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林这会儿对这个从京城回来的姑姑信服得不得了,溶溶一吩咐他就马上跑去厨房拿了大碗。
溶溶让他们动筷,自己则给翠荷夹了六个饺子一个四喜丸子还有些鸡肉笋片的。
薛大成也坐到了桌边,不时往外张望着,饶是桌上摆满了他素日吃不到的东西,他也没什么胃口。
薛老太太和阿林阿木就不一样了,往常家里都是薛老太太做饭,她一个人要做全家六口人的饭菜,自是顾不得什么火候搭配,大多数时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今晚这顿年夜饭就不同了,饺子、鸡肉、丸子都是平常很难吃到的东西,经过溶溶的巧手烹饪,比记忆中的味道更香,更难以言说的是那一盘火腿。早些听溶溶说那一只做好的火腿要值三五两银子的时候,薛老太太心中就不以为然,三五两银子能买几头生猪了,那酱过的肉再好吃,不就只有一条后腿吗?此刻薛老太太把那切得薄如蝉翼的火腿吃到嘴里,才知道这三五两银子果真是值得的。
“这侯府里的手艺果真跟外面没法比,当年我在京城的会宾酒楼吃过一顿饭,那就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可我觉着会宾酒楼的厨子比不上我孙女的手艺。”
溶溶一边同薛老太太说着话,一边留意着薛大成的动静。
不寻常,实在是不太寻常。
第30章
“大哥,嫂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不去找找吗?”溶溶不动声色道。
薛大成笑得勉强,却不回答,只低着头,闷声吃饺子。
溶溶见状,更加确定薛大成心中有鬼,立时转向阿林问道,“二叔叔做工的村子离咱们村远吗?”
“不远,”阿林很喜欢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姑姑,溶溶一问话他马上就摇头说,“过了白马河就是,就是俺姥姥村的孙老财家。”
今天是溶溶第二次听到孙老财这个名字,她搜肠刮肚在原主记忆中找寻关于孙老财的记忆,只知道是翠荷村子里的土财主,家里很多地,没有别的印象,只能作罢。
“既然这样,你去跑一趟,把我二哥喊回来。”
阿林正要答应,旁边薛大成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梗着脖子问:“这么晚了把他喊回来做什么?”
“嫂子大晚上的不见了,当然要去找,既然哥哥不去,只好让二哥回来找了。”溶溶见薛大成心虚的模样,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只可惜在这山村之中,她实在无路可走,想来想去,只有先把薛小山找回来再说。
印象中薛小山与原主关系并不亲近,薛大成以前时常鼓动原主留在侯府当姨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要是回来祖母肯定让你给薛小山当媳妇”。因此原主刻意疏远薛小山,与他没什么兄妹情分。但薛小山为人可靠,在薛家父母过世后,硬是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
薛大成一看就是个靠不住了,要是真有什么事,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根本不顶事。
到这一刻,溶溶终于明白梅凝香身边那个神秘男人是做什么用的了。
关键时刻,女子的力气根本无法跟男子相搏。
“阿林,我同你一起去找二哥。”溶溶说着就站起身。
“我去找,我去找就是了。天不早了,你们早些睡吧。阿林阿木今晚你们跟祖母睡。”薛大成见溶溶居然要出门,马上挡在了她前头,又将屋里人安排起来。
溶溶道:“大哥要出门找嫂子,我一个人睡着害怕,让祖母和阿林阿木到瓦房这边来睡吧。”
薛大成的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有反对,帮着把祖母和阿林阿木的铺盖卷搬到了瓦房这边。
阿林阿木平时是住瓦房这边的,因着薛溶溶要回家,被薛大成和翠荷撵到茅屋那边跟薛小山一块儿住了,听到今晚可以搬回来睡瓦房,开心得不得了。茅屋那边也有炕,但很小,又费柴火,半天都不热,哪有瓦房住着舒服。薛大成一发话,两个人就欢呼着跳到了炕上。
薛大成帮他们把瓦房的门关上,这才出去找翠荷。
“溶溶,到底出什么事了?”薛老太太帮阿林阿木归置好,便走到溶溶的屋子这边。薛老太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听着兄妹俩打的机锋,到底也觉出了些怪异。
“祖母放心,无事。”
薛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呀,就当祖母是老糊涂,祖母是老,可是不糊涂啊,自打听说你要从侯府赎身,你哥嫂就一直在嘀咕,只可惜他们都避着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什么。”
听着薛老太太的絮叨,溶溶心里更加确信翠荷失踪的事情并不是出去串门那么简单,哥嫂一定在背后打着什么坏主意。不安的情绪重新占据了溶溶的全身。
