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是她……”
几乎是瞬间,紫衣女修就明白了。
但明白了这一点后,于她的处境却没有丝毫改善,反倒叫她滑入了更危险的境地,因为若眼前这人当真不是柳婧,那么这人杀她的最后一份顾虑都不会再有了。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眼前这人虽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却好像的确是个守信之人……但这也不能排除这人是为了更大的图谋而勉强放过她这一条“小鱼”的可能。
紫衣女修脸色不由得惨白起来,心思千回百转,一时间心里有些踌躇不定,但眼看眼前这人因她的迟疑而露出了几分不耐之色,紫衣女修顿时一惊,一咬牙,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师妹啊师妹,你可千万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吧!”
于是,在萧婧等人眼中,这紫衣女修只不过是迟疑了一瞬间,而下一刻,紫衣女修就露出了略带几分讨好的笑容,向萧婧道:“前辈可是要找那个与您容貌相同之人?”
因摸不清眼前这人的底,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她与柳婧的关系——虽然就紫衣女修看来,找茬的可能性更大——但秉持着谨慎,紫衣女修还是保守地没有说其它挑拨离间的话来,只是将那柳婧卖了个底儿掉。
也是托了这紫衣女修的“福”,萧婧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约莫在三年前,离派近二十余年的莫长歌终于回到了屠灵殿中,而叫许多人出乎意料的是,与他一同回到门派中的,竟还有一人。
那人就是来自于一个不知名的小千界的柳婧。
那柳婧,姿容极盛,为人处世也颇有手段,因此到门派后没多久,就笼络了一大群门派弟子的人心,笑纳了许多修士双手奉上的资源。凭借着这些资源和更高级的功夫,柳婧来到屠灵殿中没一年时间,竟就从突破了凡人与修士的真正桎梏,成为了金丹修士。
不足三十的金丹修士啊!这是何等的天资和潜力?
屠灵殿中的长老也瞧中了这一点,便主动将柳婧从外门弟子提为内门弟子,并发话说只要她能够在一百五十岁之内突破元婴期,那么定会将她收做真传弟子。
——短短三十年不到,那柳婧就已经成为了金丹修士,那么在剩下的一百二十年里突破元婴,几乎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又来自长老的看重,还有被称作屠灵殿中最有希望成为长老的大弟子莫长歌的青眼,甚至于自身还有这样高的天赋和机缘……这柳婧,怎么是一个“天之骄子”能够说尽的?
但那柳婧自身,却对这一切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不但没有趁机向长老和门派讨要更好的功法资源待遇,潜心修炼,反而主动离开了门派,去了其他的小世界中,说要去“历练”自己。
对于柳婧的这一举动,屠灵殿中有褒有贬——当然,贬的人更多,觉得这柳婧约莫是被吹捧了一下就飘飘然,忘了那么多比她天资更好基础更雄厚的前辈是怎么死的了——莫长歌更是对柳婧百般挽留,想要叫她留在屠灵殿中,但柳婧到底还是离开了。
眼瞧柳婧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屠灵殿,无数与柳婧不睦、或是干脆瞧上了柳婧的皮囊和法宝的屠灵殿弟子,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别样的心思,偷偷跟了过来,虽碍于门规不敢直接下手,可——侥幸心理从来都是存在于人们心中的。
而眼前这名为关明佩的紫衣女修,赫然就是平时就与柳婧不睦、对柳婧心怀恶意,对柳婧众多法宝神通又心怀侥幸的诸多屠灵殿弟子之一。
不过,她到底不过是堪堪金丹期罢了,因此对于同为金丹又“诡计多端”的柳婧的跟踪,只到方覆界就失去了柳婧的踪影。
“但……”紫衣女修又谄笑着,道,“前辈大可放心,虽然我功力不济,无法瞧出那人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若是没错的话,柳婧她要去的方向,应当就是中天境!”
“中天境?”萧婧眼神闪了闪,轻声慢语,“为何她要去中天境?”
“这……”紫衣女修迟疑起来,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向蓝樰的方向瞧去,但她的神色却依然有些许不对,“我……”
面对这一幕,萧婧微微一笑,十分温柔无害的模样,但她的指间却毫不含糊地冒出了一缕金色的火焰。
“是山河图!柳婧是为了山河图去的!”
关明佩到底不愧是魔修,审时度势的能力非同一般,因此在看到火焰的瞬间,她就叫喊了出来。
“前辈或许不知,我们屠灵殿中向来有感应奇宝气息的奇门功法。而在数日前,断海城结界破裂后,竟有奇宝的气息从断海城中流出,气机强烈,叫我等修为之人都能察觉得到,那柳婧又怎会不知?而在过往的时候,仲沉界分量不足,没有引起四门十二派的重视,就连妖修都不往这边来,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堪堪初级元婴的门槛罢了,因此这段时日,正是我等争夺奇宝的最佳时机,想来那柳婧应当也是如此做想……而既然前辈也来到了这里,修为也是这般高,那么想来这奇宝应是与前辈有缘了!”
