让人瞧着他对萧华嫣缺少些感情。这般一分析下来,又觉萧华嫣此番能出席文帝寿宴的真相,越加扑朔迷离起来。别的皇子也殷殷期望,萧华嫣能成为自己的妃子,能得美人,还能得将军府之力,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文帝大为高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挥袖喝道:
“儿子们,听太后说,你们为朕精心准备了寿礼,快快呈上来让朕看看,哈哈哈!”北齐地大物博,文帝也有心在羌吴国人面前展示一番北齐的实力的珍宝。
“请各皇子献礼!”公公傅长安见着嗓子高声道。
各皇子都已经将话数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只待轮个儿上前,将寿礼献上,说上一番好话,挣得好表现、博个好前程。
“有请太子。”
太子秦乾上前,手中拿着锦盒,脸颊瘦了些,此刻带着笑。秦乾被软禁了一月余,离三月之期本还有一月左右,但幸好赶上羌吴王来此寿宴,才被暗暗提前放了出来,免得让人看了笑话。这回,秦乾想利用这机会,好好扳回一成。
“父皇,儿臣送父皇的,便是一把七百年前燕朝的青龙宝剑!此剑斩恶无数、曾定天下苍生,是乃王者天子佩戴左右最佳之物!”
☆、第55章 国泰民安
青龙宝剑,相传为一保家卫国的将军忠魂所炼,一生忠于皇帝、忠于朝廷。且不管传说如何,光看这把剑柄上的红蓝宝石和东珠便知价值连城,实属罕见!
“儿臣自年初便寻了三队高手,遍寻南北齐、西云国三国,终于在咱们北齐西北的大漠中,寻到这传说中的宝剑,献给父皇!当时此宝剑被狼群守护着,稀世之宝得之不易。父皇请看。”
秦乾跪地,双手呈上,低眉潜首,想着方才殿上众人的看见宝剑时的惊讶神情暗自高兴。
文帝翻看了宝剑,抽出剑来,剑峰锋利非常,确实是把好剑。
其实这把宝剑已经在秦乾府上放了两年了,若不是此番为了挽回自己在文帝心中的形象,他才不会下那么大的血本儿。青龙剑是王者的象征,他自诩将来帝王,佩戴此剑天经地义!
文帝眼皮抬了抬,看了眼秦乾,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反应。秦乾大为意外,什么夸奖也没得到,便被掠过,站在一边。
“请二皇子!”
二皇子秦舍,温顺宽和,虽身为老二,却一直没被视为眼中钉的缘故,便在他的寿礼之中。
“父皇,儿臣送您一卷诗词,是儿臣游历天下时,在各地收集到的赞颂北齐江山社稷的民歌民谣、以及诗词,其中不乏赞颂父皇仁德治天下的,请父皇过目。”
文帝一看,面露欣喜,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秦舍醉心写诗弄词,喜欢穿布衣,半点无心江山社稷,从不参与皇家纷争,生母是个贵人,也没有什么势力,各人也都忽略了秦舍,秦舍也乐得被人忽略。
“请三皇子!”傅长安拖长了尾音儿,可是喊完了,秦誉也没出现。殿上不满之声渐渐起,文帝脸色也沉下去。
“三皇子方才还在殿中,这……恐怕是有什么急事离开了,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有什么事比向陛下贺寿更要紧的么?”陈皇后咄咄逼人。“三皇子虽智勇出众,但此举实在是缺乏礼数、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一番殷切教导和希冀。”
“皇后……”太后开口,斜眼瞥了一眼陈皇后,动作不大,表达的警告之色却很清晰。文帝都没有开口,她却先行做了论断,还是在羌吴王等人面前,实在不合规矩!但是因着场合特殊,高太后也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破。
太后严厉的目光落萧袭月身上。秦誉时常与萧袭月独处在一处交谈,关系甚密的模样。昨日萧袭月还去了秦誉处,她的到消息,说是似乎讨论的是今日送礼之事。定是萧袭月出了什么馊主意才出现了这种状况!否则,按照秦誉办事的风格,不可能会有这种低级错误。
萧袭月在太后的严厉带问询的目光下,神色自若,倒是与她坐在一起的萧华嫣在高太后的目光下总觉着后背有些发寒。
文帝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近来身子越来越无力了,各儿子间的摩擦和算计仿佛越发的明显,皇后、太后,动作也越加频繁,他仿佛已经看见不久的将来。他或死于病榻,也,或死于妻儿之手。这一番平静之下酝酿的暴风雨,让人胆寒、心寒……
文帝目光虚浮,四皇子献的什么也没听进去,注意力也不集中了,直到对上昌宜侯略担忧的清澈目光,一下子才清醒过来。
秦壑送的是一副从天山上世外高人处求得的人参汤药方子,可延年益寿、缓解失眠,说是对文帝的老毛病很是有效。文帝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总算还有人真心记挂着他的身子,而不是希望他早日被酒色掏空归西、好‘大施拳脚’。
接下来的皇子送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什么千年雪灵芝,东海夜明珠、南城玉如意……什么都有。
皇家向来不缺宝,一场秀下来,文帝原本的目的达到了,羌吴王大为称赞北齐地大物博、宝物珍奇,可是文帝的心却越发空落落起来,就如他帝王冠之下簪着的头发,越来越稀疏,孱弱而凄凉。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回想来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对社稷江山、黎明百姓做出了什么大功劳?还是就个人来说,成就了一番功绩,能够名垂青史、为后人所赞颂?