“明儿一早你就回京吧。”薛老太太看着溶溶紧蹙的娥眉,继续道,“当年你爹娘没法子把你卖了,你就不欠薛家的养育恩了,如今你有本事,不能再让你回来养我们,往后你就在京城好好住着,不用管我。”
“祖母……”
“你放心,老太婆命硬着呢,他们俩且折腾不死我。”
薛溶溶没想到祖母竟然活得如此通透,对这个农村小老太万分佩服,不过她的心情并没有半分放松,今晚薛大成和翠荷必然是要冲着自己来的,就算把老太太和阿林阿木两个小的拉上也无济于事。
“祖母放心,若是将来我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一定会把祖母接过去奉养。”
薛老太太拉着溶溶的手,两人坐在热炕头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问了许多她在京城的事,事无巨细都在问,等到阿林阿木两个孩子都睡熟了,薛老太太才回了屋子。
农村里守岁,无非就是一家人围炉吃喝,并不拘着是不是守到岁末。吃饱、喝足,累了,直接就睡。劳作了一年,也就今日能睡个痛快。
溶溶前世的时候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感觉,对于家中长辈全部的想象都来自于安澜姑姑。今晚跟薛老太太说了这么会儿话,才明白家人的关心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虽然大哥大嫂都不像话,但薛溶溶有薛老太太这么一位祖母,比起她已经是幸福许多了。
把老太太送回屋后,溶溶悄悄起身摸了一把菜刀,放在枕头边,把瓦房堂屋的门锁紧了,这才躺下。
只是心里压着许多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迷迷糊糊快合上眼睛的时候,溶溶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蹑手蹑脚的走动。
溶溶伸手抓住菜刀,披上衣服悄悄下了炕头,躲在门后。
薛大成出门的时候把瓦房堂屋的门落了锁,溶溶又在里面挂上门闩,外头的人推了几下,没有把门推开,溶溶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外头的声音却好像没了。
正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窗户“砰”地一声被人击碎了,她立即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往屋里钻。
是薛大成吗?
不会,这身影比薛大成要高大一些,况且薛大成回家,只要敲门就好,她不可能不给薛大成开门。电光火石之间,饶是溶溶心里害怕得紧,仍是鼓足了勇气挥起菜刀朝那人砍了去。可惜她这两辈子别说砍人了,连鸡都没有杀过,眼看着菜刀要落到那人的脖子上,心一软,刀锋就偏了一下,落到那人的肩膀上。
“啊……”那人肩膀被砍了一下,顿时发出了痛苦的嗷叫。
溶溶到底没什么力气,那人抱着肩膀往边上滚去,溶溶手中的菜刀也随之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她有刀?”外面响起了另一个陌生沙哑的声音。
还有人?
溶溶吓得更厉害,慌忙去地上摸掉落的菜刀,然而窗户外面的黑影子更快,还没等溶溶拿到菜刀,就又爬了两个人进来。那人的痛呼声惊动隔壁屋的薛老太太和阿林阿木,他们忙忙慌慌地冲出来,却发现不管是堂屋的门还是溶溶的门都锁得紧紧的,薛老太太只能着急地拍着溶溶的房门,询问是怎么了。
屋里没有光,溶溶躲在门背后的阴影里,跳进来的两个人一时没有发现她。
他们一跳进来就去扶住那个肩膀被溶溶砍了一刀的人,正在溶溶惊慌失措的时候,有人点亮了火折子,转身就看到了瑟瑟发抖的溶溶。
“在这儿呢!”一张布满皱纹的恶心老脸凑到溶溶跟前,正是先前溶溶进村时在村口撞见的那个老男人。他一见溶溶,满脸都是色眯眯的笑,伸手就搂住溶溶,溶溶拼力猛然踹了他一脚,踹得他“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溶溶,溶溶,到底出什么事?谁闯到家里来了?”
“姑姑,姑姑。”
薛老太太和阿林阿木在外面拼命敲门,尽管他们的动静很大,可此刻村里村外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鞭炮声,哪里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呼喊。
“祖母,你们想办法跑出去,找人,快,别在屋里呆着。”
这三个男人不是薛老太太和两个孩子能对付得了了,唯一的生机就是出去找人求救。
“臭娘们!”后跳进来的一个壮汉替受伤那个人扯了布条简单包扎好了,跳过来一把就把溶溶扯了起来,正欲赏溶溶几个耳刮子,借着烛台的光,看到溶溶的脸顿时愣住了,“真特么漂亮。”
地上那恶心老男人爬起来,“嘿嘿,我没骗你们吧,这丫头可是在京城的侯府里伺候公子的。”
“侯府公子?今儿也让我们快活快活。”
“外头那老太婆怎么弄?”