“那她呢?”萧婧早已模糊知晓了山河图的存在,因此也不因关明佩的几句话奉承就忘了她话语中的漏洞,因而毫不含糊地指向了蓝樰,道,“你既然如此着急想要得到山河图,为何要抽时间来与这样一个凡人过不去?”
这一回,脸白的人就不仅仅是关明佩一人了。
蓝樰瞳孔紧缩,身侧垂下的手紧握成拳,但几乎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这是因为,以她的修为,想要在诸多修士中脱颖而出,得到山河图,那么必定要选择一个更为方便而不引人瞩目的方式……”蓝樰毫不含糊地接过了关明佩的话,用一种堪称冷酷的语调说着,“而我,就是通往那个方式的‘钥匙’。”
“哦?”萧婧的目光终于第一次转向了这个名为蓝樰的凡人,不动声色,不置可否,声音依然轻柔,“是吗?”
萧婧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她既没有迫不及待地询问那钥匙是何意,也没有质疑她一个区区凡人为何却知道修士中的奇宝山河图的钥匙的讯息——这样的反应,无疑让蓝樰觉得越发忐忑。
于是,对于这“钥匙”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少年蓝昶。
“什么?!!!”
蓝昶震惊地叫喊出声,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掀了个底朝天。
想想吧,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虽然蓝昶身边跟着个萧婧鬼魂,可是事实上,除了萧婧之外,蓝昶是当真再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不可思议”的事了。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先是得知了传说中的“妖怪”的确是存在的,然后见到了一个似乎十分牛气冲天的“仙人”——虽然这个仙人好像有点半死不活的样子——最后他又要跟仙人的女儿去寻找一个对仙人来说都是“宝物”的东西……但这还不是完结!
最后的最后,他竟然听到他阿娘说,她知道那宝物是什么,而且还有得到宝物的途径!
苍天啊!
他的世界都快要碎成渣渣了!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啊?!
尽管如此做想,蓝昶依然忍不住问了句废话,道:“阿娘,你真的不是在说笑吗?!!你……”
蓝昶本以为听到他这样的话的蓝樰,肯定是要冲上来狠狠揍他一顿,*,叫他下次跟她叫板前定要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武力——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样。
但他那向来作风凶恶暴躁的阿娘这一次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里,蕴含着许许多多他说不清又看不懂的东西,叫他看得心中一堵,一时间竟忘了他原本想要说的话,讷讷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这位仙师,我的确知道怎样更快地得到那件至宝,并叫他人都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蓝樰微微笑着,笑容是蓝昶以前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怅然。
蓝昶:“阿娘,你……”
蓝樰挥手止住了蓝昶的话。
萧婧静静地看着蓝樰,道:“你有何求?”
蓝樰道:“我一生没什么牵挂的东西,但唯有这个儿子……过去,他一直被我溺爱着长大,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却还是个孩子心性,若我走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想求仙师一件事。”
蓝樰蓦然跪了下来,向着萧婧拜下:“只盼仙师收小子为徒,了却我最后一桩心愿……在这之后,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仙师谋到山河图!”
☆、第二十五章 :谋夺(二)
“只盼仙师收小子为徒,了却我最后一桩心愿……在这之后,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仙师谋到山河图!”
蓝昶讷讷地看着蓝樰拜了下去,看着他向来以强悍示人、无论如何危机也从未求过人的阿娘对着萧婧拜下,他眨眨眼,视线不知道怎的模糊了起来。
阿娘……她是在向阿婧托孤吗?
这一瞬间,蓝昶升起了几分明悟。
——但,阿娘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啊,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电光火石间,蓝昶蓦然想明白了什么,瞳孔一缩,失声道:“阿娘,你——”
“闭嘴!”
蓝樰严厉地看着蓝昶,喝道:“这里何曾有你插嘴的份?”
