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长桌边,两个男人一坐一立。
陈时明疲惫地捏了捏眉头,见管家送水进来只是看了眼,声音持续:“这个项目我继续派人跟进,有新调整是好事,后续合同我让人再改一下,如果没问题就发给对方确认……”
“这件事交给你安排。”见管家来了,陈建鸿开口道:“老张,明天让司机早半小时来。”
陈建鸿已经不年轻了,眉眼间有了苍老的迹象,可他身上那种多年征战商场沉淀下来的强大气场依旧存在。
不苟言笑时总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哪怕这是在家中书房,一谈起工作,他总是十分严肃认真。
管家立刻道:“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管家在陈家也有二十来年了,跟着陈建鸿做事的年份也长,集团也是在陈建鸿的手下日益强大,才有了如今的宏大规模。大少陈时明就是陈建鸿手把手带出来,父子两人的性格很像,陈时明雷厉风行的手段多半也来自于陈建鸿的教导。
陈时明讨论许久,有些口干舌燥。
他正想拿茶水的时却忽然瞥到什么,眼神顿了顿:“张叔?”
管家张叔端着托盘进来,盘上放着四杯东西。
原先的茶水并没有撤掉,只是在两杯的基础上又多了两杯牛奶。
他委婉地解释道:“大少,这是茶,另一杯是牛奶。”
陈时明看得出这玩意是牛奶,“我妈让你送的?”
管家欲言又止:“不是夫人。”
陈建鸿的目光扫来。
管家又道:“牛奶是二少让送的……说是助眠。”
书房两人罕见的沉默些许。
过了一会,陈时明:“他喝酒了?”
管家回想了下陈其昭的原话及神情,稍作判断道:“应该没喝。”
陈时明:“……”
他可没觉得陈其昭这样子像是清醒状态,匪夷所思的行为就像是在梦游。
管家见两人的脸色都一般,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着他们的想法。
在他犹豫要不要把牛奶撤下去的时候,陈时明开口了:“风险层面我再做三个预备方案,我先回去休息。”
说完拿起一杯牛奶,离开了书房。
管家看向旁侧的陈建鸿,见陈建鸿的目光在牛奶上停留片刻,脸上不带情绪。
他小心翼翼问道:“先生,要不我把牛奶撤了。”
陈建鸿继续看文件,声音如常:“放着吧。”
–
晚上九点多。
颜凯麟在打了第三个电话后终于接通了,一听到电话那头他哥的声音,萎靡的精神马上振作,“你可终于接通电话了,无聊死我了。”
“刚刚去洗澡。”陈其昭身上还带着点水汽,他把伤口上的塑料膜拆下来,开了扬声跟颜凯麟通话。
颜凯麟:“程荣那小子又给我发消息约我出去,你晚上去吗?去的话我就偷偷跑出去。”
“不出去。”陈其昭拆完塑料膜,拿着剪刀就开始拆绷带。
伤口的位置都在手臂正面,一个人上药处理也方便,只是绑绷带要费点劲。他边应付着电话那头18岁小孩发牢骚,一边给自己清创上药。
“算了,沈于淮还没睡觉,我这前脚出门我怕他后脚给我哥告状……”颜凯麟喋喋不休说着,又问:“从刚刚开始你那边就什么声音??而且你声音为什么这么小!!我去,你边跟我聊天边在干什么坏事。”
陈其昭:“给伤口上药。”
颜凯麟惊坐起,声音不免高了一个八度:“不是吧,你被你哥打了?陈时明这么凶!?”
“你没被你哥打死还真是幸运。”
陈其昭:“……挂了。”
颜凯麟哪能让陈其昭挂电话,下一秒就说要开视频,死缠烂打要看陈其昭的伤口。陈其昭对小屁孩的声音吵得有点烦,大概是上辈子送钱的情谊够重,他对颜凯麟的容忍程度出奇地高。
最后实在是不想听这人再说下去,在视频邀请第三次弹出来的时候,他同意了视频请求。
颜凯麟以为伤口只是开玩笑,但看到陈其昭的伤口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哪个歹徒对你下手,这刀口也太深了吧,你一个人能处理吗?”
在酒吧那晚上他完全没注意这个伤口。
“这伤口你还喝酒!?”
