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临不禁若笑:“世子爷你还是放弃吧,我真不想升官。”
十日后,边关大捷传来。楚王爷这次出兵可谓全力击之,毫不手软。时隔十年之久,魏国再一次成了战败国,上书与大齐互通友好。皇上龙心大悦,下了旨意,命楚王带着魏国降使回京。楚王回到辅国将军府呆了一晚就启程了,照旧是世子随行。
今日凉风习习,郭临带着姚易和贴身婢女阿秋,一路往兴泰郡上最有名的香满楼而去。街边的民众张灯结彩,庆祝楚王大捷。
按理说像楚王爷这样功绩累累,又是当朝亲王的人,应为皇上不喜,但皇上与他之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芥蒂。楚王一向潇洒,与当时的皇室格格不入。年轻时喜欢隐瞒身份行走江湖,娶回来一位江湖女子做王妃,姻亲上不曾沾染半分权贵。扶持圣上登基后,便一直领命镇守琼关,甚少回京。郭临觉得这才是楚王聪明之处,娶江湖女子定然被皇室不喜,但却是直接且明确地远离了那个位子,也让皇室放下戒心。而后的领军职,离京城,便是不卑不亢,既不夺权也不少权,既可成皇上之助力,也不与之造成威胁。十几年如一日的态度,才让他无论有多大兵权领了多少将士,皇上也总能安心。
掀开雅间帘子进来的小二,手里端着满满一盘热气腾腾的牛肉,上面淋了新鲜的酱汁。郭临马上起身接过盘子,深吸一口气赞道:“香啊!”
小二笑道:“郭校尉这般喜欢酱牛肉,可要再多切几斤带回去?”
“不了,”郭临夹起一筷子牛肉放入口中,“熬上一锅上好的猪骨汤带回给王妃就成,还麻烦小二哥去瞧瞧我那婢女阿秋可回来了。”
小二正要应下,一串银铃般地笑声就打断了他。一个穿着上襦下裙的圆脸小姑娘袅袅地走进来:“少爷,你叫我啊?”
郭临努嘴道:“新衣服啊!”跟在阿秋身后的姚易也掀帘进来,手里提着抱着的一点儿空隙也没有。郭临看着那堆东西咂舌道:“买了这么多!”
阿秋挑挑眉,扯了扯肩上黛色的披帛,拉开椅子坐下,手指捻起一小块牛肉放入口中,口齿不清道:“仗打胜了,胡商的脂米分就便宜了不少嘛。”她吃得急,手指上和唇边都沾了不少的油,早上出门涂的口脂也被弄花了。姚易已经是一副不忍看下去的表情,还把手边的买来的布匹拿远了点,生怕簇新的料子被阿秋弄脏,郭临忍着笑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丢过去。
阿秋今年不过十四岁,是郭临来到王府那年楚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鲜卑人。王爷见她独身一人也不好生存,而且她是个女孩,便问她可否愿意做郭临的贴身婢女,用以弥补姚易这个护卫的不足,好贴身照顾她起居。阿秋自从知道了郭临是女扮男装,就处处帮她做好掩护。世子只知道郭临有个偶尔胡闹甚至喜欢偷穿郭临军服的婢女,却不知道这些都是为了掩饰身边兄弟的性别。
郭临走近窗边,街旁的商铺大小不断的吆喝、宣讲楚王功绩的说书人的话语声,伴着骡马的铃铛脆响悠悠入耳。这幅情景,仿佛和六年前楚王又一次获胜后的边关诸城一模一样。她缓缓闭上眼睛……
“小姐,快走,他们要抓的是你,奴婢不会有危险的!快走!”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人声鼎沸、驼铃阵阵,还是一样的街道。她深吸几口气,眼间的戾气渐消。回过头来,阿秋已经消灭了大半盘的牛肉,桌上的帕子沾着油印,姚易则提着酒楼赠的清花酒招呼郭临喝一杯。郭临上前收了帕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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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世子与王爷在朱雀门上了马车,回丰乐坊的楚王府。
世子忍了又忍,见楚王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样子,按捺不住道:“父王,我不理解,您为何总是压下阿临的功劳。这次出战清城,他军功该胜于我,怎么就只从七品升到了六品。”
“你以后会明白的,”楚王也不解释,“总之我不会害了她。”
世子虽然不爽,总想为兄弟讨份功。但楚王却有另一番想法,眼看郭临如今已快十六了,换做女孩也快及笄。官职小,到时卸职也易,一个姑娘家,要那大的官做甚。
马车一路进了王府,李管家匆匆跟来,道:“王爷,方才太子殿下派人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楚王一愣,道:“他动作倒快。”
方才朝议结束,皇上留楚王唠嗑几句,说是十多年未见皇弟墨宝,如今战事大胜,让楚王写副字,晚上宫宴时正好带来君臣共赏。楚王笑言长久不回京,府内的笔墨都要去新买才好。眼下不过刚刚到府而已,太子就已经送来了笔墨纸砚。
楚王一路走进书房,李管家已经将那些文房四宝一一摆在了案上。楚王接过世子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意非,近日上朝你有何发现?”
