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袭月一饮而尽。
萧华嫣压抑着胸口的怒气,端着酒杯,也一口气将火辣辣的果酒喝了干净。萧袭月,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你!
萧袭月放下酒杯。萧华嫣看似柔弱,酒量却很好。喝得那般壮烈,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与她拼到底了。
萧袭月将那皇子郡王的座位出看了看。
“今日秦淑离世子倒是没来。听闻小秦世子已经向淮南王表明心意,要娶大姐为妻了,真是恭喜大姐、贺喜大姐。”
“什么?!你听谁说的!”
“怎么大姐不知道么?”萧袭月拖着下巴思量了思量,“要不,我再去找小秦世子问问情况?”
“不!你别问了。”萧华嫣竭力掩饰住那份急色。“这种事,不宜声张,再说,我对小秦世子并无男女之情,若声张出去,到时候岂不是拂了小世子面子。”
萧袭月勾唇。
“还是大姐想得周到。昨日羌吴王子邀我把酒谈欢,还特意将大姐的生辰八字和喜好问询了一回。四妹一直以大姐为傲,一一都说了。羌吴王子一表人才,与大姐真是天生一对。”
萧华嫣闻言一震,几欲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压抑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其他,就是将大姐博学多才、绰绰仙资说了一回,大王子十分欣赏大姐呢。”
“那你把那些话都告诉五皇子了?”该死的萧袭月!怪不得秦壑不见她,定是她去他面前嚼舌根,让秦壑误会她了。
萧袭月笑道,“大姐这么激动做什么,大姐莫不是喜欢上大王子了?还是,五皇子?”
“……”萧华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四妹莫要乱说!大姐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来一切凭爹娘安排。四妹还是安分些的好,将来好嫁个好人家。”
萧华嫣脸色发白,萧袭月却笑得越发如沐春风,看得萧华嫣心头越是烦躁。萧华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对面还坐着个羌吴国的公主,还指不定她要选谁当夫君,秦壑那般出色,很大可能是他。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劳什子公主,看起来还是个硬茬,不好对付。没关系,等她老子走了,她慢慢收拾!
此时,对面的羌吴公主阿卓依还丝毫不知道已经有人在计算着收拾她了。她身穿火红的刺绣孔雀纹羌吴国宫装,黑发编成细细密密的辫子,一直长过了腰,上头考究的点缀着珍珠和白羽。大眼睛上下睫毛格外浓密,勾勒出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妩-媚得勾魂,浓眉又显出几分英气。眼睛逛来逛去,眼神直勾勾的,有个年轻些的公子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腰间黑色兽皮腰带里夹着一卷皮鞭,鞭把子露着,仿佛随时都会拔-出抽人似的。
阿卓依将北齐这边的几位文弱公子看了一遍,直皱眉头。
萧袭月暗自打量着阿卓依。将她与北齐这边出席的几位笑不露齿、弱柳扶风状的公主臣女一相比较,这公主定然骄纵泼辣得多。
这泼辣货,还是少惹为妙。
萧袭月中午没吃多少,也有些饿了,可桌上的瓜果若吃太多显得上不得台面了。正这时,一小太监猫着腰从后面绕过来,将一小盘子糖糕放她小几上,低声:“三皇子叫我拿过来给姑娘的。殿下还说……”
“说什么?”定然吐出的不是象牙。
小太监紧张的吞了吞唾沫,才将秦誉的原话说出来,“殿下还说,‘眼睛别尽东看西看的,看那些个公子王子,只白瞎了一双眼。’”
果然。
萧袭月抬头看去,正好看见秦誉似笑非笑的脸,如同万年寒冰似的坐在那处,周围的人不伦皇子公子还是内侍,都毕恭毕敬的,与他隔着安全的距离。秦誉对上她的视线时,唇角微微翘起,看着她坏坏的笑。
小太监还留下了一块手帕,给她净手。
萧袭月一口咬下一大块糖糕。全然把那糖糕当做秦誉了,嚼碎这厚脸皮的家伙。
秦誉见状笑意染满唇角。那笑清浅而凉薄,看似安安静静的,却又深邃勾人,是最能迷住女子的那种笑容,但熟知他的人才能感觉出那故作的安静之下透出的桀骜与危险气息。
