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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安猛地惊醒了,身子发寒,那种从手指到脚尖都是凉的感觉,好像她此刻还是一具尸体一般。
“六皇子!”她猛地大喊了一声,她想让他好好的,不要傻傻地跟她一起死。
直到喊出口,她才惊觉自己能说话,并且有手有脚,一切健全。
“安哥儿。”有人披着衣裳进屋来,声音急切地唤着她。
卫长安看着眼前熟悉而慈祥的奶娘,动了动健康灵活的手脚,才发现这里是她没出嫁前住的房间,房间的摆设都是男性风格,她还没有为了宁全峰恢复女儿身,变成畜生不如的人彘。
她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女扮男装的卫侯府嫡长孙,除了她娘和身边的几个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所以这个时候,奶娘对她的称呼还是用“哥儿”。
“做恶梦了吗?安哥儿,不是奶娘托大,六皇子毕竟是皇子,你不必那么争锋相对。而且依奶娘瞧着,他未必就是个坏孩子,你明日就把那块玉给他,跟他赔个礼……”奶娘温和的声音传来,那时候听着总觉得厌烦,现在却是温暖至极。
卫长安双手捂住脸,忽然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委屈至极。
奶娘被她吓了一跳,自从卫长安稍微懂事儿了之后,就不曾在外人面前掉过一滴泪,哪里像现在这样悲伤的样子。
“安哥儿莫怕,好安哥儿,回来咯!奶娘在了……”奶娘还以为她梦寐着了,立刻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一声声地叫着。
卫长安琢磨了奶娘的话,才想起来这事儿是发生在她十四岁左右的时候,她跟六皇子的确有过这么一次比较大的交锋,还直接导致了彼此的厌恶,以及差点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她哄着奶娘离开,自己则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一夜未眠。
一大清早,外面就传来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卫长安好不容易才迷糊地闭上了眼睛,这会子又被吵醒了。
“谁在外面闹?”她有些不高兴地说了一句。
立刻就有人走了进来,是她贴身伺候的丫鬟青竹:“少爷醒了?还不是三房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一大早就来闹,连主子喝碗羊奶都要争,也不知今儿什么毛病!”
卫长安是早产儿,身子从小就弱,所以每天早晨一碗热羊奶,基本上没有间断过。
她这是被逼无奈,没想到三房的堂妹卫长娇也非得学着她,每天早晨喝羊奶,似乎跟她喝一样的,自己就能赶上卫长安在卫家的地位似的。
“你亲自把这碗热牛奶端给她,不过那来闹的丫鬟,立刻给我绑了卖出去,让人牙子卖得远远的。”卫长安轻嗤了一声,直接挥了挥手。
青竹领命下去办事儿了,青梅和青兰先进来,替她更换里衣,并且拿着剪裁好的柔和薄布给她束胸。
卫长安已经十四岁了,胸部早就发育了,此刻更像是白软的馒头似的,让人不忍下手把这一对白兔似的柔软束缚起来。
“公子就是太好性儿了,大姑娘一直这样争对您,一个姑娘家总这么对个爷们儿,也不知道她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青梅替她穿衣束发,低声地嘀咕了几句。
卫长安没有接话,她之前也曾经有过这个疑问,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卫长娇和她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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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安,你凭什么卖掉我的丫头?”卫长娇气冲冲地进了她的院子,直接要往里面冲。
卫长安听着她高亢的声音,脑子隐隐作痛,眼眸立刻就红了。那种愤恨的感觉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的手不禁放到了腰间挂着的长剑上。
她想杀人,她想杀了这个贱妇!