“还能怎么弄?”那人狞笑一声,把溶溶往受伤那人的怀里一扔,走过去便将房门两下打开,溶溶只听到堂屋里传来几声尖叫过后就没声了。
处理完堂屋的薛老太太等人,那壮汉才回来,对着受伤那人一笑,“今儿你挂着彩,让你先玩。”
陪着那恶心老男人来的那两个人瞧着都是练家子,一身腱子肉,饶是被溶溶肩膀上砍了一下,似乎只是皮外伤。
“这妞性子太烈,咱们带了多少夜来香?”
“三颗。”
“都喂了。”
溶溶不知道夜来香是什么东西,但她明白这三人的意图,只能抵死不开口,可那人捏着溶溶的下巴,两下就把药喂进去了。
因为没有用水送服,这三颗丸药硌得溶溶喉咙生疼。下肚片刻,便觉得腹中绞痛,浑身冒出冷汗,不出片刻就昏死过去。
喂药的那个男子狞笑一声,“兄弟,你先吧。”
“我这只手叫她废了,帮我脱干净点。”
“行嘞。”那贼人笑着上前,正欲撕扯溶溶身上的衣裳,突然觉得心窝子一阵凉意传过来,低下头,才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剑锋,穿心而过,剑锋上还汩汩冒着血。
……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新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庆,宫里宫外张灯结彩,灿烂辉煌。乾元殿外,数十株寒梅绽放,香气宜人。皇帝如今年事已高,不喜铺张浪费,从前的除夕宫宴改成了除夕家宴,并未邀请外臣和外命妇参与。乾元殿里陪着守岁的,都是皇族贵眷,长幼咸集。
帝后举杯祝祷过后,太子领着元宝上前祝贺,其后后宫嫔妃依次携儿带女端着酒杯上前。
如此车轮祝贺过后,帝后都已经不胜酒力。早些年帝后都是相伴守岁的,如今年纪上来了,每日都睡得早,饶是除夕这样的日子,也不过多玩了半个时辰便摆驾回宫。
于是太子就留在乾元殿代君守岁。
二圣不在,大家都不拘束了,各自凑一块儿说话。
当今皇帝有六子三女,太子是嫡长,后头的五个弟弟依次是肃王、恭王、静王、庆王,还有一个皇六子刘谵是总角小儿未曾封王。四位成年皇弟都已经有了封地,不过今上仁爱子女,都给他们在京城里留了宽敞华丽的王府,是以四个王爷每年在京城的时间都很多。
虽说兄弟间不用太过拘束,但太子是储君,礼数还是要的,因此几位王爷又车轮一般地向太子敬酒,先是肃王,然后是恭王和静王,轮到庆王的时候他却坐着没动,六皇子等了一会儿就先去敬酒了。
等到诸王和公主都敬过了,庆王才不疾不徐地领着庆王妃上前敬酒,“皇兄,许久不见,臣弟敬你一杯。”
庆王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皇后所出。只不过太子少年时期都在大相国寺度过,与庆王的兄弟情分远不如谢元初的情谊,彼此之间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更何况,庆王妃是陈妗如,当年差一点做了太子妃的陈妗如。
陈妗如曾经是京城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她出身高贵,是安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当今皇后的亲外甥女,太子和庆王的表妹。除了显赫的身世,陈妗如还顶着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名头,她跟着国公府的公子们一起开蒙,十岁时便以一首《咏雪》名满京城,时人都说便是易安居士再世,也不过如此。
今日除夕宫宴,庆王穿得隆重,头戴九翟冠,冠上九只翟鸟口衔金珠栩栩如生,身着红色直领对襟大衫,外搭着深青色织金云霞凤纹霞披,尽显天家风度。
细论起来,这也是太子自退婚以来第一次见到陈妗如。他与陈妗如退婚当年,皇帝就聘了陈妗如为庆王妃,庆王和庆王妃大婚过后就前往封地,很少回京,今年也是皇后娘娘思念儿子,下了懿旨让他们回京过年,两人腊月二十四才到的京城。
“五弟,五弟妹。”太子微微颔首,将杯中的酒饮尽。
到底是公府出来的小姐,即便当年与太子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此时上前拜贺,举止、仪态没有半分的错处。
庆王饮了酒,朝庆王妃点了点头,庆王妃便从身上拿出一个金黄色荷包,微笑着递给元宝。
元宝并未伸手去接,望了一眼太子,见太子点头,才泱泱伸手接过荷包。
“快打开看看,这可是五叔亲手给你做的东西。”庆王笑着催促道。庆王的眉眼长得像皇后,笑起来很明朗。
元宝扯了扯荷包上的扎成结的小红绳,拿着荷包抖了抖,从里面倒出一个核桃大小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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