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祯害怕谁?
溶溶觉得他谁都不害怕。
可是他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没有忌惮的人,比如……皇上?
要自己死的人是皇上吗?不会,景溶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怕她有身孕,皇上关心天下大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关心景溶这样的小人物?
那就是……皇后?
皇后当然也是贵重无比,无需在意景溶这样的宫女,但皇后一直对太子的婚事很上心,给太子定下的也是娘家的姑娘。从皇后挑选司寝宫女的时候就看得出,她对这桩婚事有多看重。
景溶一开始并不是皇后挑中的,安澜姑姑说,皇后嫌景溶太过妩媚,失了端庄。
后来实在是没人了才让景溶顶上的。
谁都没料到景溶会在东宫怀孕,尤其对皇后来说……在皇后眼里,太子妃必得是像陈妗如、谢元蕤、梁慕尘那样的高门贵女,景溶这样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她的儿子。
从前溶溶不会这么想,但是刘祯亲口说他喜欢景溶,那就是了,皇后不会允许刘祯在大婚前爱上这样卑贱的女子,那不是皇后心目中媳妇该有的样子。
如果是皇后,一切的事都说得通了。堂堂一国之母,要在东宫里除掉一个人,并非难事。
可是,皇后娘娘做过那样的事,居然还能如此疼爱元宝,看着元宝在自己跟前长大,她心里就不会有疙瘩吗?真的可以那么坦然吗?
太子看着怀里的溶溶流了泪,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在想什么?告诉我。”
“我在想,身居高位的人,真的没有心吗?”
太子抓着溶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有,当然有,你听。”
溶溶摸着他的胸口,果真能感觉到胸膛里有东西在跳动,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攀着太子的脖子,“若是不想查,那就别查了。”
还没查到最后,他心里已然有了退意,若是查到最后,硬逼着每个人面对真相,到那时候,人人都会被撕扯得体无完肤,哪怕是她也无法全身而退。
刘祯要面对那样的母亲,元宝要面对那样的祖母,他们俩该会有多难过?刘祯或许能够自处,元宝受到的打击会有多大?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又要失去自小疼爱他的祖母,这对元宝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继续装傻,她吃个哑巴亏,让一切保持风平浪静,就这么一无所知的陪在刘祯和元宝身边,就这么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傻子,我没说不查。”
“你真的要查?”
“当然,我得给,”太子顿了一下,将后面那个字吞了进去,“得给她一个交代,也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可你都你害怕了,既然害怕,就别做了。”
“是害怕,可我心里总存着一丝幻想,觉得他们不会那么对我。”
他们?
难道不止是皇后吗?
溶溶忽然明白刘祯的想法了,他猜到了凶手,但他不愿意相信皇后或者他们是真正的凶手。
他必须查。就此打住不查,他和皇后的母子情会毁了,继续往下查,如果不是皇后,那么他们还可以继续做母子。
溶溶心里乱糟糟的。
她自然恨那个害自己的人,前世丧命之前,她在心里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可是现在的日子真是她想要的日子,如果报仇会让她失去眼前的日子,她宁可不报。
“刘祯。”溶溶咬着他的肩膀,低低喊了一声,“怎么做都行,我总是信你的,元宝也是。”
太子展颜,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上的小手。
“嗯,这事用不着你操心。有个好消息,我本想今晚去梧桐巷找你说的。”
“什么好消息?”
“父皇应下我们的婚事了。”
溶溶身子一震,抬起头看向太子:“我们的婚事?我和你?”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地点了头。
“陛下答应了?那……皇后娘娘呢?”
“父皇应了,母后自然没有异议。”其实并非如此,父皇很早就应了,母后一直不肯松口,直到昨日老安国公进宫,才最终将她说服。
只是这些事,没必要告诉溶溶。
“那我们……什么时候……”饶是溶溶拿定主意要在刘祯跟前厚着脸皮说话,这会儿想问婚期,仍是理不直气不壮。
“看钦天监吧,我是想越来越好。”
越快越好。
溶溶在心里默默点头,她想嫁给刘祯,一刻也不想等了。
越快越好。
刘祯敛眉深思。他和溶溶的婚事,不能再节外生枝,等溶溶过了门,再把旧账本翻出来算个利索吧。
第111章
“溶溶,你真要住这里?”
梁慕白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翡翠和琉璃一起朝他拜了拜,“侯爷。”
半个月前,梁慕白正式承袭了威远侯府的爵位,如今的他,是朝中最年轻的一品侯爷。
溶溶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翻看着书,听到响动便抬起头,朝着梁慕白一笑,无奈道:“二哥,我们不是都说定了么?怎么又来说这事?”
听到她撒娇,梁慕白目光一柔,走了上前,一旁的翡翠给他拉了椅子摆在书桌旁边。
“不是为着这事才来找你的。喏,你瞧瞧。”梁慕白拿出一纸文书,放在溶溶桌上。
溶溶眉梢一扬,“蓁蓁的事办妥了?”