蓝樰到底在蓝昶心中积威甚重,因此被蓝樰这样叱责后,蓝昶竟是真的不敢再说话,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蓝樰,但见蓝樰不为所动后,便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萧婧。
可这一回,萧婧却并未看他。
萧婧并未望向蓝昶,也没有理会瘫软在地上琢磨着什么的关明佩,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蓝樰,道:“你说罢。”
萧婧只是这样说着,既没有应下蓝樰的哀求,却也并未拒绝。
蓝樰一怔,心中有几分忐忑,但在她扭头望向蓝昶,瞧见了蓝昶看向萧婧那近乎依赖的眼神后,不由得怔了怔,虽然不明白这样的依赖从何而来,可却到底相信了她儿子的眼光,一咬牙,将异族与山河图一事尽数说出。
原来,自万万年前,在山河图出现的那一刻,异族就出现在了山河图自成的小世界中,如同大世界的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繁衍生息。
直到一位大能发现了山河图,将它放置于断海城中,作为隔绝断海城与外界的结界支点的一部分,由断海城国师府的国师来保管。
按理来说,即为结界支点,自然应当放于一个隐秘而又充满灵力的地方。可偏偏,那断海城的国师虽为修士,但因着修炼功法的缺失,历代都只是个半桶水,而当时那大能为了隐秘起见,也并未同国师府说清楚,因此那国师府中人有眼无珠,只将山河图当做俗世里的珍贵古件,置放密室供奉起来,甚至以绝灵阵来保证无人会发现山河图,直到历代国师之位相传时才会将它从密室中拿出片刻。
这样一来,隐秘是隐秘了,但却使得山河图缺灵力供给多年,内部小世界慢慢崩坏扭曲。
而山河图也不愧为三千界中屈指可数的奇宝之一,在被国师府用绝灵阵隔绝了这么多年的灵力后,竟也顽强撑了下来。
但山河图能撑住的时间到底有限,因此,为求自保,小世界中的住民不得不奋力破开山河图中小世界与大世界之间的隔断,欲图来到大世界中,苟延残喘。而他们破开隔断之时,恰好是两代国师更替、将山河图从密室取出交予下一代的时候,因此所造成的灵力紊乱范围极大,叫山河图一时间脱离了国师府的掌控。
若只是如此,没过多久,山河图就会被国师府中人再度找回,再一次放入绝灵阵中,直到山河图彻底崩毁。
但,或是天不绝山河图,就在山河图即将被找到的前夕,叫一位艺高人胆大的异人——也就是现在的逐剑山庄庄主徐青路过,瞧见了山河图。
当时是,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徐青顿生贪念,忍不住出手,将它从国师府中偷走。
而蓝樰蓝昶,以及相当一部分的异族,也都是这个时候脱离山河图中小世界,来到此间的。
而之后,那徐青到底摄于国师府的积威,盗走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因此找了个时机将山河图抛出,引起了断海城中武林黑白两道的腥风血雨,叫当时执掌两道牛耳的飞云山庄和摘月楼争执不休。
到了这个时候,国师府本该出手,将山河图夺回来才是,可他们却不愿叫那山河图变得特殊,更不愿意叫别人知道他们国师府竟被普通人给盗走了东西,因此他们委托于震兴镖局董成风,并以引他儿子董啸入道为交换,叫他将那山河图夺回来。
而董成风也不负所望,将当时的飞云山庄庄主和摘月楼楼主击退,夺回山河图。
当时一片混乱,飞云山庄庄主和摘月楼楼主齐齐败退,黑白两道也死伤众多。
蓝樰便乘此时候,偷偷杀了摘月楼楼主,取而代之,并将摘月楼改为登月楼,后更是以血腥手段清洗门派,叫登月楼上下再无第二个声音。
而与蓝樰有着相同做法的,还有不少的异族,如现在的镜月宫宫主薛淙,华秦剑派唐霖,等。
时至今日,山河图又一次回到了国师府的手中,而他们这些乘乱跑出来的异族,也有了人类的身份,与人类一同生活在这大世界中,同常人无二。
蓝樰说到这里,又瞧了瞧蓝昶,苦涩道:“若非恰逢此时……我本打算在百年后,才将这些交予小儿,没想到……”
蓝樰自是没有想到的。她哪里能够想到,存在了万万年的断海城的结界竟毫无预兆地破碎开来;又哪里能想到,无数身怀古怪神通的修士涌入此间;又哪里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能够一眼就穿她的身份,想要从她身上得到去往山河图小世界的“捷径”的人呢?
可没想到的,又岂止是蓝樰?
要知道,这番多年前的变故,极为隐秘,除了参与事件的人外,从未诉至第三人之口。再加上其中变故一波三折,高|潮迭起,直叫毫无心理准备的蓝昶听得目瞪口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蓝昶才明白,原来,他竟不是人类,他寻找了多年的“不可思议”的事,竟就在他的身旁,竟就是他自己!
蓝昶露出一脸呆傻模样,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而萧婧却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动声色,直到蓝樰尽数说完之后,这才道:“那么,你是想要以你的性命和你体内的那个‘捷径’,换来蓝昶的通天路?”
蓝樰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我们终究是为异族,若是在小世界里还好,可来到大世界后,生命就开始不断地消褪。若无意外,三年内我就会死去。”
伸手止住了满脸惊慌地想要说什么的蓝昶,蓝樰继续道:“这一点,与当年所有走出小世界的异族都是一样的。像小儿这样的还好,他们本就生命旺盛,比我们能撑得更久,可若他无法踏上修炼一途,那么最少十年,最多二十年,他也会如同我这般,就算毫无病痛,也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蓝樰说到这里,看着蓝昶,诚恳道:“仙师,虽然您从未说过,可是我私下揣度,觉得您也是有几分喜爱小儿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将他收为弟子又有何不可?小儿他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说到底,他却是个好孩子。若今后您成了他的师尊,那么他定然鞍前马后,为您效劳——一部功法就能换来一个衷心得用的弟子,这样的事,有何不可呢?”
迎上蓝樰暗藏哀求的目光,萧婧微微一笑,道:“听起来的确十分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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