秦誉今日穿得中规中矩,莽纹宫装,贴身的剪裁,显得身材高大健硕,很是贵气。
不知今日之羌吴公主会选谁。
萧袭月想起围场那回,秦誉身受重伤还射死了群狼,一虎,虽然最后老虎是被箭上的毒,毒死的,但他的实力在众皇子中,除了深藏不露的秦壑以外,恐怕已是没什么敌手。
若羌吴公主嫁给秦誉为正妃,那她恐怕就要再多个敌人了。女人吃起醋来,可不是一般。
接下来的比试,包括比文以及比武。
比文是不好比,两国文化差异,是以,这一环节,算是展示,羌吴国三位年轻文臣以及大王子与文帝挑选出的四位皇子各自写了一首军中诗。皇子中,就包括秦誉和秦壑。
秦壑喜读诗书,又擅书法,锋芒难掩,连倍爱面子的羌吴王都大为夸赞。而一直不吭不响的秦誉,则表现平平……
萧袭月暗忖。这厮写字怎地难么难看?难道前世他是后来才练的?这辈子还没开始奋发?那字真是……
文帝本是对秦誉寄予了厚望,却没想到秦誉表现得如此差强人意。
萧袭月淡定的旁观,萧华嫣就没那么平静了,袖子下一双纤细的手绞着手帕,已心乱如麻。羌吴公主目光一直锁定在秦壑身上,大为赞赏,显然已经心下有了抉择。现下正上前去请秦壑教她写北齐的文字,手把手的。
周摇光凑过来对萧华嫣道,“那个羌吴公主真是好生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那等出格的要求,也不害臊。五皇子殿下一直都对华嫣姐姐倾慕有加,她现在横插一腿。我只在故事里听过,狐媚子才干得出来那勾当。”
“……”萧华嫣心头正乱,因着怕被人说嫉妒,也没有答话。周摇光那句话倒是替她骂得舒坦。
文比完了,便是比武。比摔跤,比拳脚,比骑射,羌吴王子果然不愧是羌吴勇士,摔跤、拳脚项项拿手,偏偏还生得仪表堂堂的,身材修长匀称,秦丽筝心头后悔万分,千不该万不该,那日冲动与萧袭月比试,因小失大。
北齐这边的公主臣女们盯着,眼睛都看绿了,都希望羌吴王子能喜欢上自己。哪个杀千刀的说的,大王子是个虬须大莽汉?早知道,就早些想皇上请缨了。
萧袭月一边吃了块糖糕,用秦誉送来的手绢儿擦了擦手和嘴巴。秦誉这厮是昨夜没睡醒吗?怎么三两下就被放倒了、扔下场子来。瞧,这皇帝都对着他直叹气了。
文采平平,功夫平平,北齐君臣直叹气摇头。相较而言,其它包括秦壑在内的几位皇子就出众得多了。
就这会儿工夫,羌吴王子又放倒一个北齐勇士。
“大王子胜!”
“好!好功夫!羌吴王,朕若能有大王子这般的女婿,真是三生有幸。”
“北齐皇的公主小姐们也是个个国色天香,配我王儿郎才女貌。”
北齐皇与羌吴王一番客套,羌吴王子今日格外卖力、英姿飒飒,回头又朝萧袭月处看了一眼。
萧华嫣见羌吴王子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她看的,心里紧张。连忙别开眼去。
周摇光略奇怪,凑近道:“华嫣姐姐,你怎么了?大王子瞧的是萧袭月啊,你怎地还这般紧张。”
“没有,风大,我有点冷。”原来没看她,吓了她一跳。萧袭月竟然刚吓唬她!她根本没有跟大王子说那些话!
萧华嫣刚放下心,抬起头来,却正对上羌吴王子看来,还微笑着。
“这会儿,这会儿是在看你了。”周摇光道。
萧华嫣心如擂鼓。她可不想去羌吴!她爹爹杀了那么多羌吴人,她过去了,恐怕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萧袭月去是最好,她最好死在那儿永远回不来!
萧袭月观赏着萧华嫣那变幻的脸色,心下暗自讥诮,想把她扔到羌吴?当她是傻子?
难受?那她就再让她“舒坦”一点。萧袭月凑过去,“恭喜大姐,大王子在看你呢。瞧,一准儿是见你今天这般美丽,一见倾心了……”
萧袭月低声笑了笑,又道,“大姐就是不一般,大王子一听我说大姐伴着长虹贯日之象而生、有天下主母之命格,真是十分欢喜,看来,日后袭月要多一位王妃姐姐了。”又叹了叹气,“哎,像我这种天生伴扫把星出生的女子,就没那等福分。不过羌吴人恐怕最恨咱们姓萧的,大姐日后没了爹爹和大娘撑腰、没了五皇子照拂,要小心些啊。”
“闭嘴……”萧华嫣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萧华嫣气得双手握紧了拳头,发颤。
“四妹妹还是安静看吧,一会儿比武,可精彩着呢!”萧华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几欲忍不住满腔的怒恨。萧袭月,简直是生来克她的!