“公子,大姑娘来了,在外面撒泼呢!青菊恐怕拦不住。”一旁的青兰瞧见她这有些不对劲的模样,立刻走上前来,按住她的手,低声提醒道。
卫长安板着一张脸,她让青兰解下一对府里下人最常见的耳环给她,就大步走了出去,行走之间带着一股气势。
“卫长安,你欺人太甚,我今儿不舒服,就让人先把厨房热好的羊奶端走。你的丫头偏不让,后来你还让人发卖了我的丫头,你算老几啊,凭什么管到我的头上来。我虽是庶房的姑娘,可也是卫家的子孙,你这样欺人太甚……”卫长娇一看到她,就后退了两步,掏出锦帕捂着脸开始殷殷切切地哭起来。
“妹妹,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能闯进我这个兄长的房间里面哭?”卫长安轻声开了口,语气十分软和,俨然一副关爱妹妹的好兄长。
只不过她的语气十分微妙,故意在“闯进兄长房间”的字眼上面加重了几分,显然是提醒卫长娇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也就卫长娇这个奇葩,才敢无法无天地闯她的院子。
她说完这句话,就动了动手指,刚刚还放在掌心把玩的耳环,直接飞速地射到了卫长娇的膝盖上。
卫长娇腿一软就直接跪了下去,“啊——”她大喊了一声,只不过还没闹清楚是什么状况,脑门上再次被一个东西击中,身体立刻往后仰,直接后脑着地,彻底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摔得还是被卫长安偷袭弄得。
卫长娇的突然晕倒,让不少人都措手不及,特别是跟着她来闹事儿的丫鬟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这些蠢货,大姑娘都晕过去了,还不晓得扶她回去休息。她原本就是身子不适,你们还不拦着她,现在倒好直接晕倒了,哪有你们这么照顾主子的!”憋了很久的青菊立刻跳了出来,直接指着那几个丫鬟就训斥起来。
小丫鬟们被呵斥,也不敢还嘴,最主要的是她们还心虚。
卫长娇是什么性格,没人比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还清楚。之前抢热羊奶,本来就是找茬,没想到最后还丢了个心腹,卫长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怎么现在茬还没找,主子就晕了,她们这些丫鬟也不知道卫长娇究竟是真晕还是装的。
看着那些丫鬟小心翼翼地抬着卫长娇离开,卫长安的眼眸轻轻眯起,她抓了抓手指,恨不得此刻再来一枚耳环,让卫长娇再摔一次。
卫长娇直接晕了,就导致卫家难得的迎来了一个相对安逸的早晨。
卫长安去给长辈请安的时候,都没有了来自堂妹的阴阳怪气。只不过三房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大的却急不可耐地蹦跶起来。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账管得也太松散了。底下人昧了多少银子,你这小厨房的采买一项,一个月就少了这么多银两,你不能总这么惯着下人,快来人把这起子腌臜贱婢都拖出去卖了!”
卫长安刚要走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那副颐气指使的态度,跟卫长娇的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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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矫情亲娘
“三婶这又是怎么了?”卫长安进去冲着老夫人和自己的母亲行完礼,就对着三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小安啊,你是不知道你娘有多么不仔细,用一句不好听的话,简直就是败家。快把你娶媳妇儿的钱都败完了!”三夫人当真是不客气,一出口就是训导的意思,根本没有把大夫人许氏放在眼里。
许氏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卫长安,眼眶微红,却是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只是哼了一声就扭头看向了别处。
卫长安看着自家娘亲这副态度,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场争执已经持续了很久,所以许氏才快要哭了的状态。
说起许氏,卫长安心里是又爱又心疼。爱她一直支持自己,当初卫长安一意孤行要恢复女儿身,只有许氏双手支持,直到最后哪怕明白长安选错了,甚至害她命丧黄泉,她仍然安抚长安,只希望长安还能活在世上。
心疼这个母亲性格柔弱,这辈子几乎一直被庶房的三婶压了一头。这辈子唯一硬气过的几次,都是为了别人,要么是夫君要么就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安哥儿,你也来劝劝你娘,你三婶说得也是,都是一家人,她开的小厨房花销太大,你三婶也是怕你娘被糊弄了过去。”一旁一直老神在在喝茶的老夫人,也开口说了几句,不过明显是偏帮着三房。
卫长安冷眼看过去,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前世的时候,她被卫长娇纠缠,没有及时过来请安,所以错过了这场大戏。等她知道的时候,许氏已经妥协了,把大房小厨房里的人卖的一干二净,也直接导致这侯府里以后没有下人敢投靠大房。
“三婶,慎言。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祖母去世之后,祖父多年未娶,我娘照顾一家子老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这样说恐怕要被人嚼舌根子。”卫长安冲着三夫人点了点头,礼貌而疏离。
她这两句话,把三夫人和老夫人的嘴巴都堵住了,明晃晃地就是揭老底,打她们脸呢!
卫侯府的恩怨情仇,讲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百年侯府越是奢华,内里就越是污浊不堪。
卫侯爷宠爱娇妾,置妻子于不顾之地,在京都里根本不是秘密。所以贤妻死后,一直无心续娶。就导致卫侯府嫡不嫡庶不庶的尴尬境地,娇妾生的庶房三房,才有了跟嫡房抗衡的理由。
而现在的老夫人,则是言官看不下去了,上本参奏卫侯爷这个老不修的,才从小官那里扒拉出一个嫡女嫁给他。这侯夫人空缺的那么多年,可不就是让许氏当了那么久的长嫂如母么?