世子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才道:“儿子瞧着太子有些古怪。”
“哦,哪里古怪?”楚王拿起桌上的笔细细端详,世子抬袖在一旁帮他研磨。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太过积极了。”
“怎么说?”
世子看王爷摆出了长谈的架势,略一思索,这才缓缓道:“太子从出生起,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同胞弟弟五皇子赵王与他也亲。世子妃出身镇国候府,身份尊贵。府内子息也昌盛。而其他皇子中,二皇子生母低下早已去往封地,三皇子前些年也去了封地,四皇子体弱,六皇子已夭,七皇子还未建府。这种情况下,太子的地位可以说是最为稳固的,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可是这几日儿子观太子的态度,却是事事都要做得极致完好,热情慎重地过了头……”
“不错,”楚王赞道,“此次来京,进步不少。”
说话间,楚王走笔疾书,落纸如飞,挥毫间想起此次大战后,被派往清城处理事宜的正是德王,难不成太子是在意这事。他沉声道:“看来今晚之宴又会发生点什么。”话音刚落,字已写好。世子凑过去看,“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他不由赞道:“父王乃是能书不择笔。”
楚王失笑:“你小子,太子送的笔能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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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设在了麟德殿,楚王方一靠进太液池就碰到了常家的两兄弟,在老国公爷卸任后袭承爵位的郑国公常继和太子少傅常兴。两兄弟年幼时曾得楚王指点武艺,关系算不上疏离。
老国公在世时是个有勇有谋、性情温和的人,与楚王同为武将却极少因意见不合而起纷争,深得楚王尊敬。冲着这点,楚王对常家的小辈也得稍稍亲切些。
互相寒暄后,双方一齐走进麟德殿,碰到了在此等候的太子。太子长相并不如他父皇那般俊美,但锦袍绣衣,乌发玉冠,还是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太子妃贺氏伴在身侧,一身银红大袖纱罗衫,五官秀丽,端庄娴雅,与太子甚是般配。太子妃身后站着侧妃常氏,穿了件鹅黄的半臂襦裙,比起太子妃容色稍显不及,但胜在身姿窈窕。常氏瞧见了兄长,向太子妃低声请示后走过来,站到楚王面前盈盈一拜:“早听太子讲楚王爷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保家卫国。真是百闻不若一见。今日得见楚王英姿,实乃妾身之幸。”
楚王哈哈一笑,瞧着常继道:“老国公竟还有个这么能说会道的女儿。”
一句话众人皆笑,太子妃笑得有些僵硬,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表情,恭敬地道:“皇叔快些进去吧,父皇方才还在念叨着您呢。”
宴席上,皇上坐在御座之上,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内侍们呈上来的坛子里装着的荷花,是一株并蒂莲,含苞待放,正是美态。皇上瞧见楚王,招手道:“二弟快来看,这是意沈从太液池中发现的。”
七皇子正站在皇上下首,笑道:“儿臣贪凉,划了只小舟躲到太液池中,却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东西。”他年仅十六,十岁前都养在君山的皇觉寺,接回宫后倒是颇受荣宠。虽然性子没几个哥哥那般稳重,皇上却也没拘着他。