“我去!昭哥你对自己的伤口能不能轻一点。”
“你药上了吗?阿姨在家吗?还有你家那个管家,叫啥来着,张叔……”
沈于淮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颜凯麟的声音,后者坐在他小公寓的沙发上,盯着手机里面,语气夸张地说着话。他微微皱眉,正想提醒颜凯麟去洗澡,刚走近就看到手机摄像头里的一幕。
手臂上的伤口显目,缝线的痕迹交错在白皙的皮肤上,与药物血渣混在一起。男生赤着上半身,嘴里咬着绷带,空余的手抓着绷带的另一头,正在给手臂包扎。沾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发梢还在滴水,他半垂着眼,包扎的手法生疏又粗糙。
陈其昭处理完伤口,听着颜凯麟聒噪的声音正想把视频挂断。
只是手指刚移到挂断键上,忽然看到颜凯麟背后穿睡衣的沈于淮。
第11章
摄像头另一边的男生皮肤白皙,瘦削的身材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沈于淮的视线在对方已经缠绕好的绷带,除了伤口,还能看到对方手臂上流畅的线条,应该是经过良好锻炼,身体素质看起来非常不错。
这一片刻停留,他的目光与摄像头对面的陈其昭对上。
兴许是他的错觉,沈于淮觉得对面的陈其昭似乎也在看他,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对方的目光没有收敛,实质的视线仿佛落在他身上,揭露他这不合时宜的路过。
这种平静的对视衍生出莫名的尴尬,沈于淮收回目光,略表歉意地点了点头,很快从陈其昭的视野中离开,露出颜凯麟身后简约的客厅背景。
而颜凯麟完全没注意到这个插曲,他对兄弟身上这个光荣的勋章非常感兴趣,开始打听伤口到底是从哪来的。
下一秒,摄像头界面弹出挂断的提醒。
颜凯麟:“???”
他又发了视频请求过去,对方无应答。
“这里的信号也太差了吧,视频也能断?”颜凯麟拿着手机四处找信号,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卧室门口的沈于淮,吐槽道:“淮哥,你家这wifi几兆的,为什么信号这么差?”
沈于淮视线从他手机上移开,建议道:“或许你可以考虑下次跟人视频聊天的时候换个地方。”
颜凯麟不明所以:“啊?”
–
浴室里,陈其昭面无表情用胶布贴好了绷带的边角,余光瞥见镜子中倒映的视频通讯请求,但他没有接,直到通讯无应答,最后的声音消失在浴室里。
屏幕暗了,陈其昭的目光还停在手机屏幕上,脑海里是年轻的沈于淮。
在他记忆里几乎没见过沈于淮穿睡衣的模样,也没跟沈于淮有过视频通话。前世两人来往最频繁的那段时间,沈于淮的科研项目进入重要阶段,而他没日没夜地为了陈氏奔波,只有晚上睡前,才会彼此回复消息。
那时候好像也没怎么发过语音,更别说是视频。
浴室里略有些狼藉,陈其昭把沾血沾药的绷带丢进垃圾桶,兀自回到卧室。
兴许是睡前见到沈于淮,陈其昭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他27岁的时候。
27岁那年应该算是事业攀升的重要阶段,原先他还苦苦挣扎在以往的债务关系中,有好几个项目推进屡次碰壁,但意外地收到来自国外的投资,第一次出现转机。他奔波在各个生意场上,眼见着项目推进顺利,他很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沈于淮。
彼时沈于淮因为机密项目处于封闭状态,他发过去消息总是隔了很久才会收到回复。那时候他还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沈于淮只是像以往那样再隔几天就能回复他消息,可等到后来没等到回复,等来的是轰动一时的实验室事故以及沈家小儿子遭遇意外身死的噩耗。
而他与沈于淮最后的聊天信息,是他刺眼的喜悦。
仿佛印证林士忠恶毒的耳语,他命硬,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不得善终。
陈其昭一梦惊醒,厚重的窗帘夹缝中透出几缕阳光。
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几分钟,才下床去浴室洗漱。
一觉睡醒,镜中映着的脸孔带着些许疲倦,陈其昭看向镜中的自己,皮囊变得再年轻,他也无法变回真正无忧无虑的小孩。
现在离他27岁还远,他跟沈于淮也没成为时常聊天的好友。
他洗漱完才注意到昨晚被他忽略在浴室里的手机,他习惯性打开浏览手机信息,却忽然发现几条短信。
[张雅芝通过xx银行向您尾号1234的储蓄卡转账金额1,000,000.00元,余额*****…]
[您尾号1234的储蓄卡通过xx银行转账收入金额2,000,000.00元……]
[陈时明通过xx银行向您……]
一连三条,不同的账户。
似乎是银行那边提醒延迟,卡在差不多时间点前后进来,是在凌晨。
“……?”
陈其昭脑子清醒了几分,现在也不是每月发放零花钱的时候,他没记错的话他也没跟谁提过没钱花,这三人没事给他打钱干什么?大清早做慈善吗?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再点开vx的时候,看到颜凯麟发来的20+消息,一时间没怎么想回复。
[沈于淮家里的网速也太差了,我跟聊天都能断。]
[我还想给他升级套餐来着,让他换一个好网,然后他建议我下次视频聊天换个地方??]
[我怀疑沈于淮对我有意见。]
[hello?哥你在吗?我网好了,可以跟你聊天了。]
……
整整20+消息,陈其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看完。
他看完后回复:[他对你什么意见?]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颜凯麟几乎就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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