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想冲上去帮忙,就见又蹿出几道黑影,速度极快地与之前的刺客缠斗起来。
“你在发什么呆,刚刚那个黑衣人躲在树后,差点要杀了你。要不是我发信号让人用飞镖逼出那个人,你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沈铉随手挑起一旁挂着的外衣披在身上,凑到了卫长安的身边,一把拍在她的肩上。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肩头上,或许是刚从温泉池子里出来,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很快卫长安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都被这温度给传染了,逐渐的升温。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整个的思维都有些不连贯,不过透过六皇子这句话,她还是明白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沈铉早就知道她躲在石头后面偷看!
“殿下,这些都是死士,牙齿里面藏了毒,被捉到就自尽了。”一道黑影翩然落下,显然是六皇子身边的影卫。
沈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来:“我已经猜到是谁了,不过他这手法始终没什么长进,都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还不懂得换一个来。”
他的声音有些冷,语气带着几分讥诮。这次他特地放出风声,就是为了引出这些刺客,认证他的猜测,没想到这人还真是听话。
等到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沈铉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卫长安也给自己心理建设好了,不会胡思乱想到六皇子的美男出浴图了。
“长安,卫长安。”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六皇子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显然是叫了好几声了。
“什么?”她有些傻呆呆地问了一句。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铉的眉头紧皱,显然对于她的不在状态感到不满。
“现在葡萄快要下市了,我们正好赶上最后一茬。我记得殿下应该是喜爱吃葡萄的,庄子上的葡萄都是挑的良种,让殿下尝个鲜。”卫长安说起这个又来劲儿了。
沈铉看着她一下子高涨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头脑,摘葡萄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狐疑,宫中之人最忌讳让人摸清楚喜好,所以他即使最爱吃葡萄,但是也甚少表现出来,只跟他吃过一顿饭的卫长安又是从何得知。
“卫长安,本皇子不好男风,没有断袖之癖。”他这个想法涌现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再想起刚才他泡温泉没多久,卫长安就一直躲在石头后面偷看他。
虽然当时他因为要引出刺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他当时还在疑惑同样是男人,看同性的身体有什么意思。
只是换一个角度猜想之后,他立刻就像是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一般。
卫长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亲手摘葡萄的好处,猛然听到他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她虽然喜欢男人,但是也没有断袖之癖啊!
“我坚决没有断袖之癖,只是——”她欲言又止,最终看了一眼沈铉的脸,视线落在他的腰腹间,低着头有些羞涩地道:“有些好奇。”
六皇子反应了一下,最终了然地点头,视线十分自然习惯地盯在她的双腿间。好像不太行的男人对身体健全的男人都会充满好奇。
“没有关系,等你长大些了,找到治这种病的大夫,你也会有这么大的。”沈铉轻叹了一口气,轻声哄了她一句,像是慈和的兄长在宽慰年幼的弟弟。
卫长安正低着头做羞涩状,其实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本正经的六皇子。总觉得自己偷窥的行为实在够下流的。
沈铉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心底不由得一软,直接抬起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他的话音刚落,卫长安就抖了一下身体。呵呵,她年纪再大,治好了所有的毛病,那地方也真的不会有那么大的,蠢蛋!
“甜的。”沈铉拿了一颗洗好的葡萄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下,轻声咕哝了一句。
果然如卫长安所说的,这庄子里的葡萄味道很好,比其他的葡萄都要甜上许多,似乎一直要甜到人的心里。
他只摘了几串,就坐到凉亭里,一个一个吃起葡萄来,几乎手都不停,显然他很喜欢这样的口感。
“殿下,这是去年冬天酿的葡萄酒,公子让小的给你送来尝个味儿。”
一个精致的白色梅花烙印瓷瓶被端了上来,成套搭配的两个小酒盅上面,也有梅花纷飞的图案,显得很有情趣。
紫红色的酒水被倒入酒杯里,葡萄酒清冽的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让人产生一种立刻品尝的急迫感。
他含了一口酒在嘴里,舌尖轻轻地动了一下,醇香的酒气蔓延开来,似乎还没有咽下去,就有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沈铉就着新鲜的葡萄,灌下去小半壶酒,直到酒意上头,他才停下来。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卫长安的身影,只见她还在葡萄架子下,一串串地用剪刀剪下葡萄,乐此不疲,偶尔还用长衫的下摆兜着葡萄。
似乎是对他的视线有所察觉,卫长安抬起手冲着他挥了挥,脸上的笑意真切而欢快。
沈铉轻轻眯起眼睛,他似乎看到了卫长安额头上的汗水。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被太阳映红的晚霞,映衬着卫长安那张俊俏的脸蛋,显得更加夺人眼球,他总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也生出了几分雀跃的心情。
那是一种对于他来说久违而有些陌生的心情,此刻再次体会到,他竟然觉得十分留恋。
似乎被卫长安的兴奋感染了,他捏着酒杯的手指竟然跟着发颤,像是为了抒发他此刻压在心底的欢喜之情一样。
“殿下,摘葡萄多有趣,你竟然早早地躲进亭子里,还独自喝酒。”卫长安终于玩儿够了,她用衣摆兜着一大堆葡萄进了亭子里,立刻就有小丫鬟接过去井边洗净端了上来。
她从中摘下一颗塞到他的唇边:“你尝尝我亲手摘的,是不是有一股劳动的喜悦在里面?”