“嗯,这是京兆府刚送过来的户籍文书,我知道你急,赶紧给你送过来。”
溶溶打开文书,看到上头“薛蓁蓁”三个字,顿时眉眼一弯。
蓁蓁没有家人,从侯府脱了奴籍也不知该落到何处去,溶溶便请祖母出头把蓁蓁收作孙女。
她和蓁蓁从前是情同姐妹,如今是真正的姐妹了。
户籍文书到手,只等着谢元初的聘书送到,蓁蓁就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溶溶发呆的时候,梁慕白张望了四周,叹道:“我还是觉得你住琼玉苑更好,趁着如今箱笼都没收拾出来,你今儿就搬过去。”
琼玉苑是威远侯府中最好的一处院子,就在侯府中路,离花园近,离水榭近,当初梁慕尘也给溶溶提过,她来京城后,就挑了琼玉苑居住。
“我真不用住那边。琼玉苑位置好,也宽敞,将来二哥娶了侯夫人,正好拿来做正院。”
“什么侯夫人不侯夫人的,”梁慕白笑了笑,“何苦为着摸不着影的人,把那样的好地方空着不用?”
溶溶真心道:“我在府里住不了太长时间,若我占住琼玉苑,那才是把好地方空着不用。”
太子跟溶溶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九月初五。之前庆王纳梁慕尘的时候,钦天监就算出来两个好日子,一个就是梁慕尘进门的时候,还有一个在年底,太子亲自去了一趟钦天监之后,监正亲自卜了一个三百年难遇的好日子出来,就是九月初五。
因是东宫大婚,礼部、光禄寺和内府都当成头等大事来办,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很妥当。梁慕白托安宁伯夫人帮着溶溶打点嫁妆的事宜,伯夫人出身高贵,又嫁过女,筹备这些亦是得心应手。
因着有安宁伯夫人在理嫁妆,溶溶索性得了空闲。毕竟,细论起来她只是伯夫人的便宜亲戚,人家出面操持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她若去过问,倒显得她对人家不放心似的。
听到溶溶说住不了多长时间的话,梁慕白淡淡抿唇:“也是。”
溶溶想了想,道:“要不然请祖母去琼玉苑住,那院子地方宽敞,房间也多,她带着阿林阿木住也方便。”
“祖母跟你一样,嫌那院子太好了,不肯住。安和院那边清净,祖母住在那边也好。”
溶溶点了点头。
薛老太太跟溶溶想得差不多,总觉得梁慕白并没有吃薛家多少米,如今在侯府里锦衣玉食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哪里肯搬去住最好的院子。
“对了,今儿祖母问我,薛大成夫妇有没有下落,我之前问翡翠,她不肯说,你倒是给我交个底。”
“我跟二哥一样不知道,琉璃。”溶溶把琉璃喊过来,“薛大成和翠荷你到底怎么处置的?”
琉璃道:“属下差人把他们俩送到了扬州城外的一处庄子上,交代了庄头盯着,不许他们乱跑,也不许旁人跟他们瞎说话,只要他们老实干活儿每月会给他们发月钱。”
扬州是个好地方,气候好,风土好,把他们俩安置在那里,着实不算亏待了。
“他们俩会不会吃不了苦跑了?”梁慕白问。他在薛家呆了二十年,就没看过薛大成下地干活儿,翠荷据说在娘家的时候还会做些家务,在薛家每天要等祖母把碗筷摆好了才上桌。
叫他们在庄子上干活儿,能做得下去吗?
“侯爷放心,那庄子是千岁爷的产业,自有人在打理,送他们俩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若是敢跑,下回就是流放关外,自生自灭。”
“便宜他们了。”溶溶想起从前险些栽在他们俩手里,虽说那次他们也是被人骗了,可若不是他们见财起意引狼入室,哪里会有那些祸事?
“这样也好,”梁慕白看着溶溶气呼呼的模样,忍俊不禁,“将来阿林阿木大了,怎么着都会想见他们一面。若是真把他们流放了,阿林阿木身为人子怎么都会难受的。”
溶溶定定看着梁慕白,过了一会儿方才笑着点了点头:“嗯,二哥说得对。”
梁慕白被她那样看着,心微微一动,“怎么这样看着我?”
溶溶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朝翡翠和琉璃看了一眼,两个人会意,退了出去。
“说吧,只有我们俩了。”梁慕白含笑看着她。
溶溶狡黠一笑:“自从二哥恢复了身份,我心里总觉二哥有点不一样了,方才听二哥那般细心为阿林阿木着想,我知道二哥没有变,还是从前的二哥。”
“我其他地方变了吗?”梁慕白问。
变了,当然变了,甚至因着衣饰穿着的变化,连样貌都有些变了。
宝蓝色的直缀,鎏金色的头冠,再配上俊逸过人的颜面,从前那个腼腆少言的乡下少年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贵公子,天生的贵族。
没有薛小山,只有梁慕白。
“也不是变,可能是因为二哥如今忙着念书、习武,没得空跟我说话,我才会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今日我很有空,多跟你说说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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