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勾了勾唇角,暂且不再同这蓝昶计较,道:“走罢。”
蓝昶回过神来,看向柳婧的身后,却并没有看到昨天的那个男人。
——怎么回事?
蓝昶神色微动。
——难道他们……
柳婧瞬间便明白了蓝昶所想,但柳婧不喜不怒,既没有解释的意思,更没有解惑的好心,只是向着前院走去。
在那儿,三十余原逐剑山庄的武师,和那一个扶不起的徐灵璧正在等着她。
“走罢,我们去登天海。”
——天海。
蓝昶眼神微沉,抬脚跟上。
☆、第二十二章 :来人
何为天海?
那天海又在何处?
唯有极少数的那些人才知道,天海非海。
天海非海,不但如此,它甚至还是一座高山——一座仅存于国师府众人口中,连断海城城主都只闻其名而不见其形的山。
而对于断海城城主来说,只凭这所谓的“天海”二字,就能将国师府的狼子野心昭然其中。
——何为“断海城”?
夺海之造化,取海之利,抑海之生机,是为“断海”。
既然如此,那“天海”又是何意?是对断海城——抑或是他这个断海城城主——的鄙夷?不屑?讥诮?又或是尽皆有之?
因这二字,历代断海城城主对着那国师府,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就怕那国师府扯出大旗,自立为主。
可是,那“天海”,究竟是什么?
是一座山?那又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在哪儿的山?
断海城城主没有想过,国师府中的人也没有想过,而唯有国师才知道,所谓的“天海”,不在他处,而在山河图中。
那么山河图又是什么?
——自上古一战后就从失去了踪迹的、自成一方小世界、就连那些大千界中也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天阶一品的极品法宝!
这是由历代国师保管,代代相传,绝不向外人透露的法宝和消息。但就算是国师,在祖训之下,也不可过于靠近山河图,因此也只能将山河图放置于国师府不远处的一处密室之中,直到两代国师更替之时,才能有片刻时间得以重见天日。
这处密室所在极其隐秘,就算国师府万万年来并未加派人手看管,但也无人能够密室所在。若非十年前国师更替,将山河图取出时突生异变,使那山河图被异人盗走,以致走露了消息,否则,这世上恐怕依然没人知道何为天海,何为山河图。
那么柳婧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不得不说,这就是柳婧的幸运之处了。
最初,在柳婧遇见那徐灵璧之时,只是因为那姑娘满脸惶惶之色,惊惧之情流于言行,却又似是怀揣着什么烫手的秘密,这才引起了柳婧的兴致,使了个小手段诱惑了徐灵璧,教徐灵璧对她说尽了胸中秘密罢了,并未多做他想,因为对于柳婧来说,这本是一个小小的乐子而已。
小乐子,最开始时,柳婧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徐灵璧交出了她贴身藏着的原逐剑山庄庄主,也就是徐灵璧之父徐青留给她的密信。
就是这样一看,才教柳婧得知了这样的惊天隐秘。
原来,十年前那山河图之所以会丢失,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便是那历代国师并不十分明白山河图究竟是什么,不但没有以灵力温养,反而置于密室之中,甚至以绝灵阵断去了山河图的灵力,使得山河图自身灵力消耗殆尽,致使山河图里小世界扭曲,甚至有崩溃之意。为求自保,小世界中的住民不得不奋力破开山河图自身结界,来到这个世界,苟延残喘。而他们破界之时,恰好是山河图从密室取出之际,因此所造成的灵力紊乱范围极大,甚至使得山河图都一时间脱离了国师府的掌控。
而另一方面,在那个时候,一个胆大包天又有几分能耐的异人恰好潜入附近,瞧见了山河图。天时地利人和之下,那异人贪念丛生,终于出手,将它从国师府中偷走。
就是在这无数个巧合之下,山河图才从国师府丢失,出现在世人眼中,引出了武林和国师府的一场动荡,也成就了那震兴镖局和董成风。
而那盗走山河图的异人,正是十年后的逐剑山庄庄主徐青——这也是十年后那无名道人找上门来的缘由。
而柳婧特意找到的蓝昶,其母正是当年从山河图中离开的住民之一!
这些东西,有些是那密信中所记载的,有些则是柳婧以自己的见识补充的,最后拼凑而成的,就算不是真相,想来也□□不离十了。
于是,翻看了密信的柳婧心中大喜,只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她还在奇怪为何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让她去找那山河图,谁知转眼间老天就将缘由送到了她的面前。
能够自称小世界的法宝,无不是天阶一品的顶级法宝!而这三千界中有多少天阶一品?
曲指能数。
因此,柳婧怎能不心动?
但奈何柳婧现在无法摆脱蚀魔印的纠缠,一身功力也尽数消失。正是因为如此,柳婧才会特意花费时间,找到神出鬼没的登月楼楼主蓝昶,要蓝昶随她一同登天海,毕竟在有天海原住民后代的情况下,天海对她的进入就不会太过排斥,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只要天海不立即要了她的命,她就敢拿命来搏这件法宝!