沈铉张开嘴将那颗葡萄吞进嘴里,唇瓣不小心擦过她的指尖,引来一阵小小的酥麻感。
那一下不经意间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有些发愣,紧接着一阵尴尬。
“时候不早了,再晚回去宫门就要锁了。”六皇子将话题岔开,他又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
有些葡萄汁落在他的嘴角,原本苍白到有些难看的嘴唇,此刻却像是抹了紫红色的胭脂一般,带着几分动人的感觉。
卫长安的视线停留在他嘴角上沾得葡萄汁,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舌头的触感是柔软的,她的视线有些恍惚,心里暗自猜测着,不知道六皇子的嘴唇碰起来是不是软的?或许舔一舔还有葡萄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两个人坐在车内,都没有说话。六皇子还是在闭目养神,卫长安则手撑着下巴,似乎偏头看向车外,实际上她的视线就没有从沈铉的身上移开过。
直到现在平心气和地观察他,卫长安才明白自己这种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的心理状态。
在前世,她从来就没有喜欢沈铉的感觉,但是自从那次沈铉帮她解脱,给了她临死前最后一次尊严,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涌出很多复杂的感情来。有感激,有惊讶,还有想要对他好偿还他的感觉。
等到再次相遇,卫长安就禁不住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一旦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才会明白沈铉这个人究竟有多好,多么值得别人对他好。
正是这种良性循环,才会造成现如今她一见到他就欢喜的局面。
“长安公子,您家的马车在前头等您了。”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
沈铉睁开眼睛,低声道:“庄子上的葡萄很甜。”
临回来时,庄头装了满满两筐葡萄让人抬到庄外的车上,甚至还带了十坛葡萄酒回来。
卫长安知道他这句简单的话,其实就是在向她表示,他今儿过得很不错。
“这是你的生辰礼,祝殿下年年都有甜葡萄吃!”她轻轻地笑出声来,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匣子摆在桌上。
☆、第032章 紫气东来
沈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眼前的少年郎跳下了马车,几乎是一路跑到卫侯府的马车上去。
他摇了摇头,对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毫无所觉。随手打开木匣子,就被里面的东西弄得心头一颤。
那是一个手串,一个个紫色翡翠打磨成的珠子,放在光线下圆润透亮,十分引人注目。而且这一个个珠子不是并不是中规中矩的圆形,而是打磨地有些椭圆的感觉,这么串着起来就像是一串葡萄似的。
“这生辰礼真是够特别的。”他轻笑了一声,看着手串的目光都温柔了几分。
这手串乍看好像是卫长安一种调笑形式的礼物,充满了童真童趣,其实细细琢磨,才会理解其中的深意。
紫色翡翠本来就属于比较昂贵的,更何况这手串还是紫色中的皇家紫。处处都透着富贵逼人、雍容大度的美感,而且紫色还带着祥兆的意味,紫气东来。
***
卫长安回府之后,惊讶地发现抱病甚久的三夫人竟然出现在了请安的行列之中。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有几分病态,但是精神上已经好了许多。
“长安,你这傻小子不认识三婶了吗?发什么呆啊!”三夫人脸一转就看到了卫长安,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用锦帕捂住嘴,轻声笑了出来。
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对比之前泼辣状态,着实是云泥之别,差点把卫长安给震得趴地上了。
这世界是怎么了?她不过去温泉庄子偷窥一下六皇子,回府之后就好像断了片似的。
三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度了?对于卫长娇被送到山上修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闹腾和不满流露出来。
“三婶。”她虽然好奇,却还是轻声地打了个招呼。
“长安,你来得正好。我和你娘刚刚还在说,你四婶不像是当过孩子娘的人,抱个孩子都不大会,时不时地就大惊小怪地要你娘上手帮忙。这么看上去,也不知道小长意究竟是谁生的?”三夫人手里拿了一把团扇,慢条斯理地扇着风,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许氏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四夫人的面色很难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三嫂这是什么话,大嫂偏疼长意又怎么了?你不偏疼,难不成还不让别人疼了?”
