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看着热闹的锦绣阁,不禁深深的羡慕。
同为宫女,怎么人家活得这般自在,从宫里全身而退,在京城里积攒了这么一大份家业,在看看自己的前世,看似一步登天最终却一尸两命。
溶溶不会针线,只在掖庭学了一身司膳的本事,也不知能不能像人家这般风光自在。
“不知两位姑娘想看些什么?若是看不上这些,我们楼上珍品阁还有更好的。”店里的掌柜见蓁蓁和溶溶站了许久,走上前招呼了起来。
蓁蓁忙摆手,“不,这些对我来说就够好了,我只是拿不定主意选哪一块帕子。”
摆在跟前的帕子五颜六色的,每一块都很精致,蓁蓁看着全都喜欢,只好问溶溶拿主意。
溶溶想了想,捡出来了三块帕子,一块是水碧色绣仙鹤的,一块是胭脂色绣美人的,还有一块是鹅黄色绣杜鹃的。蓁蓁让溶溶帮拿主意,但溶溶觉得这三块帕子的颜色搭配、绣工都是上品,只是看个人喜好罢了。
“姑娘好眼力,这三块帕子都是我们老板亲自绣的。”掌柜笑道,“这一楼也只有这三块帕子是掌柜绣的,只是因为丝线差一点才摆在这里。”
蓁蓁好奇,“你们老板还要亲自绣帕子吗?”
“那是自然,我们老板每日都要刺绣,她说若是长久不绣,便会手生。咱们店里的绣工,每一个都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这三块帕子都是老板教徒弟时随手绣的。”
“那我也买一块吧。”溶溶道,与其说是帕子,倒不如说是对这位老板有了兴致。
“你喜欢哪个?”蓁蓁问。
“我喜欢这块杜鹃花的,你呢?”
“杜鹃花这块挺漂亮的,溶溶,你再说我选一块好?”
溶溶被蓁蓁磨得无法了,正欲开口,忽然听见一个温和婉转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姿容俏丽,皮肤白皙,拿这块胭脂色的帕子最合适。”
溶溶循声回头,便见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身形颀长的美艳女子朝她们走过来。这女子生了一双凤眼,一颦一笑皆是媚态十足。
“老板怎么下楼了?”掌柜的笑道。
那女子朝溶溶和蓁蓁颔首示意,“听说有人一眼就把我的三块手帕挑出来的,特意下楼看看。”
“是这位姑娘好眼力。”掌柜示意了一下溶溶。
溶溶冲老板颔首示意,“我原是不懂刺绣的,碰巧合了缘法。”
“既然老板说这块好,那我就买这块吧。”自打知道这三块是老板亲绣的,蓁蓁看别的帕子再也入不了眼了。
溶溶点了点头,拿出谢元初昨日给的荷包付钱,正准备离开时,身后锦绣阁的老板说:“难得有缘,剩下这块帕子姑娘一并拿走,省得独留下这一块孤零零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溶溶听老板的口气也是个爽快人,没有多推辞,道了谢就跟蓁蓁一起出了锦绣阁。
两人原是打算在锦绣阁随意看看就走,没想到因为几块帕子耽搁了这么久,与韩大娘约的时辰已经晚了,两人紧赶慢赶到了说好的会宾酒楼,韩大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蓁蓁一眼就看到了韩大娘,领着溶溶走过去。
“两位姑娘可算是来了,当真是望眼欲穿。”韩大娘忙走上前笑道。
蓁蓁和溶溶俱是愧疚,低声道,“让妈妈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就是怕你们俩在路上出什么事,你们这都跟花儿一样的,我正想着要不要往回走着找你们呢!”韩大娘已经知道了落梅要进谢元初书房的消息,对着蓁蓁和溶溶可谓是感恩戴德,别说让她等了半个时辰,就是等上半日她都没有一句怨言。
“当家的,这两位就是世子书房里的大丫鬟,蓁蓁姑娘和溶溶姑娘。”韩大娘拉着蓁蓁溶溶落了座,便向她们介绍起人来。韩大娘的丈夫看起来五十多岁,黝黑壮实,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溶溶朝韩大叔点头示意过后,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年轻人。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白净斯文,身上的衣服虽是布料的,却整理得干净齐整。对上溶溶目光的一刹那,那人便失神了。