只听皇上哈哈大笑:“你贪玩还有理了,也罢,这次就不罚你了。”
有了并蒂莲这个好兆头,看得出皇上心情很好,一时间君臣尽欢。楚王注意到七皇子坐在了太子的下首,而德王坐在他的下首,可见皇上确实是十分喜欢这个天资聪慧的七皇子。尽管如此,德王面上却看不出丝毫不满,时不时与七皇子交谈两句,十足的兄友弟恭。德王下首是五皇子赵王,二皇子晋王身在封地宁远,四皇子庆王一直在卧龙行宫养病,所以都没出席。剩下一个奶娃娃的八皇子,年岁太小也没到场。
七皇子生的明眸皓齿,清新俊逸,结合了他母妃的美貌和皇上的英气,像极了皇上年轻时的样子。年轻时的皇上是个白面书生样的美男子,与楚王粗犷的气质刚好相反,如今蓄着胡须,岁月和帝王的尊严在他身上揉和,玉质金相,不怒而威。皇上身侧分别坐着舒贵妃和箫淑妃,都是如今后宫中的风云人物,一个育有德王和庆王,一个育有七皇子。自从皇后薨,皇上十多年来不曾再立皇后,后宫大权都交给了舒贵妃。舒贵妃是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嫁入府中,以温婉敦厚闻名。而另一边的箫淑妃有闭花羞月之容,看起来十分的年轻,七皇子都这么大了,她却一点也不显老,单就这份容貌已经可以傲视后宫。
众大臣赏过莲后,齐声向皇上敬酒恭贺战事大胜,国泰民安。觥筹交错间,歌舞已经开始了。一群身着水红色烟纱广袖舞衣的宫女簇拥着碎步行来,乐起,宫女们散开,露出了里面绯色罗衫华裙的女子。那女子云鬓高梳,头顶的珠串分外耀眼,一张俏脸笑靥如花。高台之上的箫淑妃“咦”了一声,恰好伶人合奏,盖过了她的声音,皇上顾着看歌舞,也没有注意到。
世子坐在楚王身边,本来只是埋头品尝宫里的糕点。听到身边一众惊叹声,这才抬头看向领舞的女子。这女子容貌并不算绝色,但是她的舞姿十分优美,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世子也多看了几眼,不经意间瞟到对面的脸色苍白的德王,德王紧紧盯着舞女,神情僵硬。世子有些奇怪,凑到楚王耳边问道:“父王认识领舞的人吗?”
楚王瞪他一样:“你以为我谁都认识啊?”
世子更奇怪了:“那德王干嘛那副表情?”
楚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注意到了德王的不对劲,父子俩相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一曲终了,领舞的女子遥步上前,柔柔地躬身道:“环儿恭祝父皇福泽苍生,四海升平。”
皇上一愣,细细思索却没想起这是谁。倒是太子身边的太子妃离得近看清了,惊讶道:“这不是三弟家的徐氏吗?”
德王突然起身,大步走到那女子身边跪下,沉声道:“是儿臣的侧妃徐氏,冲撞了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女宾中,德王正妃严氏也慌慌张张地奔过来,跪在一边,使劲拿眼剜着那侧妃,口中道:“是儿臣御府不严,才让这不知礼数的东西污了父皇的眼,父皇恕罪。”
德王妃一席话叫整个宴席都静了下来,德王简直快气死。徐氏虽然是没经通报就登堂跳舞,但皇上原本心情好,多少也没生气。他虽然一直知道府内严氏与徐氏水火不容,却没料到严氏眼看徐氏可能遭殃,不管不顾就要来踩一脚。这可是御前,皇上还没表态,她就敢发话越俎代庖,蔑视皇威。见严氏张口又准备说话,德王忍无可忍轻叱道:“还不闭嘴。”
皇上“哼”了声,扭头问箫淑妃:“歌舞不是你负责吗,可知此事?”
箫淑妃一愣,继而柔柔地笑道:“臣妾才疏学浅,做不来这些事,都是交给女官们做,臣妾也就是到场看看,确实不曾注意到她怎么进来的。”说罢,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女官,“梅女官,这是怎么回事!”
