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这阅海阁的前身,只不过是一个两层高的小小茶楼罢了,就算不说现在,摆在当时也是十分寒酸的地方。
但也不知那茶楼的掌柜走了什么好运气,就在他被诸位同行排挤得即将闭门之前,竟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一位大能。那大能为了报答阅海阁的掌柜,不仅赠予掌柜数不尽的金银,更是施展道法,将一座寥寥两层高的小茶楼生生拔高到了如今的高度。
于是在那大能的保驾护航之下,掌柜便将这阅海阁越办越好,不仅名扬俗世界,更是吸引了好些修士来到这儿。
时至今日,虽谢世瑜不知这传闻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对于阅海阁是当年那大能施展道法才拔高到如此境地的消息,谢世瑜倒觉得应当是真的。
因为当谢世瑜站在阅海阁前时,不但感受到了阅海阁中混杂的灵力修士的气息,更是感受到了这阅海阁一砖一瓦一木中所蕴含的恐怖气息。
在嗅到这样的气息的第一时间,谢世瑜就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竟是被无形的力量向后推了几步。
但奇怪的是,除了谢世瑜之外,没有任何人受到这样古怪的对待,而更奇怪的是,当谢世瑜再次试图进阅海阁时,便没有再感到这古怪的气息了。
――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谢世瑜满心莫名其妙,心中暗自提高警惕,迈入阅海阁中。
粗粗扫过招待俗世界凡人和穷人修士的前十楼,谢世瑜没有瞧见什么端倪,于是继续向上走着,直到走到第八十九楼时才终于感到了微微的不耐。
‘真的是这个地方吗?’
听到谢世瑜的低语,系统十分没有责任感地接道:‘我怎么知道?’
谢世瑜:‘……’
还好他从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上。
谢世瑜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想半途而废,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向上走去。
阅海阁共有一百二十层,这让身体里头没有灵力支撑、只不过比普通人好些的谢世瑜走得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而更让谢世瑜感到挫败的是,就算他走遍了整个阅海阁,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或是人,就好像当初听到阅海阁时道心的触动只是错觉一般。
但是身为修士,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错觉?
可若不是错觉,又该怎么解释现在的一无所获?
谢世瑜如同困兽一般在阅海阁的最顶层来回走着,就算吸引了无数诧异的视线也视若无睹。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谢世瑜想不明白,但就在这时,就像是福至心灵,谢世瑜猛地抬起头来,恰好瞧见一缕幽光在他面前闪过。
这是什么?
谢世瑜死死地瞧着方才幽光闪过的地方,而没过多久,又是同样的一缕幽光在同样的位置闪过。
――障眼法?
‘魔罗天象九变阵?’系统喃喃道,‘你找这个做什么?’
――魔罗天象九变阵?这不是魔门阵法么?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几天前初临此地时瞧见的那个黑袍女人的尸体,和那双沾血的红鞋,在谢世瑜脑中一闪而过。
――会同那……有关吗?
谢世瑜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自己也说不上的忐忑来,但马上,谢世瑜就安慰自己,杀了那黑袍女子的人,应当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姑娘。
在得到系统的提示前,谢世瑜的确一度以为那个残忍暴虐地杀了黑袍女子的人,就是他想要救的红衣姑娘,但在得知这是以一段记忆构筑的迷城后,谢世瑜很快便摒弃了这个念头。
――无论是这座比一些王朝还要大的登江城,还是那座高耸入云的阅海阁,又或是茶楼中那个萧若水的名字……这一切的一切,又哪里是属于方覆界的修士的记忆?
自两千多年前,道魔之战后,方覆界的空间阵就已经损毁不堪,断绝了进出的道路,直至今日,方覆界的修士只知这方覆界和金丹期,而方覆界外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有怎样修为的大能,那是想都没有想过。
正因为如此,在瞧见这座登江城和阅海阁之后,谢世瑜对这记忆的主人,就定位在像他师父罗拂那样因缘巧合之下来到方覆界,最后又无法离开的大能。
既然如此,那红衣姑娘又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大能的记忆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仲沉界的登江城之中?
再者说,他要找的那个红衣姑娘,分明是通云门的弟子,虽然不知修为如何,但她定是没有金丹期的修为的,不然定不会名声不显。
可杀了那黑袍女子的人,起码也有了金丹期,甚至灵寂期的修为。
所以,虽然那双红鞋分毫不差,但她们又怎会是同一个人呢?
――她们绝不是同一个人。
谢世瑜这样安慰自己。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只有先离开这里,才能找到他想要找到的那个红衣姑娘,才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抱着这样的念头,谢世瑜在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凭着那寥寥的提示,找到了闯阵之法。
由于谢世瑜这次并不是凭着暴力硬闯,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因此无论是阵外还阵内,都没有人发现谢世瑜。
就像是走过一道水幕,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漾开,而待到这“湖面”终于平静下来后,谢世瑜定睛一看,还没瞧清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便听到暧昧的水声和呻|吟娇哼声。
谢世瑜到底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反而顺着那声音瞧去。
只见在谢世瑜左手边的一张矮桌上,一个只能瞧见一半秀美面容的女子正被压在桌上,衣衫褪至腰间,身子如同水蛇一般,难耐地扭动着,被堵住的樱唇时不时泄出一丝令人面红心跳的喘息呻|吟声,而压在那女子身上的人,鹅黄色的长裙也是半褪未褪,露出柔嫩的后背和胸前雪白的……等等?!
