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过头,道:“随我去书房吧。”
溶溶方才听出了皇后对太子的不满,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看得他心神一晃。
“你先回玉华宫,一会儿王安会送元宝过来,在那里等我。”
溶溶见他凝重的神色,忙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是要自己走回玉华宫,谁知他竟一路把她送回玉华宫。
谢元初落后他们十几步,目送着太子站在玉华宫前,直到溶溶走进去方才转头。若是往常,他定要好好嘲笑一番,然而此时他提不起分毫兴致。
“走。”太子道。
谢元初微微颔首,跟着太子往书房走去。
刚进书房,福全就上来回话:“爷,太医为威远侯夫人施针过后,侯夫人已经清醒了。”
太子“嗯”了一声,又问:“梁慕尘呢?”
“太医遣了两个医女为梁姑娘按压,已经吐了不少水出来。”福全说着,压低了声音,“太医说,梁姑娘落水之前,头部曾遭到重击,如今尚不知伤情,因此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梁慕尘是在东宫遇袭落水,通知太医院务必要把她救活。”
“是,”福全看了一眼谢元初,又道:“琉璃过来回话了,现在就宣她进来吗?”
“当然,世子这会儿迷糊着,有些事情非得让世子听个明白,对么?”
谢元初想扯个笑容出来,表情却比哭还难堪。
琉璃很快就进了书房。
“把从玉华宫出来之后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琉璃道:“溶溶姑娘回了玉华宫,便召了素昕更衣梳头,而后在小书房写她的话本子。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头来了个太监说元宝殿下湿了衣裳,叫姑娘给殿下带身衣服过去。那太监传了话就走了,是廊下的太监进来向姑娘回话的,姑娘取了衣裳立马就出了玉华宫,她出玉华宫的时候,有太监同她说了句话,她就径直往凤池去了。”
“从玉华宫往倚翠阁,不必非得从凤池边走,那太监说了什么?”
“正是如此,”琉璃继续道,“属下刚才去查过了,那太监是对姑娘说,元宝殿下和几位小殿下在凤池边玩水,因此姑娘才径直往凤池边的木栈道走。”
太子颔首:“继续说。”
“姑娘到了木栈道这边,没多时就碰到了世子,两人争执起来,直到主子过来。”
“那两个搞鬼的太监呢?”
琉璃道:“两个太监我已经命人暗中拿下了。”
太子满意颔首,“叫暗星进来。”
“是。”
片刻后,有一个与暗月身形十分接近的黑影闪了进来,在太子跟前抱拳一拜,“属下参见主子。”
“说吧。”
“是,琉璃安排属下守住木栈道,因此今日宴会尚未开始,属下就已经躲在了那里。还差一刻到午时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到了木栈道,此人轻功极好,在树丛中凝神屏息后,我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尽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申时过了没多久,属下就看到世子和一个姑娘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过来。那姑娘在前头跑得尽快,趁着栈道拐弯儿就飞快地爬过栈道往岸上跑了,世子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她就四处找了起来。”
顿了顿,暗星继续道,“后头又走过来一个美貌的姑娘,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隐匿在树丛里的那个人悄无声息地出去,扯着那姑娘的脑袋就往栏杆上撞。就这档口,世子走回这边找人来了,那人见状,把撞晕的姑娘往湖里一扔便跑了。然后溶溶姑娘来了,上前跟世子说了没两句话两人就吵起来,后头的事琉璃应当已经向主子回过了。”
“那个人呢?”太子沉声问。
“属下并未追击,附近的其他暗卫轻功不如他,因此叫他跑了。”
谢元初一急:“你为何不追?”暗星是这一批暗卫中轻功最高的人,如果他去追,定然能将贼人抓住。
暗星道:“属下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溶溶姑娘,并非追击贼人。除非贼人袭击溶溶姑娘,否则属下不会轻举妄动。”
太子目光一凛,颔首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如果,四年前的翡翠也如暗星这般,景溶就不会死。
待暗星退下,谢元初整个人眼神散了,彻底颓然,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叫你去凤池的人,是谢元蕤?”
“她疯了,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她竟然如此疯狂。”
太子眼中的精光一轮,沉沉纠正谢元初的说法:“你想岔了,她为的不是太子妃之位,想害的也不是梁慕尘。”何况,疯是不止谢元蕤。
谢元初猛然一怔:“为的是溶溶?”
