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了。”周达非说。
“………”
周达非帮迟宛舀完了一桶水,又挨个儿把花浇完了才进屋。
“你查了周立群的课表?”迟宛泡了壶花茶。热水一冲,诡异刺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嗯。”周达非还不得不喝,他抿了口,“元旦那天我可能就…”
“没事,”迟宛说话时的神态跟周达非颇有几分相似,一副不太上心又心中有数的样子,“元旦那几天我也有事。”
“……”
“…哦。”
“你这次呆在北京,也是因为工作吧。”迟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还往上嵌了片色泽匀称的薄荷叶,“周立群说,你接了他学生开的公司的宣传片。”
“……”
江一则汇报得还真快。
“周立群还说…你从前跟那学生打过一架,现在能合作大约可能也许是变成熟了。”迟宛冷笑一声,“笑死,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我接这个宣传片有点别的原因。”周达非给迟宛的花茶里加了块冰糖,“他们请的编剧是我的好朋友。”
“毕业后还能跟朋友一起工作的机会真的很难得。”
“那倒确实。”迟宛端起花茶放在鼻尖闻了闻,“非非,你现在差不多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吗。”
“能。”周达非斩钉截铁道。
“你搞这么正经干嘛,”迟宛见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周达非的脸,“又不是找你要钱。”
“反正你挣不到钱,饿死的也是你自己。”
“………”
“你那个得奖的片子什么时候能看?”迟宛年近五旬脸部肌肉仍未松弛,五官灵巧线条流畅,稍一正色便显得极为静美,“不会压箱底了吧。”
迟宛提起《禁书之周》,让周达非下意识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裴延的那件事:导演剪辑版。
可在那天晚上吵架之后,周达非现在光想到裴延都会心烦,遑论去见裴延。
“还没定。”周达非顿了顿,尽量不在妈妈面前展露任何负面情绪,“不过既然拿了奖,肯定能上。”
“是吗?”迟宛认真看了周达非几秒,“行吧。那我等上映再去看了。”
周达非咧嘴笑了下。
“对了,”迟宛放下花茶,“前几天我看电视,换台的时候好像看见有个节目女主持,长得很漂亮,有点像你大学的时候谈的那个数学系的女朋友。”
“………”
“林浅予是吧,”周达非觉得额角隐隐冒汗,“那就是她。”
“就是她啊。”迟宛有些惊讶,“数学系的还去当主持人…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当年能看上你,属实是大脑被眼睛诈骗了。”
“后来人家甩的你吧?”
“………”
“嗯。”周达非脸皮厚得可以,不以为然。
“我太了解你了。”迟宛瞪了周达非一眼,“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工作,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但凡脑子精一点的,谁能看上你。”
“上学的时候还能靠你妈我给你的这张脸骗骗小姑娘,现在你混的圈子俊男靓女成堆——是不是许久都骗不到人了?”
“………”
“妈,”周达非有些无奈,“你怎么好好说这些,你以前都不管的。”
迟宛沉默了一会儿,“你以前谈恋爱不是青春就是叛逆,我有什么好管的。”
“但你这谈了许多都没有下文,这两年更是八字儿连个撇都没有。”迟宛抿了抿嘴,“我不在乎你恋不恋爱结不结婚,但是…”
“我和周立群的事,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周达非眼神有些回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他抬起头,“那什么,你和周立群的婚离得怎么样了?”