梅女官刷地跪下:“都怪奴婢,今日伶园来来往往的,奴婢失察,没能注意到不是原先的舞女,请皇上降罪。”
下面的徐氏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了,她不知道来跳了个舞,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她本想辩驳,一侧头看到德王的眼神,吓得赶紧咽了回去。
皇上看看了地下跪着的三人,招了招手,让他们都起来,德王舒了口气。皇上剥了颗龙眼,缓缓道:“老三。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事。”
德王跪下磕头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这事就算了了,皇上没打算追究下去,在场官员都安了心。楚王适时从下人手中接过裱好的字,朝皇上笑道:“皇兄要看臣弟的字,臣弟可是带来了。”
皇上这才又起了兴致,脸色转晴,大臣们察言观色,也都纷纷说笑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场风波根本不存在。
☆、第4章 不祥之兆
宴席结束后,离宫门下钥还有些时间,德王领着家眷送舒贵妃回宫。
到了嘉庆宫,何女官遣走无关的婢女,殿门一关上,舒贵妃就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也为之一颤。
“跪下!”
德王斜瞟了一眼跪下去的严氏和徐氏,径直坐到一旁去了。
“母妃,都是这个小贱人,方才宴席中她借口胸闷说要出去走走,半天都没回来,儿臣还以为她迷路了。哪知道她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躲过了淑妃的眼睛,跑到席上去献舞。”严氏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着徐氏。徐氏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严氏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母后……”
“住口!”舒贵妃指着严氏,“非要活活气死本宫吗!”
严氏只得住了嘴,犹自不忿。整个殿里就剩下徐氏的抽噎声。舒贵妃伸手指向她:“你,给我好好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徐氏吓了一跳,断断续续道:“大概十天前,在大公主的宴会上,吕侍郎的夫人问妾身准备了什么礼物恭贺父皇,见妾实在准备不出像样的好礼,又听闻妾出阁前曾拜墨娘子习过舞,便提议妾身舞一曲献给父皇。但宫廷歌舞都是伶园一早备好了的,妾身没法上场。还是吕夫人,她认识伶园的管事娘子,帮妾打了掩护,这才去献了舞……”说到这里,她突然大声起来,“母妃,妾身根本不知道会这样啊,妾身只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
“惊喜?”严氏讥讽道,“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凭你也配!”
舒贵妃瞪了严氏一眼,严氏缩了缩头。舒贵妃继续问徐氏:“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王爷商量?”
徐氏低着头,小声道:“妾怕王爷不同意……”这回她没敢再推卸,事实上,她胆子不大,只怪那吕夫人说的太诱人。说皇上心情好,她跳的又是歌功颂德的舞蹈,断不会被皇上责怪,只会大加奖赏,到时候就连德王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其实别的她都不在意,只有最后一句说到她心坎里了。徐氏家境不高,即使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嫡出小姐,到底比不过官至四品的严家嫁来的嫡女。
“王爷不同意那自然是有他的理由,若是可行他又怎会不同意。”舒贵妃轻揉眉角,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强烈。
徐氏赶紧磕头认错:“妾身知错,请母妃责罚。”
舒贵妃看向严氏:“若是再这么不知尊卑,乱吼乱叫,以后,就不要出王府去丢人现眼了。”
这是极严厉的批评,严氏吓得一哆嗦,哭喊道:“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
何女官带着哭哭啼啼的两位妃子去偏殿等候。听不到脚步声了,德王才道:“是太子做的。”
这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吕侍郎一直没站队,现在看来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舒贵妃嗤笑道,“吕侍郎是个硬骨头,他夫人却不是。难怪他被下放了那么久还能够回来,看样子是夫人暗地里出了力啊。”
德王轻笑道:“不过是探探底而已,今日之事闹再大,也只是女人之间的事。”
“可你的正妃叫本宫很失望。”
德王答道:“儿臣明白,回去后定会好生教导。”
“意元,楚王爷今日可是帮你解围了。”舒贵妃盯着这个最爱的儿子,眼中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德王抬头看向舒贵妃,笑了起来:“儿臣明白。”
呆在京城的世子一直无所事事,便想着出门游玩。昨日去了宫宴回来后,世子对太子和德王这些权高的皇子都没有什么好感,推了他们的帖子,反而只派人回了五皇子赵王的帖子,第二日去到卢江旁边的清风楼赴约。
这清风楼临江而建,风景优美,主人家品味独到,每一处的装饰都是尽显名贵却又恰若其分,格高而不世俗,在京城是个极为清雅的去处。赵王是皇后最后生的皇子,也是因为这一胎落下了病根,养了没几年便病逝了。赵王自小便不曾受到诸多约束,不耐看四书五经,偏爱刀枪棍戟,皇上也就由着他习武多于习书。楚王还未去琼关时,赵王便常常跟着皇上来楚王府,他又与世子年岁相近,二人倒是颇为投机。
赵王订的是个靠江边的雅间,世子推门而入时,他正望着江边之景细细地品茶。赵王穿了身石青银纹袍衫,高束金冠。生的眉高眼阔,一派武生气质,连皇上都曾笑言此子或可为将。赵王见是世子便招呼他坐下,给他斟了杯茶:“这是今年新进贡的大红袍,特意带来给你尝尝。”
世子狐疑地端起茶杯,他记得赵王酷爱饮酒,最出格的一次举了个坛子就喝,何时竟改好茶了。他看出赵王神情有些不对,可他有实在想不出以赵王的身份,能有什么烦心事。
赵王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说道:“意非你知道贾康弑母的故事么?”