“小安,你知道三婶不是这个意思。”三夫人干笑了两声,低低地辩解道。
“那三婶是什么意思?您毕竟是长辈,规矩想必比晚辈清楚得多,兄嫂房里的事儿,岂是弟媳妇该插手的。您这么做,我实在不知道您是要干什么?还得给小娇做个榜样才是。”卫长安冷笑了一声,毫不松口。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三夫人也没反应过来长安口中的小娇是谁,等到明白她说的是卫长娇的时候,三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着恼。
其实卫长安就是故意的,从进门开始听三夫人喊她“小安”开始,她就觉得像是在唤着下人似的,现在她以牙还牙,也把卫长娇当丫鬟叫。如果三夫人还不知道改口,就别怪她以后喊卫长娇“小娇子”了,当个太监呼唤。
“况且这些人都是我娘买进侯府的,她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各房开小厨房又不走公账,我娘觉得自己的嫁妆用不完,想给底下人一些赏钱,还得经过三婶同意是不是?三婶,做侄子在这里劝您一句话,做人不能管太宽,以免有人嫌弃您头发长。”
卫长安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长串,把在场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公然说三夫人见识短了?
“我不管了,你家银钱亏损了也不关我的事儿,到时候喝西北风别到我这里哭!”三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脸色被臊得通红,直接站起身就要往外面冲。
她还没跑几步,就被卫长安拦了下来:“三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诅咒我们房吗?三婶,慎言,否则别怪侄子不留情面,把这事儿捅到言官那里评评理了。您一个弟媳妇儿插手管兄嫂屋子里的事情,还诅咒我们房被活活饿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卫长安要是说些别的警告,或许三夫人还能耍无赖直接忽视,但是她一听“言官”这二字就腿发软,连自家的侯爷公公都害怕言官,更何况是她一介女流。
“安哥儿啊,三婶就是脾气急,胡说八道呢!你别放在心里!瞧我这张嘴!”三夫人立刻就拉住了卫长安的衣袖,语气立刻变得软和了下来,却被她几步后退躲过。
“三婶,您是长辈自然不用跟我道歉,如果您是真心悔过,请跟我娘说话。”卫长安避开她,直接转身面向许氏,不再搭理三夫人。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屋子里的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三夫人站在原地,就是不动弹。她其实最不愿意的就是向大房低头,特别是对许氏道歉,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三婶既然不愿意,那也别怪我大义灭亲了。三婶这种口无遮拦的坏习惯,恐怕日后会断送我卫家的繁荣,只有先到言官那里报备一下,也好让他们明白,如果以后三婶再胡说什么,都是不走心的,也不要轻易相信!免得拖累卫家!”卫长安蹙起了眉头,对于三夫人这种反应,她心里极其不满意,语气变得更加冷硬了些。
待在一旁的老夫人,简直如坐针毡。
心里暗道:这平时不喜欢待在后宅的嫡长孙,似乎比平日更加犀利,伶牙俐齿的,直接把一件小事儿扩大了无数倍,还牵扯上了整个卫家。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老夫人再缩头不出,恐怕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
“三儿媳啊,你还不跟你大嫂赔礼。安哥儿说得对,祸从口出,特别是我们这种世家大族,更要谨言慎行!”
三夫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瞪了一眼卫长安,心里不停地咒骂。
这个小兔崽子不是一向厌烦她纠缠吗?怎么今日就要在这方面折腾不停,还是一副不让他满意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大嫂,对不住了。是我糊涂了,你们大房小厨房的事情,我以后再不管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许氏拿手绢擦了擦眼睛,轻哼了一声,也没说原谅她,只是站起身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儿媳身子不适,先下去休息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一甩手帕,扶着丫头的手离开了。
许氏的离开,让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三夫人气得脸色都黑透了,若不是卫长安一直盯着她,恐怕她现在就直接破口大骂了。
平时见自家这嫂子脾性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关键时刻才阴损呢!三夫人已经吃过好几次亏了,这回同样是把她弄得丢脸丢到家了,完全措手不及。
卫长安看着许氏婷婷袅袅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其实三夫人真的是错怪许氏了,许氏已经原谅她了,只是许氏的性格就是比较矫情。人家越跟她道歉,她越蹬鼻子上脸,人家越欺负她,她越软弱后退。虽然这性子十分不讨喜,但是谁让许氏是她卫长安的亲娘呢,卫长安决定要护着许氏一辈子。
让许氏做那个永远可以高高在上,甩别人脸色的矫情贵妇。而不是那个为了她这个不孝女奔走求人,每日以泪洗面的可悲妇人。
“这回总行了吧?”三夫人几乎把手帕都咬出个洞来,恨恨地看了卫长安一眼。
卫长安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恐怕不够,以后大房的事情,三婶最好都不要管,否则侄子就要怀疑某些人关怀是假,居心叵测是真了。”
当然不够,她还没让三房付出代价。当年她的事情败露,宁全峰忘恩负义的时候,三房趁机夺得侯爷之位,直接把他们大房折腾得死去活来。
如今她回来了,依然还是那个高贵的嫡长房嫡长孙,无论如何,她都会让三房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最后永远地滚出她的视线!
卫长安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管留下的两人是什么表情,直接行了礼就匆匆退下了,她还要追着去安抚自家的娘亲。
结果她还没进大房的门,就被许氏派人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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