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额冒三根黑线,“那便不要想了,待到东曜宫宴那日自然会明白。”
裴子墨听了不仅没有舒缓神色,反而冷了几分,“东曜皇帝未曾宴邀各国。”
苏念闻言亦是瞪大眼,“那……”
裴子墨并不是因为这个就冷了脸色,而是因为……“墨影卫来报的是,东曜皇帝是要在三日后才发帖宴邀各国,而且并非一定要皇帝级的人出席,只需要代表便可,也就是说,无论哪个国家,即便是为了方便,在离东曜最近的国土城镇中选取代表前来东曜赴宴也无可厚非。”
苏念淡淡看着,点点头,“嗯,如若不然,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赶到东曜。”
裴子墨点点头,这还没有回到东曜,却已经事事充满阴谋的味道,若是回到了东曜,那岂不是每日都生活在阴谋之中。
裴子墨微微侧眸,看了看苏念白皙的皮肤之上,那双动人眼眸之下,淡淡的暗影,这阵子她也休息得甚少,很多事情无法预料,亦是无法化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念,离回到东曜还有七八日的时日,你还是多休息休息。”
苏念本就是打算闭目养神的,听闻裴子墨此言自然是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恰巧她也是累了,便闭上眼,好生休息。
*
东曜乃云辰大陆四大国中最强,常年来独居四国之首强国之位,素来国泰民安,国力仁和,只是今夕,凤女再度出世,可谓安能继而盛世否?亦如国逝民驮?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青玉墨寒轮流休息,启程近八日,终是在第八日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云辰大陆四大国之首东曜国都京都。
天色渐暮,东曜京都城。
一辆马车极速前行,奔至京都城门门口,扬起的尘土差点迷了守城军的眼。
守城军见此马车眼生得很,车前又无任何官家标志,便将这“来势汹汹”的马车给拦了下来。“来者何人,请出示身份铭牌。”
东曜的身份铭牌和南楚那个通关文牒是差不多的意思,都是昭示身份方可过城门的证件,只不过南楚那个需要南宫世家嗯印鉴,而身份铭牌是自出生便由当地官府颁发,以作为自己身份的象征。
墨寒醒了醒神,微微放下皮鞭,从怀里掏出怀王府的令牌,一把扔过去,守城军应接不暇,险些没接住那令牌。
守城军极为不满墨寒此番行为,可是看着墨寒觉得好生眼熟,却又不知是谁,愣是想不起来。抖了抖手中的身份令牌,定睛一看,顿时差点就吓得令牌都拿不稳,连忙放下长枪,跪倒在地,匍匐道,“不知裴世子回归京都,有失远迎,是小的过错!”
车里的苏念都被这懊悔声之大给吓醒了,微微蹙眉,“你还真了不起,把人吓成那个模样。”
“我什么都没干。”裴子墨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
看着守城军这突然跪下,墨寒早已见怪不怪,早先随随便便就给裴子墨下跪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在按照裴子墨说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回京都,回相府。
没时间跟这些人耗,墨寒随即冷冷道,“开城门。”
守城军一听连忙慌慌爬起身,奔跑到城门旁,瑟瑟地打开城门。
墨寒见状,心下自是欣喜,扬手一挥皮鞭,重重打在马背上,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千里马好似禁不得疼痛,再次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守城军眼前再次只剩下洋洋洒洒的尘土飞扬……
马车很快就已经奔过京都大街小巷,奔至相府大门前。
青玉看着相府门匾上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丞相府”,不觉就感觉回到了几月前和苏念刚回到京都的时候情景,时过境迁,此时的心境与当日的兴奋和好奇是截然不同的。
墨寒一跃跳下马车,青玉也随之跃下马车,墨寒回头微微撩开车帘,裴子墨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再回首,伸手将半躬身子的苏念亦是拉了下来。
苏念和青玉一样,先是看了看相府那镶金的三个大字,“丞相府”,思量片刻,眼中波澜一闪而过,随后又化作须有。
“从大门入相府还是……”裴子墨微微侧头,低声询问着苏念的意见。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裴子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从大门而入,难不成还从狗洞里去吗?”