世子一愣,低头思考了好久才记起这件事来。说起来这还是先帝爷在位时,发生在永昌郡的一件大事,永昌郡的郡守贾良彦有一妻四妾,连生了五个女儿,硬是没能生下半个儿子。把他和他老母都急坏了,又纳了好几房妾,直到后来,大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事才算消停。贾良彦为官甚得民心,当日得子,郡内百姓们还都上门庆贺。贾良彦给儿子取名贾康,甚是疼爱。几年后,大夫人又生了个儿子。按说这贾康即是嫡子又是长子,就是多个把弟弟也不会影响什么。可就是这么怪,大夫人偏宠小儿子,连着贾良彦也有些忽视长子,贾康渐渐没有原先那么得宠。十五岁时,贾康无意间听到了大夫人和她的心腹丫环说话,他才知原来他并不是大夫人的儿子。当年生产时贾良彦不在府中,大夫人活活挣扎了两个时辰生了个死的女婴,而同是当天生产的一个小妾却生了个儿子。大夫人担心自己的位子受到威胁,便叫嬷嬷去换了孩子,还下了药让那个小妾看起来是难产而死。生了死婴本就是不吉利的事,又是不得宠的小妾,在大夫人得子的喜庆中,没有人去注意小妾的死,贾康听到了这个惊天的消息后,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偷偷派人去找了当年的产婆,确认了一切属实后。当晚,就拿了把刀子冲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贾康算不上凶恶之人,他只杀了嫡母和当年帮着她害死他生身母亲的奴仆,并没有迁怒到其他人身上。后来贾良彦赶到,贾康跪在父亲面前声泪俱下,直言为母报仇无错,但自己已是一介罪人不可连累老父,于是自刎。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朝堂,连先帝都知晓了。最后大夫人一族家产充公,全族流放,贾良彦也被贬官千里,这事才算了结了。
世子回忆完,不由说道:“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个,还记得先帝爷提起这事总说娶妻娶贤,莫非你是因为……”他想起来赵王从小就订了一门亲事。
赵王失笑:“怎么会是这个!你多想了。”世子追问,赵王只是说了句:“你不会懂的。”便不再多语。更加弄得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世子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恰巧一艘画舫划过,画舫上站着个褐衣轻衫的公子,正好抬头与世子视线相对。世子不禁奇道:“德王?”
赵王闻声看去,果然是德王,此时德王也笑着冲他们招手:“五弟,意非堂弟。”世子无意间瞟了眼赵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德王,表情有些复杂,不待世子细看他已经起身下楼:“走,一起去坐画舫。”
世子跟着赵王上了船,船内还坐了一个身形宽大的公子,一袭花素绫长衫,肤色较黑。面上蓄着胡须,浓眉凤目,看着比德王要年长许多。世子心底一猜便知,这是刚从宁远回来的二皇子晋王。晋王见了世子,很开心的样子,起身走出船舱:“这次楚皇叔大胜,听说堂弟也是大显身手,怎么样,第一次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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