溶溶转过目光,不再看他。
“姑娘,这位就是房屋经纪杨先生。”韩大叔热情的介绍道。
这位经纪回过神来,顺着韩大叔的话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杨佟,两位姑娘想找什么样的房子,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两位姑娘找到满意的住处。”
溶溶微笑,轻言细语道:“劳烦杨先生了。杨先生年纪轻轻,又是外地口音,能在京城做经纪,实在令人佩服。”
这话一出,韩大叔、韩大娘顿时露出些尴尬的神色,杨佟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从前在老家是做账房的,后来东家不做了,所以到京城投奔我叔父。”
韩大叔在一旁笑着补充说:“他叔父是京城最大一家经纪,许多达官贵人都找他叔父买卖租赁,不过他叔父不大出来露面了,都是收的徒弟在跑。”
“别光顾着说话了,咱们先点菜,今儿我请客。”溶溶没有再多言,挥手示意小二过来。
韩大娘忙道:“哪能让两位姑娘破费,两位帮了我家落梅那么大的忙,这顿怎么说都该我请。”
“是的,菜我方才都已经点上了,这会宾楼做鱼是一绝,可以尝尝,两位姑娘看着再点些喜欢的。”韩大叔道。
“方才韩老板跟我说了姑娘是想租一个屋子,不知姑娘想租什么地段什么价位的?”
没等溶溶开口,蓁蓁便抢道:“不能太偏,要安静一些,最好离我们静宁侯府近一些,我会经常过去看溶溶的。”
杨佟想了一会儿,笑道,“可巧我知道有一处房子是姑娘想要的,只是那房东有些挑剔,不一定能租上。”
“说来听听。”蓁蓁见溶溶要说话,伸手放在她腿上,示意她别开口。
溶溶明白,蓁蓁也看出那杨佟的一双眼睛老在自己身上晃悠,有心要拿侯府替她撑腰,说话的语气满是居高临下的嚣张。
“两位姑娘可知道锦绣阁?”
“知道啊,锦绣阁的老板跟我们都认识,我们的帕子都是老板亲自绣了送过来的。”
杨佟笑道:“那就巧了。不远处槐花巷有座院子,是锦绣阁梅老板买下给绣坊的绣娘、伙计们住的,虽说男女都有,但都是绣坊的人,还算妥当,如今那院里空了几个屋子,梅老板便托我们租赁出去,两位姑娘既然与梅老板认识,必定不成问题。”
溶溶听着蓁蓁吹牛就笑了,不过锦绣阁那位梅姓老板既然肯送她帕子,自然也不会不让她租房子。
几人简单吃过了东西,便由杨佟带路,往槐花巷去了。槐花巷离锦绣阁不远,在隔了一条街的巷子里,因是梅老板的私产,院子打理的整洁干净,伙计们都住在一楼,空着的那一间屋子跟绣娘们的屋子一样在二楼。杨佟说梅老板自住的宅子就在这小院旁边。
溶溶看过这里,又跟着杨佟去看了另外几处房子,终究是槐花巷的那一间更好,便由杨佟领着去锦绣阁,掌柜的一见是溶溶要租,笑着便将梅老板请了下来,梅老板见是溶溶一口就应了下来。
溶溶付了定金,便与梅老板签契,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溶溶才知道梅老板叫做梅凝香。
“梅老板,我想下月再搬进来,这月的租金……”
“无妨,你什么时候搬进来什么时候给钱就行,我不靠着这点租金过活。”梅凝香笑道,“将来你离了侯府,若是想找份差事,也可以到我锦绣阁来。”
“多谢梅老板美意。我不通刺绣,实在无力胜任绣坊的活计。”
“不妨事,往后再说吧。”梅凝香笑得爽朗。
蓁蓁和溶溶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好了房子,从锦绣阁出来便与韩大娘等人分道扬镳。她跟蓁蓁早就听说京城云溪茶楼的点心特别好,赶着过去品尝。
“那个杨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真恨不能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蓁蓁愤愤的说。
“罢了,今日租好了房子,往后也不会见他。”
“那倒是,溶溶,你出府之后真会去锦绣阁做事吗?”