“我只是怕你顾虑苏婉。”毕竟离京这么久,如此一回来就声势浩大,难免有些……
苏念闻言不屑地轻笑两声,“既然回来了,我自然是要从大门回相府,否则我去碍谁的眼。”
“嗯。”裴子墨淡淡应下,苏念开心就好,其他的,无所谓,她想如何,便如何。
苏念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看了一眼青玉,随即抬步走上阶梯,往丞相府大门走去。
青玉见苏念这般,自然是十分会意地抬脚跟了上去。
移步行至大门前,淡眸轻轻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朱红漆黑大门,苏念微微勾唇,淡淡道,“青玉,敲门。”
一如初回京都之时。
青玉闻言点点头,随即抬手轻轻握住相府门环,重重地扣了扣木门,发出“砰砰砰”的响声,随后又退后两步,规矩立于苏念身后。
不过片刻,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开门的不是当初那猥琐小厮,是一名面容还算平平清秀的小厮,先是看了看苏念和青玉,又注意到裴子墨在相府门前的台阶下,心里虽然疑虑,但还是跟裴子墨先打了个招呼。“奴才见过裴世子。”
裴子墨没有理会那小厮。
小厮自觉尴尬,收回视线,脸色有些晕红地看着苏念,问道,“来者何人,敲门何事。”
青玉轻咳两声,淡淡道,“皇上亲封的洛华公主今日回府。”
那小厮闻言明显是愣了一愣,他是新来的,可是原来的相府嫡女大小姐与如今的相府掌权大小姐那些恩怨纠葛,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今日苏念前来,他要不要先给苏婉禀报一下……“奴才见过洛华公主,请容小的先去给大小姐禀报一下,稍等片刻即可。”
“好。”苏念淡淡吐出一个字,穿透裴子墨给她遮面的雪白面纱都能让那小厮感到深深的冷意。
那小厮连忙点点头,抚着胸口顺顺气,转身跑进相府内请苏婉前来。
青玉见状不高兴地手叉腰,又觉得太过不雅,又环在胸前,嘟囔道,“这下人,什么素质,扔下我们就去给那个大小姐通风报信了。”
苏念无奈摇摇头,“这不叫通风报信,既然回来了,苏婉迟早要知道的,现在知道和以后知道又有何不同。”
让苏婉知道的早,才更好快点解决掉这个女人。
青玉还是十分不满地嘟嘟嘴,一脸恍然未知的模样,“切,反正就是不喜欢,不过,说真的来说,那小厮比我们刚回京都回相府之时的小厮要好得多,起码没有一开始就看不起人。”
苏念闻言只是笑而不语,方才那小厮是先看了看裴子墨那边的方向才又看往自己,兴许是裴子墨的原因,那小厮才如此恭敬,不过到底是不是,谁又知道呢。
无论怎么样,说真的,的确是比她初回相府时的那小厮要好多了。
“相府大小姐到!”一声尖锐的喊叫打断苏念的思绪。
------题外话------
今天情绪不太好,对不起。
☆、28.苏婉夫人,不进相府
相府大小姐?苏念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并没有起多大波澜,只是嘴角冷冷勾起,眸子眸波淡淡地看着相府朱红的大门缓缓从一条缝开至最大最大限度,好似只为了迎接这相府新的女主人而敞开。
华丽的蓝褥绣裙之上的孔雀栩栩如生,十分明显的昭示了绣娘的绣工了得,微微高耸的蓝面缎领更是衬得苏婉的脖颈光洁如玉,一张小脸堪称京都绝色,可能是几月不见,也可能是嫁入低门使得苏婉肤色已不似少女时期那般光洁滑嫩,却又比之寻常嫁与人妻的妇人要光滑许多。
只见苏婉幽黑的发绾成高贵的元宝髻,发髻之上插着名贵的珠宝簪,唇染成妖艳的火红,耳垂坠着那不知道有多重的金耳环,蓝色宽袖下隐约可见那皓腕之上碧玉通透的玉镯子,完全已是一副妇人打扮。
不,是比之之前二姨娘更为夸张的贵妇人打扮。
身后簇拥着一大帮丫头婆子,苏婉脸带笑意地看着苏念款款而来,手极其自然地交叠放至胸下腹部,不得不说,苏婉在相府习礼仪是学的极其到位的。
“哟,我当是谁,稀客啊。”苏婉满脸笑意,丝毫看不出与苏念有任何恩怨情仇。
苏念淡然如水的眸子眸色微深,淡淡看着眼前的苏婉,“自当是稀客。”
明明两人同处一个相府,只不过碧桐居已画地自圈,虽已是两个范围,名义上的两个地方,可是其实还是算作一个相府,地界主人不同而已。
苏婉笑了笑,云淡风轻,却是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浓郁情绪,目光微斜,瞥到相府门前台阶下的梨花木马车,而那个她曾牵念不已的裴子墨就定定站在马车外,一如既往的锦衣仙姿,一如往常的绝代风华。
心,狠狠抽了一下,仅仅一下,让她变得更狠。
苏婉朝苏念莞尔一笑,“不知苏小姐此番前来我相府何事?”
“回家。”苏念朱唇微启,淡淡吐出两个字。
苏婉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抬手捻绢布掩嘴轻笑,“苏小姐真是好笑,竟是来我相府门前说回家,莫不是苏婉才疏学浅,不懂得苏小姐此言何意?”
哟,看来这苏婉是摆明了刁难苏念了。
本来苏念大可以从离开相府时的那个偏门回相府,可是,她苏念偏偏不要,如果不是她断绝与苏兆成的父女关系,也轮不到她苏婉作福作威。她要从大门回相府,她苏婉,管不着!