萧袭月又笑着吃了一口果子。郑氏为了抬高萧华嫣编纂的那长虹贯日、天下主母的谎话,真真儿是帮了她个大忙。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消了羌吴王子的念头,博得一番同情,将奸-情扼杀在了摇篮里。
昨日羌吴王子一听萧华嫣那长虹贯日之说,立马就感了兴趣。托郑氏的福,她有这扫把星的污名,羌吴王对她除了同情,再没别的想法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事儿做得太满,总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郑氏,你的报应才开头呢……
萧袭月正笑着,却对上那已被满场人摇头冠上“平庸”二字的秦誉的目光。她不过多看了羌吴王子两眼,他是有多少只眼睛,既能看场上的对手,还能抽空来监视她?
是蜻蜓还是苍蝇。
秦誉盯着她的目光寒得刺骨,唇翕动,无声道——‘叫你不许乱看!’
萧袭月冷笑,没理会。不看别人,难道看他这回回输的败将不成?
秦誉那厮竟是个心思剔透的,把她的眼神看了个懂,紧抿的唇角抽了抽,那浅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遭了,这厮好像生气了。萧袭月在他视线时下,不禁觉四周凉飕飕的。这厮是属冰的么?
接下来最后一环节是骑射,草原中的大铁笼子里关着老虎、狼、黑瞎子,以及一筐麻雀。射麻雀比射箭术之精巧,射猛兽比骑射者之勇猛。
萧袭月看得兴致缺缺、并不关注,反正秦誉那厮刚上场就被踢出局了,只等着射完一回合,她把太后吩咐的香酒献上去,让羌吴国几人喝了惊艳夸赞一番,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今日,羌吴大王子与公主花落谁家,就静观其变了,左右,是轮不到她这“扫把星”头上的。
萧袭月规规矩矩、低眉潜首的把香酒给文帝及羌吴王几人献上,回到座位上。偏偏又遇上一阵南风,将她纱裙吹得翩跹,长发飘飞,美人献酒,真真儿惹人注目。
萧袭月一头,竟发现秦斗和秦宏盯着她看痴了。
而另一边,羌吴公主皱了眉,大眼睛满是戒备与不悦。秦壑目光一直在这献酒的浅绿色罗裙的女子神上,难道这是五皇子的心上人?
阿卓依凑近羌吴王子的耳边道:“大哥,那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好生讨人厌?”
“外柔内刚,女子当如此。不像你,哎,说了多少回,不要把鞭子别在腰上……”
阿卓依一听越发不高兴了,一跺脚,看着萧袭月临风罗裙薄纱轻轻飘扬的样子,更不顺眼了。“啪”的一声一甩鞭子,从小几后一跃而出,落在萧袭月面前——
“你就是萧袭月?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羌吴王低声怒斥宝贝女儿:“阿卓依,不得无礼,北齐皇面前有你这么放肆的么。”
阿卓依抱拳对文帝道:“陛下,阿卓依想与这位萧姑娘比试比试胆量。”三皇子五皇子都看她?她偏生要把她比下去,让人知道,她阿卓依公主的风采。
“这……”文帝看向萧袭月。
所有人都看过来,幸灾乐祸的居多。那几位早看萧袭月不顺眼的公主,此刻虽还是端着金枝玉叶的闺秀模样,但眼睛了那兴奋之色却是难以掩饰。羌吴公主那张牙舞爪的模样,萧袭月可是碰上硬茬了。
萧袭月暗自怀疑,难道自己身上长了讨人嫌的三丈毛刺?谁见了都想来拔她似的。
比胆量?若她说不比,岂不是被人嘲笑自己胆小?
“好,不知公主要怎么个比法儿。”
阿卓依一手操-起个酒壶。“咱们就比去给野兽倒酒,谁能让野兽把这酒喝下,谁就获胜。”
☆、第60章
什么?比喂野兽喝酒?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那老虎、黑瞎子方才经过那么一场恐吓、追逐的,现下恐怕正上火着要吃人呢,过去喂喝酒,不知要如何凶猛咆哮。
“萧袭月,你敢不敢?”阿卓依鞭子一指萧袭月。
“袭月一切听从皇上安排。”萧袭月不急不躁,对文帝道。心道,阿卓依这个比试既幼稚又狂妄。那些个野兽都被困在笼子里,倒是不足为惧,比起在围场上那夜,怎么也好不少。
“这,野兽凶猛,公主金枝玉叶,若被那戾气伤了,羌吴王怕是会心疼。不若换个比试。”
文帝说完,却听羌吴王“唉”的一声否定,“我那女儿胆子大得很,骑马射狼不在话下,伤不了。就这比试,可以!”
羌吴王也想看看萧袭月究竟如何表现,自从文曲殿那回,他就觉着这女娃很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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