谢世瑜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是连非礼勿视都忘了,呆在原地,只感到自己三观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系统喃喃道:‘可瞎了我的狗眼。’
终于被系统的这句话给唤回神智,谢世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什么,顿时蹬蹬后退两步,面红耳赤,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系统大喝一声:‘别跑,掉头!你看,这上头坐着的人是谁!!’
听到系统的声音,谢世瑜深吸一口气,试图按捺下自己脸上的热度,但这一口却又嗅到了散布于这里的暧昧淫|靡的香气。
谢世瑜:“……”
谢世瑜呛到了。
系统:‘呵呵。’
谢世瑜:‘……’
系统:‘你知不知道我每一句“呵呵”后头藏着的都是“你这个蠢货”?’
谢世瑜:‘…………’他现在知道了。
谢世瑜不停地在心里头念叨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红颜皆是枯骨”,强忍住夺路而逃的冲动,僵硬地回过头来。
谢世瑜的视线在这里头扫过一遍,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处宴所,只见除了中间一条长长的走道之外,左右两边皆是摆放着一张张整齐的矮桌,上头还有着精致的吃食。
奈何这处宴所却到底变成了淫|秽之地,杯盘菜肴被尽数扫下矮桌,成双成对或男或女的人们则赤身*,在矮桌上又或是矮桌之下交合,那似是痛楚又像是欢愉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听得口干舌燥,心血翻涌。
但就在宴所最上头的三张矮桌那儿,却像是与这边的荒淫之地处于两个世界。
只见最上头的矮桌那儿,只坐了一个中年男子,虽然他穿着道袍,蓄着长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淫秽。而被他淫秽目光注视着的,则是坐在走道右边矮桌上的一个红衣女子。
谢世瑜顺着那中年修士的目光瞧过去,待到瞧清那少女的面容时,谢世瑜脑中轰然作响,竟是忍不住后退两步,原本还带着羞窘和红晕的脸色瞬间苍白。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竟然真的就是他见过的那个红衣姑娘?!
谢世瑜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但马上,谢世瑜就意识到了不对。
就像他曾经想过的那样,方覆界的空间阵已经毁坏了那么多年,所以这段记忆的主人应当是一个同他师父那样误闯入方覆界的大能,否则早就在遇见方覆界外的罡风时便已经粉身碎骨了。
而一个能在大能心中形成魔障的记忆,想来也知道应当是许久以前了,所以纵然那红衣姑娘同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但是应当也不是同一个才是。
……不,应当说……一定不会是同一个!
那么……既然如此,这人又是谁?
同他记忆中的那个姑娘又是什么关系?!
此时此刻,谢世瑜完全忘记了他身旁的一切,只是怔怔地瞧着席上那巧笑倩兮的红衣姑娘,心绪翻涌,上前几步。
不知为何,无论是首席的中年修士,还是右边矮桌上的红衣姑娘,又或是左边矮桌的男子,这些人都像是完全没有见着他似地,自顾自地说笑,竟是瞧都没有向他这儿瞧来一眼,而原本应当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件事的谢世瑜却也全然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席上三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修士大笑起来,长袖一挥,一杯酒就这样被虚虚托到红衣姑娘的身前。
红衣姑娘瞧着眼前的酒液,似乎有些迟疑,但就在这时,左边矮桌后的公子站起身,走到红衣姑娘身前,端起那杯酒,含情脉脉地瞧着红衣姑娘,同她轻言细语着什么。
不知为何,谢世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泛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酸涩,怎么看那公子哥都觉得不顺眼,心里堵得慌。
分明理智告诉谢世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虽然面容一模一样,但是绝不会是那个救过他,又朝着他头上扔过一双红鞋的姑娘。
但就算这样,谢世瑜心里头却依然冒着名为“难过”的泡泡,让他不由自主地垮下脸来,眼巴巴地瞧着红衣姑娘,只盼她能够严词拒绝那个公子哥,最好能抢过酒杯往那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的公子哥头上倒个满脸……咳,这个就算了吧。
可是令谢世瑜感到失望的是,那红衣姑娘不但没有拒绝那个公子哥,反而是害羞地笑了笑,接过了那个公子哥的酒杯,凑到唇边。
谢世瑜满心沮丧,垂头丧气,但下一刻,一道灵光从谢世瑜脑中闪过,如同雷鸣。
――这是……
谢世瑜大悸,如同风一般卷到那红衣姑娘身前,一把握住了红衣姑娘的手。
“别喝!”
时间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停滞,这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瞧着谢世瑜。
☆、第三章 :阅海阁(三)
“别喝!”
随着这一声的响起,在场众人受到惊吓最大的,既不是首席上那位金丹初期的合|欢门门人梁严成,也不是苻氏王朝的大皇子苻越,更不是席下那些合|欢门外门弟子,而是身为金丹巅峰的、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柳婧。
或者说,正因为柳婧是在场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她才会如此惊讶。
从方才起,柳婧就感到一个丝毫没有掩饰的视线正瞧着她,可是无论她怎么瞧,都无法发现那道视线究竟从何而来,直到现在。
柳婧只感到一道风向着她扑了过来,然后她的手便被什么人给握住了,但还没等满心惊骇的柳婧甩开那只手,一个浅浅的黑影便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个只有几道浅浅线条勾勒出的人形。
非人非鬼,非魔非妖,仅仅只是勾勒出人的形状的线条罢了。但这样的“线”,却在触碰到柳婧的那一瞬间丰满起来。
先是颜色,然后是形状,再是模样,再是眼神,最后的最后,才化作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就好像是本不该存在的人,被名为“世界”的笔触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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