“嗯?恐怕苏夫人才是在说笑吧?”苏念故而淡淡一笑。
苏婉闻言不禁微微一愣,苏夫人?说谁?说她吗?“呵,还请苏小姐言明,这苏夫人是何人。我好似记得我相府没有这号人物。”
苏念抬手抚了抚眉梢,灵动的眸子带动着一身灵气,嗤笑道,“苏夫人莫不是在和苏念开玩笑,故作不知?”
顿了顿,苏念才又道,“这谁人不知苏夫人,也就是曾经的苏婉小姐在几月前就已嫁作人妇,如今夫君猝死,守寡回相府,可是这守寡,可也不是嫁过人,只能称妇人了吗?好在苏夫人出身名门,不必辱称妇人,还可尊称为夫人。”
如果苏婉在苏念说得这么清楚的情况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话,那就真的是枉费称为京都才女年余载焉。苏念这刚回到东曜给她打这一巴掌,够响。
她口口声声称苏念为苏小姐不过就是讽刺她如今已脱离相府却还是不得不回相府的尴尬身份,谁料,她本是比她年幼,曾是她的庶妹,却被她一口一个“苏夫人”的差了一个辈分的称呼,又怎么不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这每一声“苏夫人”都在提醒着她,她苏念还是闺阁贵女,她苏婉已沦为他人妇,如今还是一个寡妇!
眼里眸光冷意更甚,苏婉手中本就攥紧的手帕捏得更紧,“苏小姐,言之有理!”
这语气,咬牙切齿,不难听出苏婉在极力忍耐着。
苏念勾勾唇,眉眼微舒,“嗯?苏夫人还不打算让开?”
“让开做甚?”苏婉忽然扬起一抹冷笑,“如今苏小姐已不是我相府人士,与家父也已无半点关系,甚至说是对头。家父故去不久,尸骨未寒,苏婉怎能容许尔等让家父气恼之人进我相府。”
好一副孝女模样,如果不是这情形,苏念都想拍手叫好给苏婉的演技一个赞。
苏念只觉得苏婉变得比往昔更犀利,做事情好似已不顾后果一般,想必手段也会比以前更狠厉,或者是说,更恶毒。可是,她苏念也不是好欺负的。“哦?我虽与相府并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我是碧桐居的女主人,碧桐居地处相府之内,为何我不能从相府走回碧桐居?”
“碧桐居……”苏婉忽而低眸沉思了片刻,她记得苏兆成生前隔三差五地就派人去把碧桐居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虽然美名其曰是打扫,可是并不难看出其实是派人去搜刮什么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也不清楚,不过,不可置否的是,肯定是好东西。
默了默,苏婉才道,“既然苏小姐也知道自己与我相府断绝了关系,那以苏小姐这般聪慧的女子,怎会没有廉耻心,怎么会好意思再从相府大门踏入,途经大厅,列祖列宗牌位可都是位于大厅后的祠堂内,且不说苏小姐自己有没有廉耻心敢从苏家列祖列宗牌位前经过,就凭苏小姐曾经那轰动天下的与家父断绝父女关系的”壮举“,苏小姐便没有资格踏入我相府,更没有资格从大厅门前经过。”
几月不见,苏婉嘴皮子倒是厉害不少。想必顶着寡妇头衔回府,生父又莫名病死,绝对是会被疑为身带煞气,克夫克父,想必在别人嚼舌头的时候,苏婉没少动嘴皮子吧。
想着也是有些窃喜,往日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不过短短几月,就从凤凰沦为麻雀,可谓是落差之极。
裴子墨仙姿飘渺地立于马车前,黑曜石般的眸子平淡无波地静静看着这场女人的战火,他不打算插手,这是苏念回归东曜的第一场战事,亦如她几月前初回京都的相府门前姨娘阻碍,必须赢得漂亮,而且是完完全全靠她自己。
青玉亦是静静站在苏念身后,几月历练,她虽然比起以前还是那个样,可是她也略微懂了些许审时度势,什么时候该出来为苏念说话,什么时候是苏念一个人的舞台,她还是摸得清的。
苏婉比起以前虽然落差了,也强势了些,可是,她苏念就是那么好惹的?勾唇冷笑,苏念黑眸淡淡看着苏婉,不屑一顾。
“如何?嗯?断绝关系的是我,苏兆成他于我何处像一个父亲?处处偏袒于你,对我是无利不往,对你是恨不得捧在手心。不是相府的人又如何?既然不是相府的人,那些列祖列宗又与我何干?有哪一个是与我苏念有关系的?苏兆成尸骨未寒又如何,他身死与我又没有半点关系,即便是尸骨未寒,也不可能来找我。”
她生父是南宫浩天,苏家的列祖列宗和她真的是没有任何关系。苏兆成……这茬可以算作是攻心了,牵扯苏兆成待苏婉与苏念的不同,苏婉眸中冷意是明显褪了几分成别样情绪的,而又牵扯苏兆成之死……
想必,苏婉此时心里情绪是会很复杂的。
苏婉心口似乎有什么划过,只是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捕捉,苏念说话字字珠玑,而且句句戳心窝子,让她的心,竟是不知缘由便有些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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