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欺人太甚。郭临一脚蹬上窗台,翻上屋顶。眯眼四处张望一番,果然看到远处西南方向有人影。她不再犹豫,飞身追去。
白子毓快步赶了过来,一眼看到门口的尸体,跺脚叹道:“这庆王阴魂不散,真是晦气!来人!”
下人们陆陆续续地赶来,白子毓指挥他们搬走尸体,将姚易抬到另一处隐蔽些的房屋,加紧戒备。做完这些后,他召来郭府中自己的属下。
“我下午和你们说的那些事,现在就行动吧。”白子毓望了眼夜空中的明月,蹙眉道。
属下们吃了一惊,忙道:“少爷,现在行动太快了,陛下会觉得是我们京兆府对德王的报复……”毕竟京兆府今日才被德王一伙下套,马上就是德王遭殃,明人眼里不是一眼就能看出?
白子毓摇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阿临武功是高,可整个宅邸只有一人厉害管什么用,抵不住人家轮番来袭。再不早些行事,只怕更难收拾。”他也是真怒了。
属下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劝:“请少爷吩咐。”
白子毓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递给其中一人,道:“明日早朝前,要把这个放到京兆府的文案库房中。记住,是放在十八年前的十月十六日的档案中。”那属下接过,转身去了。
“接下来,”白子毓回头看了眼忐忑不安地穿行在院间的下人们,难得露出一丝冷笑,道,“可不是就他们会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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掳走贺柔的两名刺客,因为带着一个打昏了的女人,跑起来自然比郭临慢上许多。郭临不多时便追上了他们,不由分说挺剑刺去。
其中一人侧身闪过,背上贺柔,径先逃离。另一人拔出腰刀,拦在身后。郭临也不啰嗦,攻势凶猛,一连几招快剑刺去。黑衣刺客反应不及,身上顿时数处都破开口子,鲜血直流。
郭临手上这把剑,不是白日里的软剑。而是她来京城护卫皇上时,楚王交给她的那把父亲的遗剑。最是削铁如泥,又坚硬无比。黑衣刺客手上的大刀原本是能克住软剑的,现在却成了鸡肋。他艰难地舞着刀,每每撞上郭临的剑,都被震得虎口发麻,险些脱手。
郭临本想留个活口好日后审问,可眼看贺柔那人越跑越远,迟恐生变。她心意一定,剑花一挽,佯攻其胸口。对方中计,举刀回护。郭临猛地后退一步,腰肢下弯,手中之剑迅速地挑断了对方的脚筋。
“啊……”黑衣刺客一声哀嚎,几个起落滚下了屋顶。郭临只是瞟了一眼,便提剑向前追去。
越跑她感觉越不对,庆王掳走贺柔,目的是什么?他们应该不知道贺柔口中的情报,况且就算知道,只要杀了她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掳走她?
郭临渐渐慢下脚步,装作跟丢了的样子,远远地尾随在其后。凡事总有目的,先看看对方的意图再做行动也不迟。
黑衣刺客发现身后没人跟踪,开始有些慌张,担心郭临是伺机埋伏偷袭。待前行了好一段时间后都没发现郭临的身影,这便安了心,径直朝目的地奔去。
这一路长奔,刺客越过了城门,直到了京城郊外,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邸门口。他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敲门。有人打开了门,与他低语了几句,便放他进去。
郭临看到大门关上,才悄无声息地贴上墙壁,凝神静听。
“……殿下在里面?”
“……在休息,……把女人弄醒,放到那间屋子里去。……等下再说……”
“是。”
“没人跟踪吧?”
“被我甩掉了……”
郭临听见有脚步声过来,显然是开门那人不信刺客的话,要亲自察看一番。她急忙环顾四周,这门口的街道空空荡荡的,一处躲避的地方也没有。
“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探出头来,睁着一双精细的老眼四处观望。良久,才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大门朝外的屋檐,郭临抓着衣摆,横躺在上面。听着底下的关门声,她心底长舒了口气。好在这人只是看了看,如果他再多疑些走了出来,她很有可能就暴露无遗了。
二人脚步渐渐走远,郭临又在夜风中吹了好一会儿,确定门口这一片地确实没有人声了。她才慢慢翻过屋檐,跃进墙内。
这个院子看起来不大,但是沿着小路走去,会发现里面一重又一重都是屋子。那么,他们说的“那间屋子”是什么地方?