“我也不知道,等出了府我看看吧,梅老板看着是个不错的东家,若绣坊真有适合我的活儿,在她那里做还能省下一份房租。”
“你说你真是的,放着侯府这么好的差使不做,偏要去什么绣坊。”
溶溶笑了笑,没有说话。侯府的确好,可她在侯府,只是个奴婢,她想做的,是梅凝香这样坦荡自在的人。想着想着,溶溶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转过头一看,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行人,并没有人在看她。
“你在看什么?”蓁蓁见溶溶回过头,好奇问道。
“我觉得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一样。”
蓁蓁吓了一跳,“不会是杨佟那贼子吧?”
“我没看到人,但不知道怎么地,我就是有种有人一直盯着我的感觉。”
“那咱们赶紧回侯府吧。”
溶溶点头,压下心里的不安,与蓁蓁一道提前回府了。
看着溶溶转身匆匆离开的模样,隐匿在人群的一个身影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居然被发现了,若是主子知道,只怕是要挨顿板子了。”
第21章
说起来也没看几处房子,溶溶和蓁蓁却都觉得手酸脚酸,原本想好要再去逛首饰铺子也没力气去,同梅凝香签好了房契便径直返回侯府。
然而她们俩刚一进府便叫人拦住了去路。
“唷,二位姑娘可算是回府了,瞧你们这派头,比正经做姑娘的还要自在呢!”拦她们的是荣康院的大丫鬟欣荣,素日便同她们不对付,说起话来更是毫不掩饰。
“有话说话,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蓁蓁见欣荣这番作态,一时气不过顶了回去。
欣荣白了蓁蓁一眼,眼里全是倨傲:“世子夫人有请,两位姑娘往荣康院去吧。”
王氏找她们?蓁蓁和溶溶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立时有些忐忑。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上一回王宜兰找她们,溶溶险些丢了命,这一回又找上她们俩,不知道还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走啊!两位姑娘怎么着,连夫人都喊不动你们了?”
溶溶问:“不知世子夫人找我们俩有什么事?我们正要回书房当差呢!”
“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欣荣不怀好意的目光,蓁蓁和溶溶压下心里的不安,跟着她往荣康院去了。
荣康院里,王氏睡过午觉,正在用茶。寻常贵妇都爱饮果茶,她却偏爱松针,虽带着清香,喝到嘴里却是极苦的。
欣荣把蓁蓁和溶溶丢在院门口,自己进去回话了再没有出来。蓁蓁和溶溶只能站在门口等着,好在两人都穿得厚,风吹着也不觉得太冷。
约莫站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欣荣才站在廊下笑道:“夫人叫你们俩到院子里回话。”
溶溶和蓁蓁进了院子垂首站着,看着婆子从屋里抬出一把黄梨木的躺椅,铺上软垫。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王氏走到廊下,坐到椅子上。王宜兰的年纪比蓁蓁和溶溶大了三岁,芳华正盛的年纪,却一味追求素淡,偌大的院子里毫无生气。
“今儿书房里怎么没人?”王氏不咸不淡的问。
蓁蓁知道王氏要问罪,只得据实回道:“今日世子出门,晚宴过后才回来,特准了我们俩一起告假半日。”
“府中的规矩你们可知道?”
蓁蓁没有应声,溶溶定定道:“知道,院里的大丫鬟不可同时告假。”
“明知故犯,”王宜兰冷笑,“你们既知道规矩,还去求世子恩准,岂非是逼着世子坏府里的规矩?”
“奴婢不敢。”蓁蓁和溶溶见头埋得更低。
王宜兰瞥她们俩一眼,“无规矩不成方圆,若都像你们这般仗着主家宽厚,什么事都去求主子破例,往后这府里的规矩岂不是叫你破得七七八八了?”
蓁蓁用力握了一下溶溶的手,溶溶亦觉得无奈。王宜兰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要罚她们了,今日谢元初不在府里,王氏师出有名,就算是晚上谢元初回来了,也绝不会去问罪的。
“跪下吧。”王宜兰道。
溶溶和蓁蓁依言在院子中间跪下,这院子里铺的是整块整块的青石板,打磨得非常光洁,自然格外坚硬。饶是穿着厚厚的冬衣,仍然将膝盖硌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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