没有,他都没有。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治国之能,能呆在这皇位上,便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懦弱,能够被人操控……
除了秦誉之外,十几位皇子都已献礼完毕。文帝突然沉默,虽收了一堆宝物寿礼,以及一堆歌功颂德、寿比南山的话,却并不开心。突然有一刻,他竟是希望这样的日子早些结束。
文帝神色不悦了,众人都当是因着三皇子秦誉之事。
“三皇子到了,陛下。”傅长安附耳道。
文帝这才从毕生的荒唐、空虚的回忆中醒过神来。
秦誉一掀袍子,跪在殿中,双手高举锦盒。
“父皇恕罪,儿臣来晚了。”
秦誉声音一出现,整个昭若大殿顿时静了。萧袭月抬起眼来,正好看见秦誉单膝跪地的侧影,墨发披肩,皇子盛装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与众不同的贵气与庄严。
萧袭月一时有些失神,失神之余,看见对面的羌吴公主也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誉。
“你方才去哪儿了。”文帝兴致缺缺,声音有些无力、冷漠。
“儿臣方才去外头为父皇的寿礼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哦?”
文帝,以及殿上所有人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究竟是什么稀世寿礼,需要这般费时费力。
“这盒子装的什么?”
秦誉打开盒子来,与众人想象的稀世珍宝全然不同!锦盒里,粟、豆、麻、麦、稻,各放着一枝。
“这……”
“粮食?”
文帝也吃了一惊,皇后皱眉,而太后眉间一直凝着的皱纹终于疏开。
“此乃今年新收的粮食,南之粟稻,北之麦麻,还中土的豆子,粒粒饱满、五谷丰登,可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北齐百姓,一年不会再挨饿。”
秦誉说完,殿上一片安静、似还没回过神来。
“那你方才去殿外又是作何?”
“父皇生辰为戌时二刻,儿臣刚才拿着这一盒五谷,去殿外浴集天子之泽。百姓在父皇的统治下种出了这饱满的五谷,是以寿礼需浴集父皇的天子福泽,才算完满。”
秦誉解释完,殿上文武群臣恍然大悟,暗暗抽气赞秒之声隐约可闻。
文帝大为惊奇,欣喜之情几欲难以抑制!
“快!快将三皇子的寿礼呈上来!让朕看看今年的收成!!”
文帝紧紧握着锦盒,手指捻着粒粒饱满的五谷,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从没有一刻有过这样的心情,常年的遗憾而无奈之余,激动的、安慰的,连眼眶都不禁有些发热。
“儿臣送父皇的,便是‘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文帝扬起脸来,常年被酒色与压抑掏空的眼神充满了生机,从未有过的清醒。
“好,好,好!!这是朕,这一生,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做了一辈子皇帝,他自知无才无能,一直是太后在背后掌权操控江山,虽然不愿面对不愿承认,但他内心的自责与恐惧一直都在,恐惧自己遗臭万年、被天下唾骂后人嘲笑,可而今,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又如何,让太后掌权执政又如何,只要百姓过得好,权力是否在自己手中,都不重要。一个号皇帝,并不是一定要把所有权力牢牢握在手中……只要天下好,就好……
就算没有丰功伟绩,但是他的忍耐维持了朝廷、皇家的太平,不伦今后如何,至少这二三十年中,没有兵荒马乱、没有奴役百姓……
文帝捧着锦盒,激动得几欲难以自已。
文武群众跪地大拜:“陛下福泽万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之声回响在昭若殿。
太后笑意融融,文帝高兴,她又何尝不高兴?虽然律例有言后宫不可干政,可她偏生干政了。这天下与她的干预,离不开!这份礼不光是送给文帝最好礼物,也是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一生痴迷权力,杀亲子,迫幼子,垂暮方知悔、方知错,而今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是对她这一辈子最好的慰藉。至少,错得没有太离谱,尚还对得起百姓……
萧袭月对上太后庄严而破天荒的带着略微感激的目光,微微的笑了一笑。虽然都是痴迷权力,但高太后与陈皇后却是不同的,一个心有天下,一个已经被权力和欲-望填满,没有那么多感情分给天下人。
“誉儿,谢谢你,为朕准备这分大礼!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父皇都许你。”有了它,也不怕下地后愧对秦室祖上。
太后也笑容满面:“誉儿,你父皇都说了,你就尽管大起胆子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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