“这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太子冷笑,“今日谁也没有料到梁慕尘会跟溶溶穿一样料子的衣裳。梁慕尘来得晚,她到的时候,刺客已经埋伏到了木栈道旁边,没人能及时通知他。背后主谋更没有人料到,在溶溶走到刺客埋伏的地方之前,梁慕尘先一步走到那里,因此遭了毒手。”
“殿下早知此局?”
太子摇头。
他并非神仙,哪里会神机妙算的事先得知别人的计划。不过他知道,东宫里有别人的眼线,有心之人早就知道他有多宠溶溶,下手是迟早的事。今日他将二十几个暗卫分布在东宫各处僻静地方,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若无这些阴差阳错,那人在对溶溶出手的时候,暗星和琉璃会一起出手抓住他。
但梁慕尘贸然闯入,打乱了整个引蛇出洞之计。
她倒是无辜,但他不能再冒风险失去失而复得的人。
谢元初越想越觉得心惊,额上冷汗涔涔,忽而走到书房当中跪下。
“殿下,元蕤……她确实失了心智,丧心病狂,可……可我……我求殿下饶她一命。”谢元初恳求道,“我母亲生她生得艰难,过后再无子嗣,偏宠了她一些,才让她今日这般……这般……”
太子神情淡漠。
半晌,方才道:“你家里的事,我不便插手,等你回个准话儿。”
谢元初闻言,目光怔怔僵住,头缓缓垂下。
“臣,遵旨。”
第71章
见谢元初如此,太子别开了目光。
被至亲之人被判算计,任谁也不会好受。偏偏因着这至亲关系,恨不得,断不得,反而还得含着泪忍着痛回护。
所以他不想逼迫谢元初太过。
以谢元蕤的本事,绝不可能在东宫中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放不放过,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只要谢元初能从谢元蕤手里拿到幕后之人的名字,就足够了。
“你先回吧。”太子道。
谢元初没有说话,抱拳朝太子一拜,颓然地出了书房。
福全站在外头,见谢元初这般,叹道:“世子保重啊。”
谢元初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口中念叨着“保重,保重”,朝福全点点头离开了。
福全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钻进了书房。
“暗月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了,说是找到了一个当年在梁家做事的老人。”
太子颔首。
福全瞅着他有些疲惫,道:“爷,威远侯府母女三人该如何安置?”
“如今威远侯府无人可照料她们,姑且将她们安置在如意阁,待御医诊出了结果,无性命之忧时再送她们回去。传话去太医院了吗?”
“传了,今日秦医正不当值,已经派人去他府上了,再有一会儿该到东宫了。”
“此事你盯着点,不遗余力救她。”
“是。”
太子吩咐完此事,又处理了十几本内阁送过来的急奏,这才起身回玉华宫。
此时的玉华宫十分静谧,太子缓步入内。小书房的门开着,里头没有人,寝殿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便见溶溶和元宝并排躺着,元宝的身子一伏一伏的,显然睡得正酣。
溶溶却是睁着眼睛。
“怎么这个时辰睡了?”他走近,低声问道。
溶溶闻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垂眸道:“今儿元宝一直跟刘钰他们玩着没有午睡,回了玉华宫又去拆了会儿孔明锁,后来困得不行直接倒了,我才把他抱回来睡。”
“嗯。”太子轻声应了一下,侧身坐在榻边。
他一坐,溶溶立马站了起来。
“既有殿下陪着元宝,我去厨房看看。”
也不等他答应,溶溶就径直往外走。
太子看着她急匆匆的脚步,嘴角浮起一抹笑。也不知为何,明明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令他不悦的事,但看着她在身边,似乎那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是想知道老头子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对元宝那么好吗?”太子慢悠悠道。
溶溶顿住脚步,她确实很想知道。
“那你说。”
溶溶半侧过头,等着他说。
太子也不着急,伸手拍了拍床榻:“过来。”
他以为她是什么人?
溶溶脸一红,又被他惹恼了,抬脚就往外头走。谁知她走得太急,“砰”地一声就撞到了门框上。
“啊——”溶溶的鼻子被撞了。
太子从榻边跳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见溶溶捂着脸,一手将她的手拿开,一手托起她的下巴。
方才鼻子撞过那一下之后,溶溶不觉得多疼了,只是觉得鼻子有点热。
再过一下,就觉得有东西从鼻子里滑出来。
“流鼻血了。”太子又好气又好笑,忙拿了帕子去捂住她的鼻子。
溶溶心里觉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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