郭临突然停下脚步,瞬间闪身进一旁房屋的阴影中。对面房屋的屋顶上坐着一个黑衣人,正监视着四周。
竟然这么森严?郭临心下一惊,暗觉自己似乎又冒进了。孤身潜入敌营,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不能有。
她悄悄移动,从墙角望去,那个黑衣人环顾一圈后,目光便只盯着一个地方。郭临顺看去,那是院中一处较为矮小的房屋。难道……?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屋角的另一边,抬头望去,果不其然。这边的屋顶也有人在盯着那间屋子,可见多半就是这里了。
左侧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郭临攀上屋檐,蜷缩在一处房梁后。一群人转过墙角,出现在廊下,正朝那间矮小的房屋走去。为首的人,正是庆王。
郭临屏息静气,直待他们再次拐角之际,无声地跃下。左胳膊一把圈住走在最后那人的脖颈,右手紧紧地捂着他的嘴,将他往后拖去。
“咦,老五呢?”队伍后头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倒退了几步看向刚刚拐过的回廊,却是空无一人。
“哎呀走啦。”有人过来拉他。
“可是……”
“他喝得有些多,估计又去茅房了。殿下在这里,哥们打个掩护。”拉他那人小声道。
“你们……”说话之人望了望庆王,见他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只好甩手做罢。
不一会儿,穿着同样的黑衣的郭临,出现在回廊上。她理了理衣袖,将头巾拉得更低了一些,这才大大方方地朝那个被监视的小屋走去。
“君意苏你这个禽兽,你不得好死!”刚刚靠近,屋内就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郭临不禁微怔,这个声音她不认识。可“君意苏”是庆王的大名,这世上敢直呼皇子姓名的人不多,会是谁呢?
她此时已经走到那边屋顶上监视的人看不到的死角,站着一个黑衣守卫。那人见了她一脸不悦,正要开口训斥,下一秒已被突然近身的郭临锁住了脖颈,再也发不出声音。
郭临将他拖到屋后的杂草中,然后回到他方才的位置站着,凝神细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听里面几声闷响,似乎有人被木棍猛击了几下。庆王愉悦的笑声响起:“五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看,你想见她,四哥我不是帮你把人带来了吗?”
郭临浑身巨震,这人……这人是赵王?!
☆、第46章 庆王之死(下)
屋子内,赵王顶着满头满脸的血,缓缓爬起身,望着庆王大吼道:“你这个下等庶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乱吠!”
庆王高坐在上方的太师椅上,撑着头望着下面的二人,啧啧叹道:“五弟,你看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个是‘死人’,一个是军妓。难怪天生一对呢!不过,四哥我心肠好,虽然救不了你,但还是能救救你的未婚妻。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眼神,下面的人就会把她完好无缺地送到我床上来。”他这话说得下流又乖张,已全然不似皇子之尊。
赵王登时火冒三丈,站起身就要扑上去。没几步,他脚上拴着的铁链就绷直了,他又重新摔回了地面。拽着铁链的侍卫想要邀功,故意往回拉铁链,赵王只能无力地挣扎着。
看着地上被拖出来的一条血印,庆王脸上的表情果然变得更高兴起来。
赵王恶狠狠地盯住庆王:“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对付女人算什么。”
“啧啧啧!”庆王咂舌道,“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生生世世都是一对,我当然要一视同仁啦。你说是不是啊,贺小姐?”
赵王只是恨恨地瞪着他,可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见贺柔出声,他不由回头望去。靠墙蜷成一团的贺柔看到他满脸是血的脸,上面一双未及收回恨意的眸子。简直是地狱来的恶鬼,哪里还有以前雍容高贵的赵王的影子。她吓得放声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柔儿,是我啊,我是意南。”赵王连声道。
“不,滚开!滚开!我不要见你!”贺柔将头缩进臂弯,双手直摆,整个人害怕的不住后退。
“柔儿?”赵王大叫一声,见贺柔还是如此,不禁转头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呵,你不如问问你的未婚妻,她做了什么。”庆王懒洋洋地回道。
赵王惊疑不定地看向贺柔,看她哭得凄惨害怕的样子,心中又觉得是庆王在挑拨离间。
“不妨告诉你,这丫头原本在琼关的军营里,被郭临带回京,藏在府上。可你知道我是在郭府的哪儿找到她的吗?”庆王微微抬眉看向发愣的赵王,轻笑道,“在郭临侍卫的房中……”
“你胡说!”赵王怒目而瞪。他膝行几步爬向贺柔,哀声道:“柔儿,他在胡说对不对……”
“你不要过来!”贺柔大喊一声。她颤抖着抬起头看向赵王,神情异常凄苦:“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
赵王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以前我们有婚约就算了。”贺柔哭涕道,“可是现在,你害死了我的父兄啊!”