成功了,她就能摆脱蚀魔印,并成为三千千界中屈指可数的天阶法宝的主人!
失败了,她就灰飞烟灭,没有未来,也没有往生。
若是常人遇见这样的状况,定是不敢放手一搏的。
可她却敢。
因为她是柳婧。
肆意癫狂,胆大妄为的柳婧。
想到这里,柳婧微微挑眉,拉回自己的神智,掀开车帘,向着车外头原逐剑山庄武师头领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了?”
头领信服地看着柳婧,恭敬道:“回柳小姐,我们已经到了义亭城了。”
对这断海城并不怎么熟悉的柳婧微微皱眉,道:“那我们离主城还有多远?”
头领想了想,道:“还有约莫三天路程。”
三天?
柳婧微微一笑,放下了车帘,遮住了自己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激动和兴奋。
“快了……”
柳婧用手覆在自己的小腹的蚀魔印上,原本细微的笑意逐渐扩大,直到化作一个狂妄而嗜血的笑容。
“就快了。”
这时的柳婧,满心都是即将摆脱蚀魔印的兴奋和志得意满。
而至于失败?
在柳婧下定决心夺来山河图时,她就再也不曾考虑过若是失败后她当如何。
——只有成功者,才会有“以后”。而失败的人,不过是化作一捧血灰,践踏入泥而已,还想什么“以后”?
也正是因为这一往无前撞破南墙的凶悍之气,柳婧才能在短短数年跨过他人百年才能越过的篱笆,以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迈入金丹,冠以魔君之名!
柳婧傲,而她也有傲的资本,两厢相叠之下,柳婧便越发高傲,自信得近乎自负。
而她偏偏也的确未曾遇见过失败。
所以她自负得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而柳婧也本该这样继续自负下去的。
——本该。
在柳婧离开义亭城的第二天,也就是离主城和国师府中山河图仅有一天时间的距离下,她却被一个意外的人物拦住了去路。
那人的面孔对于断海城的武林中人来说应当是陌生的。
可那人的名字,却并不陌生。
董成风之子——董啸。
只见拦住马车的董啸一身玄色道袍,双眼赤红,原本英俊的阳刚面容生生扭出了三分阴柔魅惑,那唇边的笑容更是不知怎的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只不过这样的“风情”却不叫人心中有丝毫旖旎,反而感到如同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他瞧着柳婧,吃吃笑着,雌雄莫辩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姑娘好狠的心呢,毁了我的震兴镖局后,就想这般轻易地走了?我董啸可是不依呢!”
这番娇羞嗔怒的话一出,不但是马车周围的武师们后背发寒,头皮发炸,就连柳婧都有些承受不住。
柳婧微微挑起眉来,诧异地瞧着那自称董啸的人,心中疑惑丛生。
这人的模样,还有这种古怪的语气,她似是在哪儿瞧见过?
而他的话又是何意?她何曾毁过什么“震兴镖局”?
柳婧微微思索,却理不出丝毫头绪。
眼看那董啸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于是柳婧也只能将这疑惑暂且按下,妩媚一笑,娇声道:“公子好生奇怪,奴家何曾见过你,又何曾毁过你的镖局?你这般胡搅蛮缠,可非是大丈夫所为呢!”
若非柳婧瞧出那董啸身上十分古怪,似是有些修为的模样,否则按照柳婧的习惯,像这般敢拦她的路的人,她早就出手送人下地狱了,哪来这么多的话说?
但此时此刻,龙游浅滩的柳婧也只能耐着性子,连消带打,试图化解这场意外的矛盾。
听得柳婧的这番话,董啸脸上竟露出了哀怨之色,令瞧见的人都不由得一怔恶寒。
而还未等众人从这恶寒中摆脱,下一刻,董啸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听一声裂帛之声,董啸身上衣衫竟被他尽数撕碎。
迎着众人惊骇的目光,在阳光下,董啸没有丝毫羞怯之意,袒胸露腹,指着自己青淤未褪的脖子,含情脉脉道:“你看,这便是姑娘你留给我的东西呀!一月多前,姑娘来到我面前,不但狠心毁了我的镖局,还将这痕迹留给了我……姑娘夺去了我的所有,就连在下的心都被你偷去了,可事到如今,你却不想认么?”
柳婧眉头越蹙越深,看着董啸的目光满是探究。
先不论此人话语中的真假,也不论他那似是而非的深情剖白。对于眼前这个董啸,柳婧更感兴趣的,是他的异状。
——在董啸袒露的胸腹上,除了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淤痕之外,还有一个在他心口绽放,似是纹身的黑色莲花。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纹身虽然奇怪,但也算不上什么。
但只有修士才知道,那并非纹身——而是种子。
什么种子?
自然是那黑色莲花的种子。
而那黑色莲花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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