迟宛看了周达非几秒,半晌还是放过了他。她语气故作轻松,揭过了刚才的话题,“还能怎么样,反正硬拖着折磨的也是他不是我。”
从家里出来,周达非回了自己租的房子。这房子他租了一个月,当作过渡。等年后宣传片正式开始拍摄,trn会负责给剧组所有成员解决住宿。
地铁上,周达非收到了丁寅的微信。
丁寅也是北京人,临近春节也回来了。在周达非得奖后,丁寅作为制片人一直在联系《禁书之周》上映和宣传的事宜,眼下有了些眉目。
周达非和丁寅约好之后碰一面。除了旧片上映的事,他们还打算聊聊新项目。
丁寅:「你这个宣传片拍完,之后打算干点什么?」
周达非:「明年应该会再拍部电影。」
丁寅:「你跟裴延续约了吗?」
周达非:「没。」
丁寅:「夏导这边倒是有些机会,你ok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周达非能明白丁寅的意思。
《禁书之周》后,他们两个都拥有了真正在影坛立足的背书,在更上一层楼之前需要找好确定的方向。
与周达非不同的是,丁寅尽管单干,但他与夏儒森的联系仍然十分紧密。
如果周达非选择继续与丁寅合作、甚至成为相对固定的拍档,往后他就会被逐渐划进夏儒森那个圈子,和商业片渐行渐远。
当然,也是和裴延渐行渐远。
周达非不打算从裴延的家业中榨取任何利益,却也没想过要混进另一个圈子。
周达非:「我想想。」
丁寅:「嗯嗯。」
丁寅:「对了,听说裴延的新戏已经在正式筹备了,搞不好明年的春节档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周达非:「………」
裴延居然已经要拍新戏了?
那还来横插我的宣传片。
真是恬不知耻。
不知为何,裴延开启新工作的消息让周达非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感到庆幸。裴延很忙,一旦拍起戏来就没功夫管他了;
但另一方面,周达非心里又有些未经细想的失落。
他现在不愿意想起裴延。因为一想到裴延,那晚裴延洞悉人心的发问就会再次在周达非耳畔响起,让他烦不胜烦。
周达非已经很不情愿地自己跟自己承认了,裴延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因为裴延伤害过他,又帮助过他;也因为裴延曾被他嗤之以鼻,又被他歆羡嫉妒。
裴延本人是个与旁人没有可比性的存在。然而周达非排斥一切可能会让自己感到不够自由的人和事物——
迟宛说得没错,这正是她和周立群的关系给周达非带来的无法磨灭的影响。
–
裴延这段时间也在北京。
原本过年他就是要呆在这里的。因为周达非,他提早来了,便也懒得再来回折腾。
过去的一整年,裴延都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的电影要拍个什么。后来有一天,他忽然顿悟,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客观意义里的完美作品。
于是裴延挑了几个本子,像以前一样交由团队同时进展。而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几个本子都是裴延自己写的,风格比不上《左流》晦涩艰深,却也不算很商业。
本质上,裴延的确是喜欢电影创作的。在经历过巨大的成功和失利后,他渐渐学会了游刃有余地享受这个过程,少了许多功利心和胜负心,进度也不像从前那么赶。
裴延的计划是明年上半年开机,后年之内拍完。他的事业有条不紊地进展着,而真正会让他头疼的还是周达非。
周达非不搭理裴延了。
从那天吵架开始就彻底不搭理了。
表面上,这当然是件坏事。
但裴延一向擅长揣摩人心,他隐隐觉得这或许也能算个进展。
周达非桀骜不驯,不论打架吵架从来都是要赢的。可那天晚上,他虽然凶狠,却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多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想讲。
在文艺作品里,这种行为往往被称之为恼羞成怒的躲避。
裴延觉得有趣,又唯恐真的惹恼了周达非。
他和周达非的合约已经到期。原则上只要周达非不愿意,他们就不再会有任何交集了。
裴延不愿如此。他思前想后,决定先忍段时间,等周达非拍完这个劳什子宣传片再说。
这片子要是糊了,裴延就又有了大展身手帮助周达非的机会;
要是万一没糊…裴延也不介意跟周达非服个软,负荆上门道个歉。
春节过完没多久,裴延就复工了。
某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哪位?”
“裴导您好,”那边是一个年轻的男声,“我是江一则,trn的ceo,之前咱们一起吃过饭。”
“………”
裴延想起那顿饭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
“记得。什么事?”裴延语气不冷不热,显然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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