赵王猛然扬手指着高座上的庆王,一双充血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是他,是他们害了侯爷,不是我啊!”
“可你要不去逼宫,他们会死吗?”贺柔猛地摇头吼道,她喘着气看着赵王,“就算你没害死他们,你与侍从苟且,有那种……断袖之癖。我怎么可能,还和你……”
赵王哑然跪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贺柔还在哭诉着:“以前哥哥劝我,说你成了亲就会回头,我才逼着自己……赵王哥哥,你放过我吧……”她说到最后,已是捂脸呜咽。
庆王看到这儿,仰头大笑:“哈哈,贺小姐,你还没说你与那侍卫的事呢。嗯,想来人家千里迢迢将你从吃人的军营中救出,一路又细心护着你来到京城。你芳心顿失,抛掉闺阁礼节,与他珠胎暗结……”
“姚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你休要侮辱他!”贺柔转头喝道。
“五弟,你看到了吧。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个和你有牵连的人,心也不在你这儿了。我要是你啊,早羞得抹脖子了。”庆王得意洋洋。
“君意苏,我就是死,也要拖你下地狱。”赵王的声音犹如厉鬼索命,让人听了浑身难受。
“我说过,你当年怎么害我的,我会一笔一笔的还回来。”庆王笑看着他,可那笑意里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意。
“我害过你?”赵王冷哼一声,“你们欺蒙太子,陷害于我,现在还想反咬一口!?”
庆王突然不笑了,他冷冷地盯着赵王,看着他那张狼狈不堪的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思绪也飘到很远去了。
屋内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能听到耳里的只剩贺柔的抽噎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当年生了场小病,你故意在父皇面前咳嗽几声。骗父皇说是我把病传给了你,让他把我送到行宫。”庆王忽而开口道。
赵王一愣,渐渐回想起来。这不过是他那时瞧庆王细皮嫩肉,像个娘们似的让人看不上眼,便故意整整他。后来他被皇上送走,他也就淡忘此事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冷笑道:“你本来就有病,去行宫养养是为你好。”
庆王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突然变得分外狰狞,他几步跨下高座。一旁的侍卫见他要动手,连忙上前用铁链将赵王牢牢锁住。庆王扬起手,连抽了赵王几个大耳光,打得他口鼻喷血。那“啪啪”的声音回响在屋内,每一声都让人胆战心惊。贺柔埋着头捂住耳朵,吓得浑身直抖。
“殿下!”有人轻轻叩门。
门口的侍卫过去拉开门,门一开,一串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登时传进鲜血暴力的房内。庆王停下手,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皱眉道:“怎么回事?”
“本来嗅了迷香睡得挺好的,方才不知道怎么醒了,哭得不行。殿下,这孩子您要还有用,得找个法子安置啊。”
“好端端抓什么婴儿。”庆王被扰了兴致,又被那哭声吵得烦躁无比,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属下是听您说过,郭府里的婴儿是镇国侯的孙子。抓人时刚好碰到抱着孩子的奶娘,想着估计有用,就顺手……”那侍卫小心地解释道。
贺柔猛地抬头望去,从她这里只能看见侍卫手中花团锦绣的襁褓。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心中想道:他说这是爷爷的孙子……
“哦?”庆王起了点兴趣,伸手道,“拿过来。”
“咚咚咚”的叩门声再次响起,站在门口的侍卫不耐烦道:“又是谁啊?”他打开门。
“砰”的一声巨响,开门的侍卫被一拳重击直接掼进屋内,连滚数圈,人事不省。
“谁……”庆王喝声未起,屋内几个侍卫接连倒地。
郭临双脚一蹬,持剑翻身轮圈划去,削向抱着玉锵的侍卫的手臂。那侍卫反应极快,反手举剑相抵。二人一触既分。
方才郭临的手已经堪堪摸到了玉锵的襁褓,差了一点没能夺回,她不禁暗道一声可惜。走到贺柔身前,将她拉起。
“郭临,你……你胆子不小啊!”庆王这时才看清是她。余下的三五个侍卫围成一圈将庆王护在身后,竖着武器,警惕地盯着她。
郭临回头望向他们,冷声笑道:“庆王殿下,不妨告诉你,我郭临自八岁起就在刀尖上过活。从前不出手,是不想和你们闹得太僵。可你们三番五次的挑衅,是真当我不敢吗?”
贺柔的脸上还挂着泪,呆呆地看着郭临,眼中不知是欣喜还是畏惧。
“你可是在等外头的侍卫进来救急?”郭临转过身,望着庆王一声轻笑,“不用等了,他们都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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