四夫人这几句话当真是毫不客气了,三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几声:“谁爱偏疼就疼去呗,我就是替长如和长意觉得可怜,人家再怎么疼,也不如亲娘。亲娘不会带孩子,那遭罪的还是他们俩,难怪长如身子那样差,想来小时候没少受折腾!”
她说完之后,也不管四夫人什么表情,直接站起身冲着老夫人告辞:“母亲,我这几日还不大舒服,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
最后这请安不欢而散,许氏拉着卫长安走了,四夫人抱着卫长意,身后跟着卫长如走在后头。几个人都没有语言交流,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四夫人才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长如,你平日里不是总会替娘兜着的嘛,怎么这会你三婶那么欺侮于我,你一句话都不说,眼看着我丢脸。我没了面子,你脸上能好看?整个四房都被她踩在脚底下呢!”
卫长如轻轻地看了她一眼,襁褓里的小婴儿虽然睡着了,但是依然撇着嘴,显然抱着他的人动作十分不规范,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卫长如从四夫人的怀里接过襁褓,递给了一旁的奶娘。并且冲着左右两边使了个眼色,立刻这些人就都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我不觉得三婶说错了什么,你对长意的确不够好。”她的神色很严肃,话语之间丝毫不留余地。
四夫人真的是对长意不怎么上心,她因为生产失血过多,着实把身体都弄得亏虚了许多。好在许氏心肠好,一直帮衬着她带孩子,一开始四夫人还能应付一二,后来见许氏把卫长意当个自己的孩子疼,索性连手都不上几下了。
“我怎么不够好了?我对他是短了吃喝,还是打他骂他了?我含辛茹苦怀胎十个月,费了半条命去生他,这还不够好,难道是我欠你们的吗?”四夫人一下子就火了,直接冲着她大喊大叫道。
卫长如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四夫人见她这种表现,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猛地伸手扫落了桌上的茶盏。那些精致昂贵的瓷器,“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茶水泼出来,有些都溅到了卫长如的裙摆上。
“长如,你这么说是不是心底也在怨恨娘?觉得我把你弄成了这样,当初你刚出生没满月,你爹就和侯府闹崩了要走,即使被分到苦寒之地,我也要跟着他。虽说你在那个时候闹下了病根,但是也不能怪我啊!你爹那时候心情不好,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当然得先顾着他,才有我们娘俩的好日子过,有些疏忽你了,我也心生愧疚。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四夫人越说越委屈,立刻掏出锦帕捂着脸开始痛哭。
卫长如的眉头微蹙,她看了一眼痛哭不止的四夫人,眼眸里滑过一丝哀伤的情绪,声音也跟着放软了:“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但是长意呢,他原本可以有个健康的身体,你却和大伯娘上山祈福,满身是血地生下他,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吗?”
“那是意外,我也差点没命了!”四夫人猛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这句话喊得十分用力,几乎是要破了音。
卫长如的目光变得幽冷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四夫人,不发火也不说话。
“长如。”四夫人头一次对上她这样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地唤了一句。
“你上山之前为何不通知我一声?还是说你明知我看得紧,就怕长意出事儿,根本不会允许你上山,所以你故意不通知我。甚至在前一个晚上,让丫头端安神沉睡的药给我喝,害得我第二日一觉睡到晌午,一睁眼就听到丫头说你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惊慌吗?”卫长如的脸上闪过几分恼怒,几分悲伤,几分无奈。
她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娘,你永远都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的身体不好,我自觉对不住你和爹。我只怕自己活不到反哺你们的时候,所以我想有一个健康的弟弟或者妹妹来照顾你们。当初三妹未满月就去世,我的愿望成空,如今好容易有了长意,你为何要这样做?”
卫长如说到最后,声音都是颤抖的,她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为了让大房多看顾我家,为了让大伯娘对你产生愧疚,甚至为了让大伯多在仕途上给我爹铺路是吗?你就利用你腹中的长意,他何其无辜,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她说到最后,几乎是字字泣血,满脸泪痕。
四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头:“我没有,长如,娘没有那么做。”
卫长如吸了一下鼻子,将眼泪擦干,苦笑了一下:“娘,我都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撒谎。我早就问过伯娘身边的丫鬟了,你当时下台阶的时候,执意不要人搀扶,非说这样才显得心诚。伯娘真的是自己要摔下台阶,还是你故意推的然后又假装拉住她的呢?”
四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慌张,然后又勉强镇定下来,她依然只是摇头,一口咬定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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